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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的春天，福建泉州雨水充沛，这让山里出行十分不便。在一个雨天，留守闽赣省的红军漳平游击支队在永春山一座破庙里，十分肃穆地悼念他们已经牺牲的政委钟国楚。 这时，一位衣衫褴褛，拄着竹棍，戴着破斗笠，手上还拿着一把砍刀的樵夫出现在离破庙不远处。他已经在大山中走了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在山中发现了一个新坟，坟前一块木板上写着：钟国楚同志之墓。 樵夫一惊，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我吗？”自己活生生地来到此地寻找队伍，而队伍却认为他已经牺牲了，钟国楚有些错愕，搞不清楚这是什么误会。 不过让他高兴的是，这个坟像新埋的，这说明他的队伍离这不远。顺着细雨淋透的泥泞小路上的足迹，他越走越兴奋，终于要见到队伍了。  “不许动，干什么的？”就在钟国楚快到破庙时，树后突然出现两名哨兵，拿枪瞄准了自己。虽然还隔着点距离，但钟国楚一眼就认出了两位战友，开口说：“我是钟国楚。”哨兵一听，声音太熟悉了，吓得后退，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钟政委，你…你怎么？” 钟国楚见到两位战友如此害怕自己，联想到之前的墓碑，已经知道了什么情况，连忙对哨兵说：“你们别怕，我没死。”说完把大斗笠一摘，露出面容。 两位哨兵一看，真的是钟国楚，十分高兴迎上来，在简短的寒暄后，一个哨兵告诉钟国楚，“我们都以为您牺牲了，庙里正在为您举行追悼会呢！”这时，庙里传出了《国际歌》的大合唱，声音低沉而悲壮。 一个哨兵见此状况，对钟国楚说：“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让他们撤了追悼会。” 钟国楚叫停了哨兵的行为，让他们俩先别作声，然后自己一人向庙的方向走去。  年轻时的钟国楚 来到庙门前，樵夫打扮的钟国楚朝里边看了一眼，只见正中间墙上写着“钟国楚同志追悼会”。庙里都是游击队的老战友，大家都表情肃穆，听着支队长在宣读悼词。钟国楚进入庙里，站在最后边的位置，没有打扰大家。 随后，战友们义愤填膺地高喊“要为钟政委报仇”，“钟政委不能白白的牺牲！”这让钟国楚十分感动，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 “政委的仇，我们一定要报！现在全体肃立，脱帽，向钟国楚同志的灵位三鞠躬，一鞠躬……”支队长在喊出“一鞠躬”后，发现队伍最后有个人，不像游击队的打扮，而且头上的斗笠也没有摘下，这让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你是谁？”支队长边指着后边，边冲过来，随后拔出了枪。所有庙里的同志，也有神情紧张，马上将樵夫打扮的钟国楚围了起来，“干什么的？” “来参加自己追悼会的！”钟国楚边开玩笑边摘了斗笠。所有人都惊愕的表情，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钟国楚。支队长也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老钟，你……你怎么……” “同志们，都不用怕。我没死，我到马克思那去转了一圈，他嫌我革命工作还没完成，不收我！”钟国楚幽默的讲话，缓和了刚才紧张的气氛，支队长和战友们都高兴地围上来，终于相信钟国楚没有牺牲。  一个活人，参加了自己的追悼会，这说起来十分离谱的事，就真实的发生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17岁投身革命 钟国楚于1912年出生在江西兴国县埠头乡的一个贫苦农家。家中共有6个兄弟姐妹，钟国楚排行老三。前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后边有弟弟妹妹，所以家中有好吃的得先紧着弟弟妹妹，有布料得先给哥哥姐姐做衣服，而钟国楚只能穿哥哥姐姐穿过的衣服。 