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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怀念】/ 魏杰

 泾渭文苑 2021-05-10


永远的怀念

魏杰

       我尝试做一名勇士,追溯母亲临终前的最后时光。回首蒺藜丛生的记忆,如鲜血染红的花朵,开满我的脑海。愿我永怀感恩之心,直面惨淡的人生。 

一、沉痛的怀念

        我不是作家,写不出心里的悲伤。2017年2月27日(农历2月初2日),一生勤俭,含辛茹苦养育我、溺爱我、无私关怀我的母亲,乘鹤仙逝。从此,我失去了世界上最爱的至亲,永远失去了伟大的母爱。2个多月以来,我每日以泪洗面,恨不随死,悲痛欲绝。我一直想把母亲离世前相依为命的最后时光,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珍藏下来,但每次都按捺不住悲伤,不成字行。今天,我独处陋室,回首罹难,再次用颤抖的手指,敲打泪水滴湿的键盘。泪光里,我仿佛又看到了母亲清癯、慈祥的面容,浅浅微笑。妈,我触摸不到你佝偻的身影,追不上你黄泉路上的脚步。放声大哭吧,让我的泪水,湮灭骄阳。

       我很软弱。每一次回想,我都肝肠寸断。在母亲住院、离世期间,我每天神情恍惚,浑浑噩噩,食不甘昧,夜不安眠。那一幕幕难舍难分、无奈、无助、无情、绝望的情景至今挥之不去。我倾尽所有,竟无法挽留、延续她的生命。我悲观颓废,满腔幽怨、愤懑无人倾诉,无处释放,只能折磨自己,摧残自己,短短几天,脱发谢顶,白发丛生。我恨不能以身代死,苍天减寿30年,换来母亲留世的一天。此时此刻,难言的悲痛,又涌上心头,瞬间天昏地暗。原来,我若一哭,整个世界都会变得凄凉。

二、天降罹难

       我该诅咒,2016年12月7日这一天。当天上午,我接到母亲电话,说她不思饮食,眼瞳发黄,皮肤发黄,怀疑患了胆结石。中午我赶回户县,年迈的母亲为我做了一碗棍棍面。我没有想到,这顿午餐,竟成了我一生里吃到的母亲为我所做的最后一餐。下午,我带母亲住进了户县人民医院。经过各种检查后确诊为梗阻性黄疸,已经到了晚期,只能采取保守手术治疗,生存期不超过3个月。我不敢相信,但是噩梦毕竟开始了。

       猝不及防的晴天霹雳击溃了我。我不愿相信却不得不接受,更不敢把这个残酷的现实告诉可怜的母亲。我一个人开车跑到无人的旷野,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我感觉天塌地陷,世界末日来临一样。我难于想象,失去母亲的庇佑,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感到无耐、无助、无能为力。我歇斯底里大声喊叫,可天聋地哑,无一回应。我回到医院,看着母亲躺在病床上熟睡,我望着她傻傻地笑,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我走到室外,看黑夜像一片悲伤的湖,星星像飞溅的眼泪闪耀光忙。我在心里呐喊:我宁愿舍弃全世界,只要能留住母亲。寒风凛冽,我浑身冻得哆嗦,却盼望着时间嘎然而止,黑夜更慢长一些,冬天更漫长一些。

      我心中仍抱有幻想,总希望出现奇迹。我拿着母亲的检查报告单到西安四处找专家、教授咨询,结果令我绝望。这期间,母亲还很乐观,但是病情日益恶化,疼痛加重。12月16日,母亲做了胆肠吻合手术。她很坚强,手术第二天就催促我去上班。在她看来,胆结石手术只是一个小手术。她不知道,胆肠吻合手术只不过短暂地滞阻了死神的脚步,真正的罪魁祸首在胰腺上。病灶无法切除,厄运很快还会降临。晚上,我与妻子、女儿抱头痛哭,却不敢把真相告诉她。这期间,我孤独、沮丧到了极点。我环顾四面八方,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我像一匹眼睛血红泛光的孤狼,在这个冰天雪地里漫无目的地嚎叫,等候猎人捕杀。

