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书亚树国家公园

今年的12月上旬，为了考察美国的国家公园建设与管理，贵州省林业局组织了一个六人的考察团，我有幸成为考察团中的一员，终于有机会到美国约书亚树国家公园(Joshua Tree National Park)考察。

约书亚树国家公园位于美国南加州高海拔的莫哈韦沙漠（Mojave Desert）与低海拔的科罗拉多沙漠 (Colorado Desert)交汇处。距洛杉矶东南部约 210 公里。公园总面积 3196.1 平方公里。莫哈韦沙漠是美国最大的沙漠，地跨加利福尼亚州（California）东南、亚利桑那州（Arizona）西北、犹他州（Utah）和内华达州(Nevada)南部。科罗拉多沙漠覆盖了南部亚利桑那州和墨西哥西北部。两个沙漠一高一低，两个生态系统在此交汇，形成非常独特的景观。汽车开进国家公园不久，上到一定的高度，转过一个弯就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景观，两个生态系统的交汇界线非常明显。

该地在成为国家公园之前，早在1936年成为国家历史纪念区，也算是一个生态保留地。因为南加州有丰富的矿藏，开矿富裕后的企业家在洛杉矶建造起一个个小区和花园，而当地的一种棕榈树被作为人工造景的重要物种。这些棕榈树被从荒漠搬到了城镇里，并没有因为水肥条件好了而成长起来，而是大量的相继死去。而在原生地，因为大量采挖而造成荒漠生态环境破坏，一些本土物种生存状况受到威胁。1976年，一位有智慧的Hoyt夫人提出应该加强对这一区域的生态系统进行保护。通过多方奔走呼吁，1994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加里福尼亚沙漠保护6767法》，正式成立了约书亚树国家公园。这也是美国历史上非常少有的由女性提议建立起来的国家公园。

约书亚树国家公园的命名来自于莫哈韦沙漠普遍生长的一种大型丝兰——短叶丝兰（Yucca brevifolia），系百合科丝兰属单子叶植物。这种树的树枝两端大小差距较小，看上去胖乎乎的，树枝生长也比较稀疏，枝与枝之间的间距大都在几十厘米左右，彼此分得很开，且多数枝条都向上直立，树枝被枯叶包裹起来后，颇像一只只伸向天空做祈祷的手臂，而枝头顶端短而分叉的树叶，则像是张开的手指。当年摩门教徒历尽千辛万苦，长途跋涉后走入了莫哈韦沙漠，看到这些在沙漠中生长旺盛的树，加之奇特的外形，摩门教徒把它们看成向上苍祈祷的手臂，将其与先知约书亚联系起来，进而将它命名为约书亚树。

说它是树可以，因为它树形比较高大，最高可达七、八米，树干胸径也可达30厘米。说它是多年生的草也可以，因为它的茎秆由大量纤维状组织构成，没有年轮，只不过是寿命可达 200 年多年生大型草本。它不属于深根植物，主要是须根系，丰富发达的根系有养分和水分的存储机能，因此具有较强的抗旱能力。喜欢海拔略高、炎热的荒漠环境，主要分布于莫哈韦沙漠，而科罗拉多沙漠几乎看不到，因此也是莫哈韦沙漠的代表性植物。丝状纤维组织极发达，无论是枝干或叶子，都布满密集的线状纤维，特别是叶内的纤维组织细韧如丝，使树叶极有韧劲，枯萎后也难以脱落，只是垂下来贴在树枝上。当地印地安人会将它的纤维分离出来，用于编织衣物、包装和饰品。

也许当初摩门教徒把约书亚树当成对物时，只是从它的外观来判断的。其实这种树还有一种越锉越勇的精神。你看它那些树枝，分枝越多，说明它经历越丰富，至少经历了多个寒冷的冬季。它的树干或树枝在没有受到伤害时，一般只往前生长，不分有分枝。恰恰是在受到冻害形成创伤后，愈伤组织才苏醒过来，在那里长出新芽，形成分枝。

