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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评论在线||张元珂:评明杰的诗集《无法躲藏的注视》

 中华汉语文史馆 2021-05-14
当爱情之门慢慢向诗歌打开
——评明杰的诗集《无法躲藏的注视》
文/张元珂
我相信,而且也越来越固执地相信诗歌也像生活中的人一样,有血有肉,有心性,有灵魂,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他知道什么时候拥抱你,什么时候排斥你,他任何时候都不是被动的存在;诗歌和生命结缘,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彼此谁也离不开谁,谁也别想关门自搞“个体户”。诗歌的面孔,异彩纷呈,试图搞出个什么“三六九”式的模式,那是偷懒的批评家面对诗歌的世界所采取的一种无可奈何地选择,而且那样的选择注定是荒唐可笑的,批评家永远跟不上诗歌自身的发展,想象新世纪初整个“学院派”对于诗歌的集体性“失语”和民间诗歌和网络诗歌的火爆,你就不难明白诗歌这样的文体该给那些所谓“诗评家”带来了怎样的尴尬境地。
近年来,各种诗歌理论可谓层出不穷,各家诗歌流派都在“理论先行,实践在后”的旗帜下,展开了彼此的征战,“时髦性感”的诗歌流派可谓异彩纷呈,然而这种表面上的诗歌繁盛的背后却是诗歌场域的悲哀:诗人与诗人、诗歌与诗歌、诗人与诗歌之间在做着相互背叛的游戏,结果是读者与作者在“南辕北辙”的路上越走越远,所以,我认为那些不标举时髦理论大旗,按部就班、忠实于诗歌质理的“言说者”就显得尤为可贵,而往往是这样的忠实于自我的创作者却显示出了诗歌坚守者的精神价值,然而,目击当下的诗坛,这样的“坚守者”实在是寥若晨星。
所幸,读明杰的诗歌集《无法躲藏的注视》让我看到了这样的希望。
读诗,我从来不问诗人自己,是因为在我心里,我想信诗歌不是“诗说者”(在这地方,我没有用“作者”这一说法)语言霸权所肆无忌惮的对象;诗歌,从她被生产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她的前程未卜或者是风光一时的漫长的旅程,这样的旅程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喜剧效果:有的诗歌从开始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自己“如死水”般的存在,有的诗歌从脱开“诗言者”开始却开始了她的无限“增值”的辉煌历程,有的诗歌不温不火地穿越了历史的帷幔终于实现了她的绵长时空里的精神使命。不一而足,不可估量,无限的个体化,无限的意义空间化,这是我对诗歌所衷心期盼的东西。
读明杰的诗歌集子《无法躲藏的注视》,更加确证了我这样的感觉。
这本集子里的语言是透明的,透明的语言带给了明杰敏锐的诗情,是语言这种不可名状的媒介和诗人自我在诗歌王国里做了一次次痛快淋漓的接吻,这样的接吻多么漫长而甜蜜;诗人找到了自我情感喷发的门口,这样的门口只向着明杰的心灵窗口开放,这样的门口经由他的层层过滤,直达了生命的本真状态。诗人明杰和他的诗歌在无数个“接吻”的感动里,做了一次次心甘情愿的拥抱。语言带给了明杰无上的荣耀,明杰也因为他那透明的语言也终于找到了心灵的安防之处,这也未尝不是诗人的幸运,因为诗人明杰大可不必为灵魂的何去何从而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诗歌对面的明杰,尽可以一方面把玩着生命的乐趣,另一方面出入于精神与现实的疆界,不断实现着和生命的对话。
语言,是诗人明杰“独语”的母体,在这样的母体里,有着他的无限言说的冲动。不必为外人道来,不必去急于亮出他自己的“理论招牌”,明杰在和自己诗歌语言的对话中就足以满足了自己的今生来世。由此我想,和诗歌语言“恋爱了这么多年”的明杰还需要那些时髦的理论吗?在语言世界里,我看到了“诗言者”和诗歌载体的漫长而又绵密的对话,那样轻柔的语言,那样的富有张力的、富有韧性、富有联想空间的语言,那样地把与语言当成心性、化成血液的明杰,已经把这周遭的烦乱、当下的世俗化精神空间挪移到了他的语言当中,