      12月30日母亲出院了,我把母亲接到西安。她情绪很好,每天有说有笑。她说要再活三年,看到女儿研究生毕业,春天快到了,她要在院子里种葡萄、种青菜、芫荽、西红柿、蒜苗、丝瓜很多很多蔬菜,全是无公害。但是我是多么恐惧春天来临啊。我偷偷跑到窗前,摊开手掌,一滴眼泪从指缝滑落,楼对面万家灯火通明,炊烟凝香,一股红尘气息扑面而来。我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爱和不舍。我多么害怕失去,哪怕生命里,永远是寒冬和漆黑的夜。

三、苦难的母亲

        母亲可以喝少量稀粥,自己能够下床缓慢走动,伤口愈合很好,但是精神始终不佳,日益消瘦、浑身无力,上腹部仍如以往一样隐痛。她常常问我,为什么伤口不疼,心口疼?她见我支支吾吾敷衍,似乎有所预感,总是有意无意地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听了更加难受。2017年1月24日,农历腊月27日,春节前三天,母亲忽然不能吃饭了,吃了就吐,胸腹部疼痛加剧。我知道病灶蔓延,母亲所剩下时间不多了。幸好省人民医院有一些特效镇痛药,能够减轻痛苦。从这天起,母亲就再也没有下过床了。

         1月27日晚,农历除夕,毕竟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次团圆。母亲非要我们吃火锅,说是吃火锅来年红红火火。我和爱人、女儿围成一个圈,她坐在床头默默地看我们一家三口,炉火映红了喜悦的脸。这时候,我感觉我与母亲仿佛无限遥远,相隔着万水千山的艰难。她不停地讲述我儿时的童趣轶闻,细说过往的家长里短。正月初四,母亲再次住院。初五,医生对我说已经失去临床治疗的意义,生存期一周左右,劝我们提前安排。我不敢隐瞒,哭着对母亲道出真情。母亲出乎意料地平静,只说了句,我们回家吧。

          2月2日晚,正月初六。连续10天未进食的母亲把两个姐姐和姐

夫叫到家里,叮嘱如何办理她的后事。伟大的母亲,面对死亡,理智、冷静,泰然处之,似乎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或与她无关的事。两个姐姐和姐夫走后,母亲留下了难舍难分的泪水。她拿出多年积蓄的存折交给爱人,又把她省吃俭用的4000元零花钱交给女儿。她说她多么想再活三年,住进我的新房。我们四个人一起抱头痛哭。

      此后发生的事情,令我痛上加痛。两个姐姐都是农民,照顾了母亲4天后,她们要外出打工。我15天假期满了,又要上班,无奈请了一位雇工陪护。母亲病情日益恶化,身体日渐消瘦,白天喝少量水,晚上全都吐出来,但她强忍痛苦,从不怨天尤人。她始终头脑清醒。她不许我流泪,说人总有一死,男子汉顶天立地,要我安心工作,将来对两个姐姐好一些,都是她的亲骨肉。

       多少个夜晚,我孤坐在屋前冰冷的石阶上,血泪汹涌。我仰望苍穹,恨意滔天,万念俱灰。对母亲的眷恋占据了我的整个世界,我眼睁睁看着母亲的生命一步步枯竭,却无能为力。我无法接受阴阳两隔、骨肉分离的现实。

         2月23日,母亲水也不喝了,整日嗜睡,很少言语。爱人给母亲洗头,擦洗身体。深夜里,我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掌,就像握住一缕微弱的希望。我已不再哭泣。我用她的手指,轻轻摩挲我的脸。我看着她微阖双眸,清癯的面容带着安祥。我轻轻托起母亲银发蓬乱的头,小心翼翼地枕在我的胸膛。我只想让母亲静静聆听,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颗多么爱她的心脏。但是有谁知道,在这个悲伤成芳香的夜晚里,溜走了多少时光,一颗齑粉的心里万事成殇。

         母亲弥留时分,仍旧坚强。她不说话,但是黯淡无光的眼神,带着慈祥和溺爱。不易察觉的细微表情,带着留恋和喜悦。我能感觉到她在苦难之中并不痛苦,她宁静的微笑里,有不舍,也有解脱。2月24日、25日、26日,我都陪护在母亲身边。2月27日上午,我去省人民医院购药,顺便请假。下午4点10分从西安赶回户县,母亲已于3点45分仙逝了。两个姐夫和相邻已经在老屋正堂搭好了灵堂。我未能见上她最后一面,成了我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