这个农家当时住在五间破旧的屋里，向地主租了三小块荒山，全家终年劳作，但依然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七八岁的时候，钟国楚看着村里很多玩伴都进了私塾，便经常向父母提及想上学。但因为家庭太贫苦，这个愿望一直到12岁时才实现，这让少年钟国楚十分高兴。但这股高兴劲儿没能持续多久，半年后，钟家还是无法承受经济负担，不得不停了钟国楚的读书梦。 1927年11月，北伐军经过兴国县，在宣传北伐的意义时，钟国楚朦胧地意识到只有推翻了旧社会的三座大山，才能摆脱贫困。次年春天，但钟国楚得知村里的年轻人在组织农会后，冒着生命危险，加入其中。  1929年，红军来到兴国县，并在这里建立苏维埃政权，当时已经在农会中经过历练的钟国楚，在苏维埃政权组建中，开始表现出组织能力，并顺利加入了共青团。 由于工作出色，钟国楚于1931年被选为代表，出席了在福建汀州举行中国共青团第一次代表大会。此后，他又成为在瑞金召开的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第一次代表大会的代表，不仅见到了中央领导，还作为共青团代表，在这次会上发言。 19岁的钟国楚，已经在工作之余学习了文化知识，还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最为重要的是，他还善于在实际经验中总结。刻苦好学的他，已经完成了蜕变，从不谙世事的农家子弟，变成了有理想有追求的革命青年。也如愿以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空城计吓退土匪 1932年，20岁的钟国楚，出任福建泰宁县溪口区区委书记。在这里，他展示了过人的指挥才能。 1933年春天，区委书记钟国楚与区团委书记肖雄及通讯员一行三人，从县委驻地大田开完会后，徒步返回溪口。由于当时国民党在大肆搜捕共产党，他们在返回时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山路蜿蜒而行。在翻过几座大山后，三人发现前边有很多人，于是隐蔽起来观察情况。  经过向前的一番观察，通讯员回来对钟国楚和肖雄汇报情况：“这是一伙土匪在抢劫客商，土匪大概100人，咱们要么是等他们抢劫完了再悄悄过去，要么是绕道。” 钟国楚若有所思，硬拼肯定不行，对方人太多，“绕道也不行啊，这深山密林，绕道容易迷失方向，还有就是我们带的干粮也不够。” 在思索了一阵后，钟国楚对两位同志说：“诸葛亮的空城计出名得很，我们今天也扮演一回诸葛亮，给他们唱一出空城计怎么样？”两人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怎么唱？” 钟国楚自信地微笑着说：“咱们不都有个哨子吗？你们俩等会向两边的山上去，砍几条带叶的树枝，然后等我枪一响，边吹口哨边拖着树枝在树林间跑动……” 在听完了钟国楚的方案部署后，两人都觉得可行，于是便分头行动。肖雄及通讯员快速爬山左右两边的山上。待两人到位后，钟国楚拔出枪“砰砰”朝天开了两枪。枪声未落，两个山腰上便响起哨声，以及人员移动的“唰唰”声，还能清楚听见两边的人喊：“同志们冲啊，左右包围起来！”  前排右一为钟国楚 土匪一听这阵势，再看两边林间有异动，以为是真遇上了大股的红军。本来就只想求财的他们，马上乱作一团，四处逃了。 为了逃命，土匪没能带走客商的货物，被劫的几人也顺利脱险。当他们遇到钟国楚等三人时，千恩万谢地表达了救命之恩。钟国楚只让他们赶快走，没告诉客商刚才是一出空城计。 等土匪们发现自己上当的时候，钟国楚等人已经顺利到达溪口。不费吹灰之力，三个人就将100多号土匪吓跑，通过关卡还顺带解救了被劫的客商，钟国楚的胆量和谋略，着实让人惊叹。 都以为他牺牲了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开始长征。为了掩护中央红军转移，闽赣省留下了一部分红军队伍与国民党周旋，钟国楚奉命留下，担任闽赣省军区漳平游击支队政委，坚持游击战，与国民党反动派战斗到底。 而在留下的人中，闽赣省委书记兼省军区政委钟循仁以及闽赣省苏维埃政府主席杨道明，与钟国楚一样，都是江西兴国县人。 1935年春天，钟国楚带领队伍转移时在猪仔坝与国民党军队遭遇，战斗打得很激烈。