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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魂与镇岭:小林尚礼《梅里雪山:寻找十七位友人》首发

 户外探险杂志 2021-05-18



东京新宿街头,人潮汹涌。拐角处,这家二楼咖啡馆倒显得闹中取静。

坐在对面的小林尚礼习惯性地抿了一口咖啡,继续回答我的下一个问题。我的搭档何老师,翻译同学,小林尚礼还有我,我们四个人已经坐在这里5个多小时。期间,何老师上了两趟厕所,我续了一杯咖啡,年轻的翻译同学沉浸在三十年前的老故事,故事的年头比他自己都老,而小林——尚在人世的登山者中,最接近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顶峰的人——还不知疲倦。看来,这次采访是个持久战。

这是2018年5月的一天,我们和小林尚礼的第一次会面。三十年前的老故事,三天都讲不完。

站在明永冰川旁的莲花寺,眺望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摄影/宋明蔚

1990年11月,中日联合登山队抵达云南迪庆自治州德钦县,攀登海拔6740米的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1991年1月4日凌晨,日方11名队员,中方6名队员,共17人在3号营地遭特大雪崩罹难。这场轰动世界的山难,是当时的世界第二大山难。1991年梅里雪山山难,成为了“梅里雪山”的永久标签。

关于山难的细节,人们至今口口相传,被附会演绎成了传奇色彩的故事。

有人唾骂他们,有人缅怀他们,但更多的人开始忘记他们。这次事件中相关知情者,也已经有90岁。我采访过的一名日本登山队员中山茂树也说过,再不跟老先生聊聊,说不定这位老先生过几年就不在人世了。

三十年过去,“那次山难”的具体细节渐渐被人遗忘。就连雨崩村里知识水平最高的老师们,也会把自己亲历的具体事件和时间记错搞混。雪山脚下的少年少女们,只能在老人的口中,把“登山”当作一种谈虎色变的禁忌。

2018年3月,我们走进梅里雪山深度采访数月。摄影/宋明蔚

当我们谈及“梅里雪山山难”,并非1991年山难的孤立事件。它只是一切的开始,陆续牵出了一连串的事件:随后两年的搜救,1996年的第三次攀登,1998年明永冰川涌现出的遗体,2001年禁止攀登,偶发的偷登事件,2010年开始成为户外胜地的雨崩村…… 如果我们站在一个更开阔的坐标系里,会发现当我们讲述这些故事时,其实是在讲述“登山文化与神山文化的冲突”,“中日两国关系”,“神山与原住民”,“旅游业对传统文化的冲击”等等诸多矛盾。

2017年末,我和搭档何老师二人,开启了梅里雪山一书的非虚构写作项目。在前期搜集资料阶段,我们发现比预期多得多的资料文本。这并不见得是件好事。特稿写作者出身的我们发现,这些庞杂的资料都有几个通病:严重失衡的视角,经不起推敲的细节,没有可靠的信源。

从雨崩村眺望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91年登山队曾在图中间的雪原建C1营地。摄影/小林尚礼

如果这次登山事件是中日联合,为何只能听信中方的叙述视角呢?我们开始大量搜集了相关的日本文献资料。粗略翻阅了小林尚礼的《梅里雪山:寻找十七位友人》一书后,我们似乎发现了宝藏:第一视角的描述,亲历几次重大事件,并且能打开后续采访对象的线索。虽然当年临时简单翻译的文本遗漏很多细节,但依然能从中读出自然文学谱系的影子,以及山难带给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国家的冲击,还有被神山洗礼过后,那种朴素的感动。

2018年3月,采访开启后,我们经历了很多。在昆明,郭净老师与我们侃侃而谈故事背后的人类学框架;在明永村,当年率先发现遗体的村民,神秘兮兮地拿出他偷偷藏着的登山队冰爪;在大扎西家里,几杯青稞酒下肚,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在张俊的办公室里,他义愤填膺地讲述着多年来隐藏在心中的愤懑;还有段建新的照片,金飞彪,宋一平,袁红波…… 几个月后,我们采访了跟这个事件相关几乎所有尚在人世的中国亲历者。

在横滨的咖啡馆里,小林尚礼向我们展示收敛遗体时找到的登山队相机。摄影/宋明蔚

我们知道,要相对完整冷静地讲述完这个故事,必须要保持平衡的视角。日本必须要去。5月,我们俩来到了日本东京,与小林尚礼会面。第一次采访,就长达五六个小时。最后,小林找来了工藤俊二(1991年遇难日本队员之一)的姐姐,聊到弟弟的音容笑貌,姐姐掩面哭泣,小林也不忍扭过头去。
这只是我们在日本的第一次采访。后来,我们辗转横滨、京都、岐阜、大阪等地,会见了当时已88岁高龄的1991年登山队总队长、日本山岳协会会长斋藤淳生,还有1996年登山队的队长中山茂树,嫁到日本的大扎西之女白玛次木,京都大学山岳社的理事松林公藏…… 我们捕捉到了更多的线索,完善了更多的细节,寻找到更多的资料。

我们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想要网罗事件相关的全部人物和素材。后来,我们发现这张网越来越大,大到我们开始怀疑自己能否承受这一连串事件背后的能量。

在京都某家小书店的犄角旮旯里,我找到了这部2寸厚的《梅里雪山追悼集》。

在这次日本采访的尾声,我和搭档去了趟京都比叡山。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绵延青山,也是京都人的后花园,据说当年京都大学山岳社出征前也曾在这里拉练。我们听说,在比叡山深处,藏着一座纪念1991年山难的慰灵碑。具体地点未知。

我们在山里闲逛,顺着线索来到延历寺横川中堂。询问寺里的僧人,他们也从没有听说慰灵碑一事。走在杂草丛生的横川中堂后院小路,不知从哪里来的灵光,直觉指引着我穿过小路旁边的杂草丛,赫然发现一座石碑在那里等着我。我大叫,何老师,我找到了!

