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经历一场肝肠寸断的离别后,蔡文姬回到了家乡。 “去去割情恋,遄征日遐迈。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念我出腹子,胸臆为摧败。” 遄(chuán)征:疾行。遐迈:远。交会:相会。 旁人催促我赶紧离去,忍痛割舍亲情开始长途跋涉;漫漫长路三千里,何时才能再见到我的孩子们?那是我的骨肉啊,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崩溃绝望。 蔡文姬离开匈奴返回中原,三千里路程,她无时无刻不在惦念自己的骨肉。 “既至家人尽,又复无中外。城廓为山林,庭宇生荆艾。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出门无人声,豺狼号且吠。” 中外:表亲,“中”指舅父的子女,为内兄弟,又称姨表亲;“外”指姑母的子女,为外兄弟,又称姑表亲。 城廓(kuò):城郭,城是内城,郭是外城。荆艾:荆棘、艾蒿,泛指杂草。 到家以后才知道,家人都不在世了,甚至连表亲都没了。城里城外全是一片荒芜,房屋破败长满野草。 地上散乱着不知姓名的白骨,无人收拾掩埋;走出家门听不见人声,只听到豺狼的嚎叫。 历尽千辛万苦、遭受无数惨痛心酸,蔡文姬终于回到中原,回到家。 “人事音书漫寂寥”,这个家已经和当初完全不一样了,不仅父母姊妹等至亲不在了,就连表亲也都没有了。 蔡文姬为返回中原抛弃两个儿子,回来以后却一个亲人都没有,不知道她此时是一种什么心情。 “茕茕对孤景,怛咤糜肝肺。登高远眺望,魂神忽飞逝。奄若寿命尽,旁人相宽大。为复强视息,虽生何聊赖。” 茕茕(qióng):孤单。景:同“影”。怛(dá)咤(zhà):惊痛而发声。糜(mí):烂,碎。 奄:气息微弱。宽大:安慰、宽慰。视息:生存。聊赖:乐趣。 孤单的我对着孤单的影子,痛哭不止撕心裂肺;登上高处眺望远方,百感交集的我简直要魂飞魄散。 旁人见我痛不欲生,出言安慰我;我勉强打起精神振作起来,可又实在找不到生活的乐趣。 蔡文姬历尽千辛万苦,跨越“悠悠三千里”,好不容易回到家,看到的却是亲人死伤殆尽、房屋破败不堪的家。 一路上撑着她的精神支柱瞬间崩塌,此时的蔡文姬对生活 已经失去信念,“为复强视息,虽生何聊赖”。 “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励。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 新人:蔡文姬回到中原后再嫁的丈夫董祀。勖励:振作、勉励。 为了生活我嫁给现在的丈夫,并竭尽全力振作自己;我流亡匈奴多年,自觉身份低贱,常常害怕被抛弃;余生不知多久,我只有满怀忧愁地度过。 蔡文姬回到中原以后嫁给一个叫董祀的人。由于自己曾经流落在匈奴十二年,加之没有亲人无可依靠,使她十分自卑,害怕被抛弃,“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 这种心理基础能有什么好心情?怎么能快乐?蔡文姬余生只能在忧愁中度过了,“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 以上二十八句是最后一部分。讲述蔡文姬回到中原后的事,以心理描写为主。 蔡文姬回到中原以后,看到破败无人的家,失去亲人使她痛苦、形单影只使她悲伤、对新夫她自卑、对未来她绝望,各种情绪在她的内心杂糅在一处,令她痛不欲生。 五言《悲愤诗》总共分三大部分,第一段写蔡文姬被俘时的悲愤,第二段写蔡文姬与儿子生离时的悲愤,第三段写蔡文姬生活绝望时的悲愤。 全诗从头至尾以“悲愤”为情感线索,细节丰富情感充沛。蔡文姬另有一首七言《悲愤诗》: 悲愤诗 蔡文姬 嗟薄祜兮遭世患,宗族殄兮门户单。 这首七言最大特点是每一句中间的字都是“兮”,这种形式借鉴于《楚辞》。 《楚辞》大部分诗都在句中或者句末使用“兮”。 用在句末: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离骚》) 用在句中: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九歌·山鬼》)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九歌·湘君》) 古人又称《楚辞》为“骚”,因此借鉴《楚辞》这种形式的诗被称为“骚体诗”。所以,有人把七言《悲愤诗》又称为骚体《悲愤诗》。 七言《悲愤诗》每句七个字,每句第四个字是“兮”,而《楚辞》尚存在句子长短不一的情况。从形式上看,七言《悲愤诗》比《楚辞》更加严整。 “骚体诗”抒情能力特别强,七言《悲愤诗》就是如此,即便是读者对内容理解不深,情绪也会深受感染,很容易和作者产生共鸣。 蔡文姬以同一题目《悲愤诗》写了两首诗,五言诗偏重叙事但情绪高亢饱满,七言诗偏重抒情但结构严谨情节有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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