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梵净山,神佛与民佑之间

 生命的探讨 2021-05-17

如今,梵净山已经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也是世界生物圈保护区、世界自然遗产。梵净山的价值凸显,大名远扬。特别是梵净山的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更是令世人瞩目。许多人都认为梵净山的良好生态系统与生俱来,其实不然,梵净山也曾经历了各种磨难,也曾是博弈的焦点。如今,一身光鲜、一身威名的梵净山,在真情与假意之间,可能又面临新的一次严峻的考验。

梵净山,就这名字,就能感觉到与佛教的恩恩怨怨。

原本梵净山不叫梵净山,《汉书·地理志》称梵净山为“三山谷”;北魏《水经注》沿称“三山谷”。唐代《元和郡县志》改称“辰山”。佛教是隋唐时期开始传入辰山。正式有记载的是唐贞观二十年(公元624年),在辰山脚(今天梵净山腰的木黄)建了天庆寺,是一座道佛融合的寺庙,供有释迦佛、弥勒佛、燃灯古佛、观音等,又供奉有灵官、关帝、玉皇大帝、文昌帝君,既有十八罗汉,又有二十四诸天神。到了宋代,道教文化得到重新重视,宋代《太平寰宇记》称“思邛山”。但在这一区域基本上延续了唐代的信仰,在思邛山上所建的西岩寺、天池寺、老金顶寺庙群等,虽为佛寺,也有道教的踪影,还专门修建了一座三清观。元代是佛教一家独尊的年代,道教处于没落和被融合的状态,但元朝的国教是藏传佛教,又与汉传佛教有着诸多不同,因此,思邛山区域的佛寺并没有得到很大的兴盛。

明朝建立之初,知道思邛山有朱砂和金矿,明朝庭即派出官家督办朱砂和黄金开采。虽然当地的土司都承认明王朝的中央政权,但具体治理还主要属于土司自治管理。土司政权与中央政权半离不合,明顺暗抗,并非真正服从中央管理,各怀鬼胎。在明永乐十一年(公元1413年),思南土司与思州土司为争夺朱砂发生战争。战争的结果没有赢家,战火造成生灵涂炭,同时严重削弱了土司政权的实力。明王朝趁机改土归流,在思邛山环山地区设立了思南、铜仁、松桃、石阡四个府,由中央政权派遣流官进行管理。也就是那一年,有了“贵州”这一行省。这一治,也算安宁了二百年,思邛山基本上成了二百年的禁地。除了僧侣在其间设庵建寺,其他居民很少进入。这些大大小小的山寺,既可供信众朝拜,也成了开采人员的息脚之地。

直到明万历年间,监工游山的当朝国舅爷李妙玄,看破红尘,无心国政,奏请皇上,意欲在思邛山修建山寺,出家理佛。皇上恩准,予以拨付银两,重新修建了天池寺,并任住持,从此山寺与皇家就扯上了关系。毕竟那修寺的经费不是来源于民间,而是皇家拨款。当时除了官方叫“思邛山”外,当地还有称“九龙山”、“饭甑山”、“大佛山”的。为了显示特别,山也不再叫原来的山名,借山体的幽静陡峭与深邃神秘,真一片梵天净土,加上因山体神似当地群众蒸饭用的甑子,当地群众有叫饭甑山之说,取名“梵净山”,一直沿用至今。

作为具有朝庭背景的“钦命僧”,资金是不成问题的,只要能显示皇家的威严。有了当时最大的天池寺,又建了承恩寺、天庆寺,当然,天池寺也改称了护国寺。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重修了金顶寺庙群,并刻“敕赐重建梵净金顶序碑”碑记。金顶那破败的庙殿重修得焕然一新,左为释迦殿,右为弥勒殿,庙后两座巨石,一名晒经台,一名说法台,站在台边,望太子石方向,最为玄幻,一派万圣临銮的景象,而且常常出现神秘的佛光。真所谓:“转眼风云相会处,凭空移步作神仙”。一座天桥横跨在尖刀峡上,连接着两边的峰顶。梵净山,从野岭变成了皇家圣山。虽为佛家,却不乏霸气。

明统治者希望通过宗教信仰来增强管理能力,但明朝倡导的佛教并非当地苗民认可的宗教,当地苗民信奉的还是与道教相似,又溶入众多巫蛊之术的原始宗教,那些不仅有性而且有形的东西,对于文化背景不同的苗族来说,更有说服力。因此,山寺虽多,苗民并非认可。

隆庆年间至明万历中叶,腊尔山苗族起义,想挣脱明王朝的统治,捣毁有明王朝象征的山寺当然是必不可少的。1567-1588年,明朝政府镇压梵净山以东的“腊尔山苗族大起义”后,在该地区开始修建“南方长城”,并对被破坏的梵净山佛教山寺进行第一次重建。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贵州播州土司(今贵州遵义杨应龙叛乱,梵净山区域也成了动荡之地,少有了朝拜的香客。“既自播乱之后,传闻四方,往来朝觐人稀,非复日盛”(《敕赐碑》)。从护国寺五世住持明然和尚开始,昔日皇家气息渐少,明朝也开始走入穷途末路。明然和尚一改往昔风景,诚心修佛,踏实做事,勤俭度日,一生清苦,冷于山谷尽食野菜野果。从不为红尘所染,不为名利所趋,潜心护法修行,带徒传教,以身作则,为徒弟们树立了典范。到明未,梵净山上已有数百座大小寺庙和庵堂,就算官办的也有四大皇庵四十八脚庵,毕竟有官家势力,这些皇寺也好,却庵也罢,都曾红极一时。就算佛家再怎么潜心修行,梵净山并没能保佑风雨飘摇的明王朝,辗转数十年后,被清所取代。随着明王朝的覆灭,这些带有皇家色彩的庵寺开始破败。