明杰不喜欢用大词、难词,他唯恐不简洁,不清晰,不真诚,他要让读者明白在语言世界里容不得半点矫情,半点虚假,半点做作,在语言面前,包括诗人明杰在内都要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对面的明杰不是语言的暴君。
“面对青山绿水︱你的微笑消沉︱留给世界的︱是你朦胧的背影︱从胸环过的手臂|掐着我吻过的地方|我的恋人|你命运的速度|袭击我无法藏身之地|恋人 转过身|倚在我的脚上|让我以春笋的毅力|攀上你的天空”(《盼》)
“人长大了思想也要长大︱眼角有了皱纹︱感情的皱纹可能更多”(《.我们走进深秋》)
“斑斓的心|重合在一起|在一天清晨|各自说出一个梦|内容相同”(《壁合》)
“你和我|就这样|在这所小花的屋子里|拉紧各自的衣裙|然后|移植那颗樱桃树”(《黑与白》)
这就是这本诗集的灵性诗歌语言,这样的语言在明杰的诗歌中俯拾皆是,当你走进这样的诗歌境界,那些鲜活的语言会像是突然长了翅膀,像春天油菜花田里的漂亮蝴蝶那样向你翩翩飞来,直至装点你心灵深处的某个年轻的梦境。语言、诗人明杰、读者共同完成了一次诗歌王国里的语言的盛宴,在这一次次完美盛宴里,我们看清楚了那作为“诗歌主人”的明杰所做的不朽的语言探索,纯净、简洁、蓬勃、内省、活力而又外张、富有无限的张力,他的确给我们当代诗坛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和期望。
所以,我认为在明杰和诗歌语言的这一场没有尽头的厮守空间里,双双真正实现了彼此的解放,语言再也不必为那些“语言暴君”们而忐忑不安,再也不必担心为“花落谁家”而倍感忧愁,因为此时此地的那个叫语言的“美女”正在和一个叫明杰的诗人正在进行着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甜蜜之吻。明杰之于语言,语言之于诗人,已经分不清哪是血哪是肉,哪是来生前世,哪是前世来生,合二为一,这是当代诗人最佳的语感状态,明杰的幸运在于他没有费多大精力就找到了这种状态,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于是,在《无法躲藏的注视》这本诗集的阅读中,我更加坚信了西人那句名言:语言是存在的家园!
诗歌,是作家“白日梦”日日沉潜的结晶,是诗人对过往经验整理、发酵、升华的产物。当灵感不期来临,那些心灵上的无限冲动就会如潮水般陈染了诗人业已打开的“期待视野”,超越了时间的藩篱、空间的鸿沟,在无限条情感思绪中,最终直达生命深处。
生命,是明杰在这本诗集中所着重思考的大命题,他要用诗歌表达有关生命每一次悸动,每一次升华,每一次轮回,由爱情、亲情、友情这些附着于生活表面上的人类共有情感出发,慢慢沉潜,百般缠绕,我们看到了那个作为诗者的明杰,不断向着生命深层走去,步履时而轻佻,时而急促,时而静止,时而徘徊,时而轻灵地如四月田野上的燕子,忽高忽低,忽速忽慢,他要看尽这人生的每一处风景。
“这金黄的太阳不会消失|多少年过去了|它却宛如一座金字塔|藏在我的心底”(《金黄的井架》)
“我在森林的中央|指天发誓|守护这方森林|一如我的生命”(《爱人的森林》)
“冬季无比广阔  恋人|你窗户的大鸟|在我裸树上消融|我欢乐地精灵呢?|是否误入你初绽的花朵”(《冬季》)
“我幽暗的角落里|有你两岸的风景照”(《爵士嫁到》)
这就是诗人心灵变动的轨迹,如果说这些第一辑《我们走进深秋》中诗歌大部分是爱情心理的记录,还显得单纯、拘囿于单一的情思意绪的话,那么第二辑《前倾的上身》和第三辑《无法躲藏的注视》表现出了真挚、诘问、复线型的情感逻辑,一切不是那么容易就直达心灵场域,更多的是复合、纠缠、徘徊和无奈,所以,就连那些爱情都不是那么明晰,爱情的诗性言说,就是这样的“剪不断,理还乱”,原来一路走来的明杰心灵也遭受着爱情风雨的煎熬,可这样的煎熬培养出来的爱情渴慕表现地依然那么强烈,这也是这些诗歌的真挚动人之处,有人说,“唯有爱情之伤,方知爱情之味”,说得极好,可当这种俗世里的共有情感走进明杰的诗歌语言世界时,我才突然明白,原来爱情的滋味远没有那么简单。“伤”与“味”变得更加线团化、复合化,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什么都有,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呢?大概,明杰说不清,读者也说不清,说清楚了,那已不是爱情了吧!