为了保存部队有生力量，钟国楚命令游击队边打边撤，他自己在跃过一个山沟时，被敌人的子弹击中颈部，顿时血流不止。两名战士马上将他抬下战场，在路过一处密林的时候，战士看他流血过多，便停下再度止血。当时钟国楚已经不能说话，他挣扎着从衣服兜里摸出半截铅笔头，战士知道他想用写的代替说话，马上递上纸。  只见钟国楚用尽浑身的力气，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着：“我是兴国埠头人，死在福建猪仔坝。同志们要坚持战……”“斗”字还没写出，钟国楚就晕过去了。两位战士加快了步伐，快速将他送到九州山的临时医院。医生在查看了钟国楚鼻子气息后表示：“没有呼吸了！” 两位战士嚎啕大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医生劝说，让他俩赶快去寻找队伍，并将钟国楚最后写的“遗书”带回去给支队长，掩埋遗体的事，医院会代劳。两名战士最终取下钟国楚的军帽带回去，并嘱托医院一定要将钟政委安葬好。 因为部队被打散，两位战士在大山中寻找了20多天。而在医院的钟国楚，差点被掩埋。当时医院的人将他抬到后山准备掩埋的时候，突然发现钟国楚没有死，马上将他抬回医院进行抢救。原来，当时钟国楚颈部中弹，喉头被凝固的血块堵住了气管，所以医生检查钟国楚的呼吸时发现他没有气息，由此断定他已经牺牲。而在两位战友走后，医院派人将他抬到后山掩埋的途中，担架上的颠簸，让凝固的血块松动，气管重新恢复通畅。 在临时医院，钟国楚被精心治疗，没多久就已经恢复了大半。由于牵挂队伍，他想出院，但医生一直没让他走，最终还是留了个字条，悄悄离开了临时医院。用了三天时间，钟国楚找到了在永春山的红军游击队。  而之前送他到临时医院的两位战士，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在山林里寻找了二十多天，在钟国楚归队的头一天才找到队伍，并将钟国楚的“遗书”及军帽交上去。 支队长得知政委牺牲后，心如刀割，带领战士在营地附近为钟国楚垒了一座“衣冠冢”，埋下了钟国楚的军帽，并决定在第二天为钟国楚政委召开追悼会。 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为革命，刚出生的儿子夭折 回归部队后，钟国楚继续带队打游击，成为了闽西南军区独立8团副政委兼政治处主任。抗日战争开始后，钟国楚随队被编入新四军，历任团政委，旅政委、旅长，军分区司令员等职。为革命南征北战，甚至没能见到自己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的长子。 1941年，当时担任团政委的钟国楚，与新四军教导总队女生队的琚逸芳相识，并结婚。之后新四军成立了16旅，钟国楚被调到16旅担任政委，随后任旅长。婚后两人相敬如宾，全旅都知道旅长和旅长夫人的爱情佳话。  琚逸芳 可惜好景不长。1943年初，根据组织的安排，钟国楚、琚逸芳夫妇被调到延安学习，他们路上只带了一名警卫员。三人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就出发，但没走多久就遇到日军清乡，经过商议后，钟国楚马上回到部队，指挥队伍转移，而当时已经有八九个月身孕的琚逸芳，由于行动不便，在警卫员的帮助下就地隐藏在附近村子的一户人家。 当时，新四军不仅面临日军的进攻，还要提防国民党反动派的围剿。当日军走后，国民党反动派又来村里搜查，琚逸芳假装说是这户农家的女儿，但国民党不信，因为从她的语言，衣着看，就与当地老百姓不一样，于是将她带走关押。 当时被捕的共产党很多，敌人从叛变的人员中了解到，琚逸芳是钟国楚夫人后，对她严刑拷打，逼问部队下落。琚逸芳没有说出一个字。 被关押几个月后，琚逸芳在监狱生下了一个儿子。但由于身体受到摧残，琚逸芳患了产后高热症，孩子也被活活饿死。 之后，琚逸芳被多次转移关押监狱，一直到抗战胜利后的重庆谈判期间，共产党要求国民党当局释放关押的共产党员，琚逸芳才在1945年重新获得自由。 但由于战争年代信息不畅，钟国楚以为琚逸芳早已牺牲，并重新娶了一位妻子李铮。  钟国楚、李铮夫妇与孩子 原本恩爱的两人，最终只能感叹命运的无常。但钟国楚依然为琚逸芳写了一系列证明材料，让前妻顺利恢复了党籍。 