四、悲痛欲绝

        母亲永远离我而去了,从此世界上再无亲人。失去母亲的悲恸如蚀骨之痛深入我的灵魂和骨髓,又一个新的耻辱如泰山压顶一样不期突降。

     接下来办理母亲丧事,让老人家入土为安。母亲心情温和,乐于助人,人缘很好。母亲临终前曾经叮嘱两个姐姐和姐夫帮我一起料理,但是两个姐姐因为埋怨父亲没有让她们接班,不管不顾,不守灵,不照应,不出一分钱,多次寻衅挑事,使我寒心到了极点。母亲在世,对两个姐姐和他们的家庭多有关怀照拂,对其不孝宽容忍让,母亲去世后他们丑态毕露,更加嚣张。农民穷恶自私的劣性,在她们身上表现淋漓尽致。

       按照风俗,母亲灵柩在家安放七天。这七天里,我每天早、中、晚三次挨家挨户敦请乡邻,上午、下午两次坟头送饭,必不可少。我白天迎来送往,不敢怠慢,夜晚添油点烛,独自悲伤。这七天里,我不洗脸,不刷牙,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蓬头垢面,哀毁骨立,精神和身体都处于崩溃的极限边缘。但我告诫自己决不能倒下,我忍辱负重,拼命支撑着。母亲出殡那天,在一片沉重的哀乐和哭嚎声中,我匍匐尘埃,痛哭流涕,喉咙嘶哑,已经哭不出声音。我头脑一片空白,在妻弟的搀扶下踉跄着把母亲送往坟地。这七天,仿佛漫长的七千万年,从宇宙洪荒时代艰难跨越斗转星移的沧桑;这七天,终将在我的生命里定格成一幅悲痛的画卷,镂刻下永恒难忘的烙印。

         我不敢照镜,怕认不出自己髭须凌乱、皓发如雪的容颜。我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浑身大汗淋淋。我梦见母亲孤寂地伫立在一片鲜花盛开的地方,我追赶着她的背影大声呼唤,我要与她结伴同行。

五、思念绵绵无绝期

        回到西安,我白天佯装坚强,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拼命加班,用超负荷的工作麻痹自己。夜晚辗转反侧,独自垂泪。我总觉得母亲还活着,她始终在我身边,用一双谙熟、浑浊、包涵无穷殷殷爱意的眸子,默默注视着我。我看花草树木、山川河流、宇宙万物,无不是母亲的化身。我的生命湮没于对母亲的无比眷恋和对未来的无比恐惧中,伴随着对母亲的思念起伏跌宕。我摒弃繁华苟且生存,万物相比皆轻若鸿羽。

       假如思念是一座监牢,我甘愿做它终身的囚徒。我足不出户,沉默寡言,几乎与外界隔离,每日生活在对母亲的思念和愧疚中。母亲病床前的一幕幕,总在我眼前浮现。我对自己说,母亲只是去远游,她还会回来,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

       过去,母亲与我,以她无与伦比的母爱超然入神并融于我的血脉之中,生生不息,像日月星辰辉映九天十地、春夏秋冬恩泽六合八荒;今天,我对母亲的思念,像汹涌的洪水连绵不绝注入灵魂,溢出我的生命来,在我的整个世界里泛滥成灾。

        我活着,就是母亲生命的延续。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阻止我对母亲的思念;生命里没有任何一个瞬间,能隔断我对母亲的眷恋。但我也许不该消沉颓唐,因为在我羸弱的身体里燃烧着一颗挚爱母亲的心脏,每一个举止言行都是对母亲最虔诚、最崇敬的祭奠。也许某一天,当星星不再噙着热泪,黑夜化做晨光,我会像一个惊怵的孩童走出囹圄,重新绽放单纯的笑容。

        写于2017年5月25日深夜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魏杰,男,1968年9月出生,西安市鄠邑区人。陕西秦风诗词学会会员,《秦川文化》杂志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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