感性,我私下认为,绝对是诗歌的灵魂。敏锐的悟性是诗人作为诗人的最基本的标准,在感性世界里,可以说由心灵出发所生发的所有诗情诗思都是“真理性”的存在。诗人都一扇独属于自己的生命之门,他要对那些经由此门的外在或内在的经验进行严密的筛选,在这儿诗人是狠心的、不仁慈的,他要像暴君一样,把那些不需要的东西永远打入生命的冷宫。明杰在《无法躲藏的注视》中收留了爱情的思绪,并不惜笔墨地“说个没完没了”,可是读者爱听这样的唠叨,那是因为他的真挚和透明的理想。如果说爱情占了这本诗集心灵极大空间的话,那么由此出发,生发关于自我存在和生命关怀的诗歌建构则也是这本诗集中很引人注目的部分。表达每一点爱恋,同时也就思考自己的每一时的存在状态,这贯穿于这本诗集的始终,但真正凸显出来的还是以后面的两辑为甚。
生命感悟往往是要向内沉潜的。当这种沉潜的思绪经由长时间的心理经营,他便幻化为形而上的东西。诗歌走向多线索、多涵义、多矛盾,这本身是抒情主体自身心灵线团化的缘故,每一个善于思考的诗人莫不如是,每一生命意识极强的创作主体都不会放过这一表达自己生命情怀的机会。因为,诗人要宣泄,诗歌作为诗人的对面风景自然责无旁贷。思考生命是一种很累人的事情,但诗歌王国里的那些精神守候者乐于这样的探索,古往今来,以诗歌的名义加入这个行列的“追梦人”枚不胜举。明杰,也毫无例外的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他在这样的诗歌探讨中,建构起了自己的生命意识。我认为,生命意识的完备与否,这也是表征一个诗人优秀与否的最为客观的标准。有些诗人,写了一辈子诗歌,也没有形成自己独特的价值体系,那样的结果只能证明诗人自身体系的不完善,所以,写出来的诗歌老是不断重复自己姑且不说,结果成了确证人家价值体系的诗歌才成为了诗人自身的真正的悲哀。个性、创新、力避老调重弹,对于诗人来说是一个硬指标。所幸,明杰具备了这样的特质。透过生活的表象,在素常意义上为我们普通人所忽略的地方,明杰得以体察到了不凡的生命之理。《深沉的注视》对过往的记忆做了理性沉淀后的深度处理,情感的复杂性和无限的丰富性,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前倾的上身》、《无法躲藏的目光》等诗歌都是这方面的代表,这一方面既是诗人思维发展和不断升华的结果,又是经验主体的精神空间与外在物理空间发生不协调的表现。当两者相一致时,我们看到了从形式到诗歌内在质理都是均匀的,比如《献诗》、《爱上树的人》、《冬季》、《温柔女孩》、《小家碧玉》等诗歌,读者会看到这时的诗人平静、温和、不急不忙,情感线索有头有尾,表意跳跃不大,这样的阅读印象确实是诗歌幕后的那个创作者使然。当两者不协调时,更多的是诗歌自身的内在质理和诗人精神空间发生了复杂的相互之间的排斥,表现在诗型上就是快速的推进节奏、反复的诗行划分、理不清楚的情绪线索、欲语还休的表意跳跃,这也未尝不是诗人已有经验和外在物理空间发生危机的一种征兆表现。
所以,我说明杰的诗歌,和他自身一样也都处在不断生长的旅途中,这样的旅途还远没有边际。