飞蛾授粉是约书亚树特有的繁衍特性。当秋季雨水好时，它们会抓紧时间开花。花葶高大而粗壮，花朵较大，花近白色，下垂，排成狭长的圆锥花序，花序轴有乳突状毛，花被片长约3-4厘米，花丝有疏柔毛，花柱长5-6毫米。多数是在夜间开放，开时放出芳香气味，但奇怪的是很少有鸟类或是蜜蜂等昆虫去访问它的花，主要是一种鳞翅目(Lepidoptera)丝兰蛾科(Prodoxidae)丝兰蛾属(Tegeticula)的昆虫来访。雌丝兰蛾的口腔有一根细长而能弯曲的吻管用以收集花粉，将采集来的花粉滚成球形，再带到另一朵花上，同时往花的子房内产4～5牧卵，并将花粉团压入产卵所形成的孔中，给花朵授粉。授粉后的花朵很快凋谢，免得其它个体再去访问再去产卵。发育完好的子房不久就会结出约200粒种子，这些种子正好成了丝兰蛾幼虫的食物。有意思的是，就像经过了精确计算，约一半的种子会被丝兰蛾的幼虫所食，而另一半长成后得以传播。更有意思的是丝兰仅依靠丝兰蛾传粉，而丝兰蛾幼虫只食丝兰种子，二者形成互利共生的关系。大自然就是这么巧妙，长期协同进化的结果，使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沙漠气候的特点是昼夜温差极大，冬季严寒，年雨量50—150毫米，所以有许多的生命把沙漠当成禁区，但沙漠并不是想像中那样死寂。在约书亚树国家公园里大约有760多种植物，当然最丰富的就是短叶丝兰了，也还有如莫哈韦紫菀、莫哈韦沙漠之星、华莱士绒蒿、莫哈韦仙人掌、斑仙人掌、沙漠锦葵、美国蔓陀萝花、钟穗花、沙漠鬼针子、沙漠蒲公英等，一听这些名字就知道这些都是沙漠特有的植物。动物倒是不少，有50多种哺乳动物，245种鸟类，50种两栖爬行类，如尤马沙漠羚羊、地松鼠，南耳鹿，郊狼，山猫，浣熊、白翅鸽、草原鹰、平尾角蜥、安德鲁沙丘金龟、沙漠鱼等，还有许多的无脊椎动物分布。

其实岩石和沙漠景观也是约书亚树国家公园的卖点。约 1 亿年前，圣安德烈亚斯断层地震使得熔岩从地壳深处喷出，在地表冷却凝固成花岗岩。至今那里还有一座火山，只不过已经是死火山。断层板块挤压形成地质抬升运动，使得这些火山岩高高隆起，并发生断裂、破碎，彼此分离。有的已经细小得形成了沙粒，而有的依然耸立在那里，在洪水冲刷、切割作用下，形成一片片彼此独立的山岗和孤峰。由于炎热干燥的气候、较大的昼夜温差及内外应力作用，原本融为一体、裸露的山岗被 “撕”出纵横相交的裂缝，在风蚀作用下，山岗上的裂缝被自然之手扩大、掏空，形成巨石层层垒叠的景观，当然也包括那个酷似骷髅头的巨石奇观。那些孤峰则棱角渐失，被打磨成浑圆、岩壁光滑的“高塔”，倒是成了攀岩者的好去处。

约书亚树国家公园也收取门票，一辆车子15美元。门禁很简单，就一座很小的房子，里面也就一位工作人员。公园接待处也不夸张，可以用小巧玲珑来形容。是一套小平房包括了办公室、小会议室、旅客中心、厕所。在游客中心的大厅，满是各种与该公园有关的旅游纪念品、书籍、明信片，一座柜台后有两三位工作人员，负责给游客解答问题、卖票和卖旅游纪念品。在游客中心的另一面即是国家公园的介绍，主要是图片和一些模型，很少有标本，总体布局简约而不失科学。

在约书亚树国家公园除了提供游客自行游览的交通、露营等条件，还提供科普服务。设在这里的约书亚树国家公园协会开展面对游客的科普活动，涵盖自然科学、文化历史、创造艺术、沙漠自然研究、沙漠生存等各种课程，主要是以周末实地考察项目为支撑的自然教育活动。亲子课程包括为期半天的动物跟踪及地图、指南的使用等课程。创造艺术课程包括撰写与沙漠有关的作文，拍摄沙漠植物和动物、画水彩画。科学课程主要传授与地衣、蛇类、蜘蛛等沙漠生物有关的知识。当然这些项目都会象征性地收取一定的费用，用以支撑项目的可持续。我感慨，这才是我们经常提到的生态旅游，让游览休闲的同时也有增长知识的机会。

虽然约书亚树国家公园内没有原住民，临时居住的是公园的管理人员、志愿者和那些购了票的游客，但这里也是世界生物圈保护区。我们可以相信，约书亚树镇的居民们与国家公园是和谐的，因为在与他们交流时，他们流露出来的对国家公园的骄傲和自豪，足以看出他们已经将国家公园当成了他们的一个宝。

短叶丝兰并不是什么国家重点保护植物，也不是濒危植物。但是以短叶丝兰所在的生态系统作为对象，建立了约书亚树国家公园，我在想，我们的国家公园也不一定非得以那些看都看不见的物种作为对象来建立，只要条件合适，完全可以以地质奇观、生态系统、特殊物种等多种保护对象作为建立国家公园的条件。特别是现在所有的保护地都已经划由林业和草原部门管理，建立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体系，更不能只盯住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