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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好| 《实习生》:职场少女心电影的背后,是对“存在焦虑”的反抗

 杂纸篓 2021-05-11

《实习生》是一部风格明亮的职场日常喜剧片,由罗伯特·德尼罗和安妮·海瑟薇主演。故事的主线讲的是一位名叫本的事业有成的商界精英在退休后重返职场,来到一家互联网商业公司担任年轻老板朱尔斯的实习生的故事。

从梗概就可以猜想到,电影的卖点大概就在于,这名“实习生”在与朝气蓬勃却尚缺经验的公司和boss相处的过程中会有什么样的反差,又会怎样引导、指点大家来解决公司潜在的危机。

影片中德尼罗所扮演的本也确实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old school式的“职场高情商”:从刚入职时早起到公司收拾文件堆的亮相,到获得老板信任后不忘提携神经紧张的秘书,再到陪同老板朱尔斯出差会见CEO候选人。大到如何在“伴君如伴虎”的情况下不卑不亢地与上司相处,小到生活中为人处世的点点滴滴,本就像一部《情商修炼手册》,值得我们一遍遍地去翻阅。

但不得不说,这种“霸道总裁帮助我”的情节,不就是少女心的一种表现吗?《实习生》就像《真爱至上》的商业职场版,在看到结尾的good ending时会发觉,嘴里怎么有股浓郁的鸡汤味。

职场中不只是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敲键盘或与同事聊天打屁,而是实打实的资本与精英们互相厮杀的修罗场(尤其是影片中的互联网商业公司);也几乎不会有退休大佬愿意成为实习生,甘愿重新被乳臭未干的主管上司们面试、差遣。

然而,这不能磨灭鸡汤电影的作用。因为不管是《真爱至上》也好,《实习生》也罢,这种正能量鸡汤对于观众来说是必要的——我们总需要在疲惫的生活之余,在鸡汤中通过一些感同身受的经历,攫取精神上的慰藉和动力,然后重返现实继续在路上。

笔者认为,影片中本和朱尔斯的表现,是对现代的人们心中“存在焦虑”问题的反抗。那么,它是怎么解决的呢?但首先,存在焦虑又是什么鬼?我们不妨从本的经历来谈起。

作为退休了的鳏夫,本越来越频繁地参加葬礼,也经历了妻子的离去。这种痛苦不只是生离死别,更指向了本对自己死亡的焦虑。

死亡,是本遇到的第一种存在焦虑形式。死亡除了代指生物体的死亡外,更指向衰老、失去、被遗忘。

死亡焦虑并不是退休老人的专利。由于身边亲人的保护和自身意识能力,婴儿天然地建立起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心理屏障,他们很难意识到“死亡”的存在和意义。而到了青少年时期,随着父母的保护程度的降低和对外界的接触增加,人们意识到自己并非世界的中心,而只是平凡的一员,会衰老、被忽视、死亡,乃至真正的湮没,死亡焦虑也油然而生。

宗教、长生不老药等就是试图解决死亡焦虑的手段。一些心理现象也常常是由死亡焦虑导致。比如失恋的痛苦,往往就内含了一种神化伴侣并试图借助ta来抵御外界的伤害、自身的衰老和被遗忘的逻辑,而在分手后死亡焦虑又重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又如自恋人格的实质,就是赋予自身神格(神不会死亡)来解决焦虑。

死亡的威胁无时无刻不围绕着本,他却从未显露过对死亡的恐惧,但这不是回避死亡,而是接受死亡。只有接受死亡的必然性并活出意义,我们才得以真正解决死亡焦虑,对死亡焦虑的反抗存在于反抗这一活动本身中。接受命运,参与到充满活力的年轻互联网公司的新生活中,正是本反抗死亡焦虑的方式。

这同时也解决了本的第二重存在焦虑——自由。自由是人们不断追求的价值,为什么反而会引起人们的焦虑呢?