《无法躲藏的注视》敞开了一扇门扉,让我们看到了诗歌王国里面的世界,首先铺面而来的是那些反复的诗歌意象。透过这些意象,我们得以无限地窥视到了明杰诗歌世界里的真正奥妙,一如一条小溪从山中走来一直回归到遥远的大海,一路上会经历各种各样的险滩,各种各样的欢畅,各种各样的长满花草的溪岸。意象,如飞来飞去的蝴蝶在他的诗歌王国里纷飞不止,也如天幕中的星辰点缀了这本诗集的角角落落,让读者透过这些意象得以明白所有的奥妙。所以,意象是我们走进这部集子的捷径;意象群,是明杰所乐于用的表达方式。
这些不同的意象有时指向一个共同的情感单位,更多的是作为不同的表意载体,出现在了他的诗体建构当中。读那些繁复意象的诗,似乎让我想起“九月派”诗人群的影子,如穆旦的《爱情八首》那样有诗味的作品在明杰这里也找到了好多这方面的相通之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巧合。比如《前倾的上身》(诗人把这作为第二辑的总标题,是不是经过了细细斟酌呢?)中,由飞虫、播种插秧、稻子、百灵鸟、野花野果、蝉、草这些意象组成了一个“有意味的形式”。飞虫是第一节中的核心意象,“我在你的小鼻子下  捉到一只四脚的飞虫/它对我说  你很喜欢我”,在这儿实际上是收获爱情的第一次传达,飞虫成了相互交流的媒介;播种插秧是第二节中的核心意象,是对培育这种美好情感的隐喻,没有直说却韵味深远;小米、稻子、百灵鸟、蝉集中出现在第三节,是对成熟爱情的幸福传达,丰收的时刻当然得需要百灵鸟和蝉送来婉转地音乐;野花野果是爱情圆满后的浪漫、愉快,轻松的绝美写照。通过这样的意象分析,我们就很容易的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弄明白这一类诗歌背后的情感线索,全面充分地把握诗歌的多层涵义,收到了事半功倍的阅读效果。对于《无法躲藏的注视》中好多类似的诗歌,我们都可以作这样的分析,这是因为在我看来他是用意象建构诗歌形式的“急先锋”,也因此他的这一类诗也就更含蓄,更有韵味,值得细细推敲。
毋庸直言,流畅、透明是这个诗歌集子的显著语言特点,但是真正在语言能指与所指层面上的多意义对应上其实处理地并不好,很多诗歌在节奏控制、意义流转上也还有待提高,并且有些诗歌在形式太臃肿,其实语言的简洁应当是“诗写者”追求的首要目标。当然,苛求诗人是大而无当的,因为每位有着自我生命价值体系的诗人都会随着自身的变化而做出相应的调整,创新一直是诗歌生存的法宝,作为诗人的明杰亦然,若干年后我们期盼着一个惊喜降临于当代的诗坛,其实这也何尝不是我们当代文学研究者的一个美好的愿望,活在当下的“文学现场”,目击当下的文学良性变化,我觉得很幸福!
作者简介:张元珂,男,1976年生,籍贯,临沂市沂南县,中教一级。2008年考入山东师范大学跟随导师吴义勤攻读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当代文学。擅长诗歌、小说、散文、影视的评论与写作,作品散见于《山东文学》、《山东教育》、《星星诗刊》、《当代小说》、《临沂日报》、《东营日报》、《山东师大报》等报刊,现在为山东师范大学《学洲》杂志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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