信奉藏传佛教的清王朝,是不会放弃梵净山这样的关键名山的。再则象贵州这样的地方,最好的治理方法是安抚和收编,而不是对抗。清康熙年间,梵净山重新敕封并重建,并将“天”、“恩”字号寺庙改为“国”、“恩”字号,以示“天朝上国”的“仁慈恩典”。皇庵天池寺被敕名为“护国寺”,成为梵净山最大寺庙。从此梵净山的香火又旺了起来。

嘉庆元年(1795),松桃苗民首领石柳邓与湘西吴八月进行“乾嘉起义”,松桃义军开辟从石梁至梵净山道路,修筑工事,据险周旋。毕竟只在梵净一山,加上起义军掠庙杀僧,强迫乡民,终难长久。石柳邓死后,起义军残余部队在梵净山地区盘踞达12年之久。也就是这场战火,不仅毁坏了梵净山的寺庙,也毁坏了梵净山的许多森林。在起义被完全平息后,道光年间,梵净山的佛寺进行了第四次重建。清道光十二年(公元1832年)十二月,护理贵州巡抚麟庆、贵州布政使司按察使李文耕,分别署名通告,禁砍梵净山森林,并将通告刻于两碑。梵净山再次进入官管,成为名义上的禁地。

一次次的起义失败让那些心存异想者开始纳闷,是不是真的要与佛联系上才会得到胜利,也更加相信了梵净山的佛的天地。咸丰五年(1855),贵州爆发“咸同大起义”。铜仁“红号军”首领赵子隆打出“真主出生,弥勒降生”口号,在梵净山三角庄建立根据地,达一万之众,与思南荆竹园“白号军”联成一气,屡次攻破附近州县,看似真要成气候。咸丰帝饬令川、黔、湘三路清军“痛加歼洗”。同治九年(1870),三角庄根据地陷落,红号军全军覆没。梵净山,重新回复到宁静。

光绪元年(1875),太平天国军余部刘胜乘朝山之机,率20余人假扮清军,持洋枪入山,自号“黑地大王”,赶杀僧尼,四处劫掠。光绪五年(1880),梵净山环山五属团练合编为“松桃协左营练军”,新任贵州巡抚岑毓英亲往率军督剿,在梵净山隆参和尚以及印江生员廖凌霄、武举吕嘉会向导下,次年(1881)肃清刘胜及其残余。这一次的破坏时间虽然不算最长,但对梵净山的佛教打击最大,僧人被杀,佛寺被毁,森林被砍被烧,整个梵净山可谓满目疮痍。“寺院及诸菩萨俱为灰烬,尔时僧众风散云流”(《重修朝阳寺碑》)。“环山居民遭此劫杀,杀绝者不下七百户,杀葬者何此四千余命”(《镇国寺碑记》)。

为加强防范,巡抚岑毓英奏请于皇庵护国寺建“都司衙门”,称“护国营署”,统领“松桃协练军”分驻环山八汛,对梵净山实行长达30年的军管。30年的休养生息使梵净山又慢慢恢复了元气,生物多样性也慢慢得到恢复。

清帝还是退位了,民国时期梵净山也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冲击。日寇未能到达,红军也未在山上逗留,解放战争也未在梵净山发生大的战役。追击流寇是再所难免的,只是穷途末路的流寇并未给梵净山的森林带来灾难。只是战火纷飞的年代,人们没有太多心思去修整那些寺庙,也懒得去搭理那些僧人,任由它慢慢地破败。

单从以上这些历史记录就可以看出,梵净山自古以来就与神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似乎在神佛掩盖的背后有着更多的秘密。梵天净土也好,皇寺野庵也吧,见证了梵净山的一次次事件,却无力保全梵净山的生灵安全。梵净山的生物多样性得以保存,主要得益于山体庞大,沟壑纵深,悬崖绝壁,人类难达。每次灾难过后,那些残存的物种慢慢得以重新恢复,留传至今。只不过,可能建立了新的组合,形成了新的生命,居留在了新的空间。

新中国成立后,梵净山的外围也曾遭受到一些砍伐,矿产也遭到开采。那个战后百废待兴的时期,还没有精力来处理生态保护的问题。但很快,这种破坏得以终止。在1978年成立了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了专门的机构、人员和经费开展生态保护,使梵净山的生态环境真正意义上的全方位保护。

生态系统逐渐恢复,生物多样性保护成效显著。当然,40年来,也曾面临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利益与公权之间的博弈。直到今天,都还存在着各种争议,但总归是向好的方面发展。如今既是世界生物圈保护区,又是世界自然遗产,对它的保护已不仅仅是当地人的事,中国的事,已经上升到了国际的高度。但愿几千年来神佛没有保住的山林,在人的保护下,得以安宁。

  愿这片梵天净土让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各种生灵与人类一起分享大自然的馈赠,共享天地之灵。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