当我们意识到人生而拥有绝对的自由时,我们往往会产生一种“无根感”,发现除了我们自身外,没有任何人或物能够为自己的行为选择负责,感觉人生就像浮萍,根本没有外在的动力或方向,只能任由自己在虚无中游荡。这就产生了自由焦虑。在临床表现上,这种自由焦虑可以导致强迫自己拒绝自由和选择、逃避责任和自主行为、缺乏自我构建能力(比如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等心理问题。

但人和浮萍的区别在于:即便身处逆境,人也有选择痛苦懊恼或是找到超越逆境的方法的自由,而不只是随波逐流。用萨特的话来说,就是“人类不仅仅是自由的,而且注定是自由的…不仅仅是为个人的行动负责,也要为不作为负责。”

而本在影片开头也表露出了这种自由焦虑。退休生活使得本拥有着能够去任何地方的自由,但越是体会这种自由就越会产生“无处可去”的焦虑。所以本选择重返职场,去年轻人的世界体会他们的活法,去帮助应对公司的麻烦。

“做正确的事,永远不会错”,承认自己背负的自由和责任,看到世界就在那里,等着我们按照自己的愿望去改造和实现自我价值,做个实际的人,就是抵御自由焦虑最有力的手段。

当然,死亡和自由会将我们推向更深处的存在焦虑,就是孤独。孤独的含义大致有三种:自闭、交流障碍等方面的人际孤独,压抑情绪、埋没潜能等方面的心理孤独以及我们接下来讲到的存在孤独。

所谓存在孤独,其实已经隐含在了死亡和自由两个命题之中:个体的死亡不会被他人彻底了解和代替,个体的自由决定了只能由我们自己应对外部环境和为选择负责。“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每个人都必然成为沉舟和病树,也必然会在其他人的经过(即对自身痛苦的不理解)中被孤独和绝望包围。只有正视孤独,我们才能尝试理解和尊重别人。

然而,为了逃避孤独焦虑,一些心理疾病患者会选择活在他人眼中、弱化自我边界、为对方设立幻想等。更极端的例子就是施虐和受虐——永远拥有和永远顺从,恰恰是孤独焦虑的典型表征。

本的解决之道——实际上也是普遍的治疗孤独焦虑的有效手段——就是与他人建立(而非寻找)健康的关系。本来到新的公司,能够放下原本的身份向同事虚心请教和提供帮助,为公司收拾杂物,在和朱尔斯的互动中从来只是点到为止,而不是去操纵。这也是一名看似格格不入的退休高管能获得年轻人们的喜爱、信任和尊重的原因。

孤独不会被消除,却可以被这种健康的关系所缓解。所谓健康,就是接纳、付出和彼此尊重,这也是建立关系和寻找关系的区别。

朱尔斯作为一名职场女强人,似乎她的焦虑更多表现在公司的具体事物上,但存在焦虑往往就隐藏在日常的事物和关系当中。强势的性格和出人的能力让朱尔斯仿佛天然有着坚定的意志和强烈的愿望去实现自由并担负责任,然而这种近乎工作狂的状态恰恰反映了朱尔斯的死亡焦虑。

工作狂的意识中害怕短暂的人生,因此将浪费时间视为犯罪,必须强迫自己拿出绝大部分的时间投入工作来缓解这种死亡焦虑,即便是休闲时段也同样需要被填满(比如前面一图中,朱尔斯工作闲暇期间会在办公室骑自行车)。朱尔斯对待时间的方式就好像明天死亡就会到来一样。

然而对于朱尔斯们来说,最大的威胁就在于生活、家庭中可能发生的重大变故和失败。失败和变故不仅仅指事情本身,还预示着自己为了应对时间焦虑而构建起的观念的彻底崩溃。电影中朱尔斯在某一变故后的崩溃正印证了这一点。

朱尔斯也不善于在工作、家庭等方面建立起健康的关系来处理自身的孤独焦虑,根本原因在于朱尔斯其实并没有真正建立起接纳孤独的心理准备。因此,她往往潜在地有着很强的目的性去利用他人,譬如朱尔斯认同本是因为他能给予安全感和保护感;同时又牺牲自己,投入到某人某事上来缓解孤独焦虑。当然,在结尾处朱尔斯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平衡。

但本片还缺乏存在焦虑的最后一个命题:无意义感。人是意义的动物,但世界原本是无意义的,因此人们总会面对无意义所带来的焦虑。如果主人公意识到自己的家庭、公司等成就原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又该如何化解呢?这个问题不妨留给读者们思考。

本作为一名绅士商人,在商海中锻炼出了解决人生困境和存在焦虑的态度和方法,并潜移默化地呈现给了观众。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欧美鸡汤能够触动人心,因为它总能在电影结尾用杰克·凯鲁亚克的口吻告诉我们:“在路上,我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文/Cogito全景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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