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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2期B || 匡燮:《蛮荒时代》11婶母(上)静华播读

 ljian21 2021-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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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结尾:

三叔是从六十二岁上开始打这场官司的,直到八十岁那年去世为止,历经十七年之久,便一直在这样的往返路上奔走着。

路漫漫其修远矣,吾将上下而求索。

三叔去世后,我给三叔拟了一副对联:终生耿介,敢与強梁争高下;一世良善,无限赤诚待亲朋。仅此而已。

但愿三叔的这些品质,能传承下来,成为我们的一种家风。

:匡燮

导语轩诚

诵读:静华

《蛮荒时代》11婶母(上)

我有两个婶母:二婶和三婶。

打少年时候起,我就来渭南跟随两位叔父生活,直到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算来跟随叔父和婶母生活比和母亲相处的时日还多。母亲早已去世,老家早是不归,二婶和三婶今已八十高龄,依然健在,渭南已成了我如今唯一还有老人的家。

每年春节或是平时因故从渭南经过,我都要回去看望两位老人。近年,我也已入古稀之年,除春节外,平日回渭南的机会越来越少。

今年春上,我忽然接到二婶打来的手机,说她现在会用手机了,就先给我打个电话,让把她的手机号记下来,好和她通话。

去年,三婶的二女儿雪兰妹在西安给儿子带孩子。有一次,三婶来西安,特地坐了公交车从雪兰妹家来看我。

耄耋之年的二婶和三婶竟还如此牵挂我,这让我十分感动。

二婶三婶皆为普通家庭妇女,生长在家乡的邙山里,没上过学,不识字。但当年,山村姑娘同样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便是期盼找到个可意能干的丈夫,好让自己托付终身。据我所知,我们那一带的山里人,所向往的能干即是能外出挣钱的手艺人。山里姑娘找了这样的丈夫,也就心满意足了。二婶和三婶是在解放后的五十年代初,先后和二叔、三叔结婚的。那个年代,虽说解放了,但民间婚姻仍然承袭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古训未变。像二婶三婶婚后能跟随二叔、三叔到渭南生活,也完全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

今年三婶八十三岁了。在三叔和二婶八十岁生日时,我曾分别为两位老人写过幅大红寿字为贺。这次,三婶特地让她长女东兰妹电话给在天津工作的两个儿子镇鄂弟和永红弟,说:“你二哥还没给我写过寿字哩,这次一定要给我写一幅呀。”这时,恰巧我正从俄罗斯旅游回来,绕道在天津逗留,当下我就知道了三婶的意思,回西安后便立即写了大红寿字,并贺联一副,让雪兰妹的儿子带回渭南。联 :寿比山川固,福荫子孙长”,以期老人欢心。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后来二婶和三婶,也都分别跟二叔、三叔学会了镶牙,公私合营,三叔和三婶一起参加了城关镇医院工作,成了大集体的正式员工。二婶呢,二叔去世后,她没有公私合营,自己开了个夏秀芳镶牙所。夏秀芳是二婶的名字。二婶开镶牙所的这阵儿,其他镶牙的,包括三叔都合营了,百花凋零,只二婶镶牙所一枝独秀,分外惹人眼目,另外,二婶为人豁达热情,待人诚恳,所以,一时间,渭河北的,塬上的,四乡八镇都知道有个夏秀芳镶牙所。许多许多年过去,二婶已经年迈不干了,还有人来找二婶镶牙。后来,她三儿子、孝昂弟也学了镶牙,还用的是二婶夏秀芳镶牙所的招牌。这些都说明二婶、三婶早已是职业女性了。但是,我还是习惯把二婶三婶当作为普通的家庭妇女来看。

二叔二婶有六个子女,三叔三婶有八个子女。这样,也不管二婶三婶在外面工作不工作,所有繁重的家务操作和大半生抚育子女的辛劳,全都要她们承担。在我的印象里,二婶、三婶年轻时,好像从来没有病过,总是整日的忙里忙外,忙吃忙喝的无法消停。我第一次听说三婶有病,还是在将近二十年前,三婶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不记得三叔是写信还是电话,说三婶病了,人不停的消瘦,吃饭也不正常,想到西安来看病。我慌忙安排,原来是甲状腺出了问题,吃了医生开的药,病就好了。二婶也是到晚年病才发作的,主要是年轻时奔劳过度,腿上出了毛病,近几年越来越不能行走了。

