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昨晚子夜返校的,夜风微冷,走到宿舍楼下,迎面碰到刚从教学楼回来的W老师,那时已是夜里一点多。他笑,“就要开学啦,明早不是开会嘛,很多准备工作,我又想抽会儿烟,这不晚上思路清晰嘛。”实验教师的风格,一向以尽心负责著称,W老师是老前辈,人过中年,在实验呆了大半辈子。人对人的影响,是悄无声息的。有时候惫懒了,抬眼看看身边的前辈,又有一种“身兼重任,吾辈同行”的孤勇。不,不是孤勇,而是一群人,向着同一个方向,三年又三年地迈进,直到青丝染成白发,直到少年长成青年。昨天回来时,依依不舍看了好久我那小小的房子,我的兔子、狐狸、熊还有花花草草。哎,这次开学比以往心情都要复杂,因为自己住的感觉,实在太太太太爽了!!!坦白说,在车里我还嚷着不想开学不想那么早起床(对不起,我愧为人民教师 ),但回到学校的第二天,七点就醒来了,走过操场,看到树上、灯上挂着的小灯笼,耳边响起熟悉的铃声,一路都是花、花、花。我想那一刻,我心里原本郁结的许多倦怠、恐惧和焦虑,全都溶解在这浓浓的春意里了。自己住的时候,生活的关键词是大写的“自由”;回校以后,生活被“规律”一词完全填充:早上六点的起床铃、八点四十第一节课、中午十二点零五下课铃、下午两点十分第一节、晚上十点二十五的下课铃、十一点的就寝铃。日复一日,走过相同的路,穿过宽阔的操场,坐在一样的工位,和重复的面孔说着开心或烦恼的家常话。教务老师过来发新课表时,我亲热地喊:“诶,L老师,好久没见啦,好想你哦!”她低头害羞地笑,“帅老师,你还是这样。”跟Rebecca说:“好高兴哦,抬头就能看到你!”小时候,某种程度上而言,我是一个特别向往自由的人:喜欢去新奇的地方,邂逅新鲜的人群,接触新潮的事物。后来长大了,渐渐习惯规律:会反反复复点同一家外卖、坐在同一个位置听课、和同一个朋友叨念不同的心事。现在,一切好像都在走向“自由”的对立面:在学校的周一到周五,基本从未踏出过校园,按部就班地备课、上课、和学生谈话。但多年以后,我才发现,“规律”的近义词,是感情。因为毫无保留地倾注了许多的时间和心力,所以适应、所以习惯、所以依赖。 如果你爱你的工作,那就不是牢笼或困局,而是你培养感情的沃土:你爱这里的人、景、物,这就够了。上午开会,主任说了一句:“工作的时候,不要去追求终极意义,我们大家都是活几十年就作古了的,你要从这个角度去看,那做什么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不要去追求终极意义,找到一个点,然后深耕下去,就够了。”那时我坐在会议室的后排,听着这句,如雷贯耳,醍醐灌顶。 我工作一年多了,扪心自问尽心竭力,但还是逃不掉很多自我质疑与对外否定,过往很多个有心无力的时刻,暗暗感叹“教育不是万能的”,自我质疑、否定,但那一刻,我突然释怀了。一份工作,不管外界怎么吹捧或者诋毁它,总有它的利弊与得失。我作为局中人,只要找到一点,哪怕一丁点的意义,那就够了,还思考什么终极意义?教育不是速冻饺子,煮一会儿,饺子就会鼓鼓胀胀地浮起来,捞上来就能吃了。教育不是。教育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慢工细活,教育也是前期和面、揉面、发面、擀饺子皮儿、剁馅儿、包饺子,等等一系列的繁琐闭环。——过年去前辈家,第一次学包饺子,才知道饺子的制作过程这么复杂,惊讶于那一把面粉和一团肉泥,竟能做成那么美味的佳肴。“哎,您说学生能不能也像这包饺子一样改变这么大啊?怎么就面粉就变成了面皮儿,肉泥就成了馅儿呢?”我问。 前辈一笑,揉着面团,意味深长道:“那就看你怎么搓揉了哈哈哈。”学校的花开啦,满校园都是招摇过市的灿烂。中午给当年面试我的老师发了个微信。 时间好快,距2019年3月初来校实习,正好两年了。记得那时也是如今繁花似锦的模样,满校园的花,洋洋洒洒,粉嫩白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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