多次主动降职 解放战争时期，钟国楚在华中野战军先后担任旅长，华东野战军特种兵纵队参谋长，第三野战军26军副军长，率部参加了苏中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淞沪战役等。 解放后，钟国楚成为23军军长，并于1952年8月率部开赴朝鲜作战。1955年，钟国楚被授予少将军衔。  或许是因为已经参加过自己的追悼会，钟国楚对自己的名利看得很淡，从不争功，甚至还多次主动申请降职。还是在土地革命时期，又一次一个连队文书牺牲，当时担任县苏维埃政府主席的钟国楚竟然主动申请调去连队当文书，理由是到连队能上前线。 解放战争时期，钟国楚担任华东野战军特纵参谋长，组织上调他去做副司令，但他因为病情耽误无法上任，于是组织只能把18师师长饶守坤调去顶替钟国楚。钟国楚病情恢复后，一看18师没师长，自降半级去当了18师的师长。抗美援朝回来后，钟国楚成为第19兵团参谋长，后来该兵团被撤销，组织上原本打算让钟国楚去某原子能工程基地当主官，这是一个非常容易出功劳的岗位，但钟国楚觉得自己没有专业能力，无法胜任，又自降半级去当了27军军长，在部队中引起了轰动。 钟国楚的军职，就这样经常出现“浮动”，只有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这是钟将军高风亮节，经常自降职务。 寺庙中探访老首长 钟国楚将军在部队中再次引起轰动，是在1985年。 当时已经73岁的钟国楚，已经退居二线，只担任了南京军区顾问的职务。但他在一次与老战友的交流中，得知了一个让他很震惊的消息：他在闽赣省打游击时期的老领导，闽赣省苏维埃政府主席杨道明竟然还活着。 当年，杨道明与闽赣省委书记钟循仁，都是钟国楚的兴国县老乡，三人在苏区时就相识。钟循仁和杨道明，不仅是钟国楚将军的领导，还是能在思想上引导他的好兄长。 可惜在1935年4月，当时钟循仁和杨道明带领的省直机关，被省军区司令宋清泉等人出卖，全部离奇消失。这让中央十分震惊，要求彻查。后来得知省直机关被叛徒出卖，省委书记钟循仁及主席杨道明都牺牲了。 当时正在闽西带队打游击的钟国楚，得知两位首长和兄长牺牲后，十分愤怒和悲痛。在此后的军旅生涯中多次回忆起这两位老大哥。 直到1985年，已经属于半退休状态的钟国楚将军，在与旧友聊天时得知杨道明居然还活着，在福建永泰县一座庙里当和尚。他半信半疑地让在福建省军区的旧部去打探情况，回报称永泰县能仁寺的馨扬法师，俗名的确叫杨道明。这让钟国楚坐不住了，他马上让家人和警卫安排，第二天就去福建探访。 在永泰县能仁寺，钟国楚见到了分别50年的杨道明，喊出了一声“老首长”，让跟随而去的人吃惊不已。经过一翻叙旧交谈，钟国楚才得知当年钟循仁和杨道明并没有牺牲，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捕，在一家寺庙里出家当了和尚。后来两人自觉有负组织的重托，也就一直没有还俗。 馨扬法师 当钟国楚得知消息找来的时候，钟循仁已经于1981年辞世，只有杨道明还活着，两人长聊了很久。其实早在1966年的时候，杨道明就因为身份问题，不得不向家乡兴国县写信求助，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杨道明还活着的消息，在其旧部中早就有流传，但大家都对“共产党高级领导出家”讳莫如深，不敢去能仁寺看望馨扬法师。而钟国楚虽然知道消息很晚，但却完全不顾别人的劝阻，前往看望。 钟国楚的这一举动，也让他在军中引发了一些争议。不过中央首长在得知后，只评价了钟国楚四个字：有情有义！ 在钟国楚探访后，来看望杨道明的旧部才逐渐多起来。福建方面此后也对杨道明也格外关照，安排他担任了省政协委员，省佛教协会副会长等职务。 1996年4月30日，84岁的钟国楚在南京逝世。虽然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但钟国楚的高风亮节和有情有义，是我们今天依然值得学习的高贵品质。 他的精神和品格，依然能照耀着现在的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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