二婶的娘家姓夏,是我们老家西北乡一个叫寒亮的村子,离我们村大约十四五里,这在当时就是很远的村子了。这地方靠近黄河,又靠近山边出煤的煤窑,附近还有个著名的古镇横水镇。前多年我曾去小浪底大坝参观,打横水镇边上经过,听说镇上有家祖传的卤肉店十分有名,洛阳人也常来排队买卤肉,但我小时候就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三婶的娘家姓杨,是离我们村不远的一个叫樱桃沟的村子。三叔过继给了我四爷,三叔和三婶的这门亲事是我四爷托人说的,其中原由我便不清楚,也没有陪三婶回过娘家。过去,像寒亮、横水这样远的地方,民间是很少结亲的,结亲的都是附近村子。因我们村东边有个贾圪坨村,村里有个叫贾老七的老人,当年我爷爷跟他学过照相,成了朋友,这老头喜欢给人保媒,不知他通过什么关系,说成了二叔和二婶的这门亲事。我那时经常陪着二婶回娘家,路上,记得要从两个村子经过,一个是铁炉村,一个是文公村。铁炉村是我奶奶的娘家,文公村和寒亮村很近,一过文公村,寒亮村就到了。这些村名很有意思,很可能是和商周时期的一些历史传说连在一起的,比如东乡有个扣马镇,就相传是伯夷叔齐向周武王拦马苦谏不要伐纣的地方。我们那一带像这样的传说故事还有许多,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这樱桃沟是不是一个出樱桃的地方,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这村子出了许多的教书先生。我在家乡上小学的几位老师都是樱桃沟人,还都是三婶的本家。由此想来,樱桃沟或许是个很有文化传统的村庄哩。只三婶杨姓一族,在这沟壑纵横的邙山深处,就算得上耕读传家了。像三婶的两个弟弟,后来也都是吃公家饭的。三婶的二弟杨关海,还当了某部队驻京招待所的所长,大概是司局一级的干部了吧。

我印象深刻的还有樱桃沟的外爷,三婶的父亲以及寒亮村二婶的父母,外爷外婆。他们都是很扑实的山村农民,家庭成分都是中农。寒亮的外爷中等个,浑浑实实,一身的力气,不爱说话,见客人来了,心里再热情,表面也是凉凉的。外婆不一样,高洒洒的个儿,很清气,见人和气又热情。我陪二婶回娘家,通常是一个漆篮儿里放几个白蒸馍,上边盖着花手帕。外爷在车门里碰见了,只一笑,接住篮儿就回家去了。外婆赶紧低了声说:“娃子来了,快去隔壁借几个鸡蛋去。”外爷哼的一声,转身又出去了。

樱桃沟我始终没去过,所以,便没有在家里见过这边的外爷外婆。有一回,樱桃沟外爷到渭南,才看到原来是个十分和蔼的瘦老头儿,个子不高,一头花白头发,见我放学回来了,只管笑,身子跟着你转,却始终没说出一句招呼的话来。

这三位老人让我感到既亲切又可爱。但我却一直没见过樱桃沟的外婆,她没到渭南来过,是去世的早,还是怎么了,我没有问三婶,三婶也没有主动提起过。

和二婶相比,三婶好茶饭。我这样说也是相对的,说实话河南老家许多地方因为穷,吃喝上没法讲究,特别是豫西一带还要更穷些。我们邙山就属豫西,一年四季连红薯都吃不饱,再别说细米白面了。我小时候家乡来了客,最好的招待是浇面条,面是杂面,浇汤是用红薯粉条和自家晒的干豆角,干窝瓜片儿,干洋槐花,干金针花之类,一锅熬成的。

但农村也有巧媳妇,同样粗茶淡饭,会做的格外好吃些。三婶就是这一类的巧媳妇。我尤其爱吃她做的甜面片儿。先用绿豆熬成汤,面片擀的宽宽的,又光又薄,等绿豆开了花,再把面片下进去,稀稀的盛一碗,就上咸菜,好吃极了,大热天吃着最好。因为三叔喜欢吃,每到夏天,三婶就做这种饭。

三婶的馍也蒸得好。老家人常年不吃白面,只有到了过年,才蒸几笼白蒸馍,在馍上点个红点来敬神。母亲每到过年蒸馍就紧张,一笼白蒸馍,刚揭锅还是好好的,蒸气刚散,那馍上便立刻结出一个青色的硬块来,像人脸上长了一块疤似的难看。母亲唉声叹气,以为那是让邪气捏的了,就事先在门墩上放碗清水,鬼走水路,好让那邪气早早离开。

我到了渭南,见三婶蒸馍,却一次也没有发生过像母亲蒸馍的那种现象。三婶的办法是面发好后,用发酵粉水再和些同等分量的面团,和发面掺在一起,不停地揉,反反复复地揉,揉好了,醒一会儿,切一块下来,见那面头上出现了蜂窝状的小洞时,这才揉成馍的样子,上笼蒸,根本不用在门墩儿上放凉水,每次蒸出的馍又白又光鲜。后来,我自己蒸馍,到现在用的还是三婶教的这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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