慰灵碑静静地矗立在比叡山密林深处,不被人打扰。摄影/宋明蔚

我们俩震惊地冲到慰灵碑旁,这作为这次日本采访的结尾再合适不过。形似梅里雪山山体的石碑已生满青苔,但古朴遒劲的两个大字“镇岭”,还激荡着我们的心灵。石碑的后面,用楷体字写着17名遇难队员的名字。请允许我在这里,重述一遍他们的名字:

井上治郎,佐佐木哲男、清水永信、近滕裕史、米谷佳晃、宗森行生、船原尚武、广濑显、儿玉裕介、世仓俊一、工藤俊二;宋志义、孙维琦、李之云、王建华、林文生、斯那次里。

慰灵碑背后十七名遇难者的名字。摄影/宋明蔚

三年过去了,我们的写作项目还在慢火细熬。但小林尚礼这本书,已经率先出版。从乐府文化拿到样书后,我再次拜读了小林的《梅里雪山》。这次是真正的译作。乌尼尔老师的精彩翻译,精准还原了日语的写作风格。翻开书页,三年来沉淀下来的记忆再次鲜活起来……不,不是三年,是三十年。 

《梅里雪山:寻找十七位友人》

前不久清明节,国家登山队再次祭奠了在梅里雪山遇难登山者的坟冢。这是他们每年清明节的例行项目。纪念碑上,赵朴初题写的两个烫金大字“山魂”闪闪发光,与日本慰灵碑“镇岭”遥相呼应。山魂。镇岭。

我想,无论是年复一年的祭奠,还是小林尚礼的《梅里雪山》,只要我们还在讲述他们的故事,长眠在雪山上的登山者们就不会被遗忘。




三大看点

在我看来,这本书有诸多独特且唯一的看点:

日本叙事视角。无论是梅里雪山旅游者的口口相传,还是纪录片和媒体报道的叙事,目前所有关于梅里雪山山难的中文内容,全部都是中国人自己的视角。别忘了,在1991年中日联合登山队中,6名中国登山者遇难,11名日本登山者遇难。这次山难对日本的影响不亚于中国。



本书不仅还原了日方的叙事视角,还有更多的细节披露:1991年中日联合登山是如何发起的?山难之后,11名遇日方难者家属经历着怎样的痛苦?他们如何带着这种痛苦度过余生?1996年日本如何发起卡瓦格博的最后一次攀登?小林尚礼作为1996年登山的亲历者,并且是作为最接近峰顶的登山者,这次攀登过程中发生了怎样的惊险故事与吊诡事件?

一直以来,我们只关注山难对我们的影响,小林的这本书第一次让我们反观,山难对他们的影响。反观他人,才能更深刻地审视自我。

影像资料首度公开。小林尚礼曾在1996年攀登过卡瓦格博,后续常年驻扎在明永村遗体负责收敛遗体。他掌握着大量1991年、1996年两次卡瓦格博攀登的照片。小林本人也是一位优秀的摄影师,常年拍摄梅里雪山山区的自然生态。


本书中刊印了大量的一手照片,在国内首度披露。其中包括1991年山难,1996年攀登,1998年遗体收敛,梅里雪山的人文和自然风光。这些照片有史料价值,更有纪念意义。很多照片都是在小林收敛遗体时捡拾到的相机冲洗出来的,从这个角度讲,你所看到的照片,也是遇难登山者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的瞬间。

神山的洗礼。我个人觉得这本书最大的价值,并非还原讲述山难事件本身,而是观察小林尚礼如何从一名坚定的登山者,转变成一个誓死保卫神山的守护者。

1998年,遇难者遗体从明永冰川流出,小林尚礼决定驻扎在明永村。这一住就是数年,不断被神山伤害,又不断被神山治愈:初来乍到陌生的西藏村落,到学会了汉语,自由出入村民的家中;反反复复地巡礼梅里雪山,和藏民一起转山,努力融入当地的原住民文化;和村长大扎西一起冒着巨大的风险,挖掘收敛冰川里的遗体,经历生死,也感受着神山脚下的一年四季。小林明白,神山对于当地人来讲,就是亲人。

小林最终决定:“我不想再去登卡瓦格博峰了。不对!是认为谁都不可以攀登卡瓦格博了!”

与其说改变小林尚礼的是梅里雪山,不如说改变他的是梅里雪山脚下的村落、土地、藏民、生态、文化。“登山活动期间,我只关注他白雪覆盖的峰顶,而现在,我的眼中还有这雪山脚下宽广的土地上的种种事物。苍翠峭拔之间的冰川、垂直分布的冰雪世界—森林—干燥地段、隐藏在林木中的小径和牧场。这所有的一切,之前从未被我注意到过,如今我却能够清晰地看见它们。”

在细腻的情感过渡中,他完成了最后的蜕变,并体悟道:“神山者,生之源也!”梅里雪山贯穿着小林的一生,而小林的一生,也在无形中续写着梅里雪山的叙事。


视觉设计:处处是隐喻

《梅里雪山》是乐府文化“雪山”书系中的最新一本书。乐府文化一向注重书籍的视觉设计。阅读本书,享受的不仅仅是内容文本,也有视觉体验。为了更清晰还原照片的质感,精益求精的纸张手感,本书编辑董素云试过几种纸样,最终选择了成本较高的韩国白玉纸。

拿到这本书,你定会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重量,那不仅是纸张的质量,也是厚重历史的重量。

作为这本书的设计师,唐旭老师本人不仅是户外爱好者,之前也操刀设计过很多经典的泛户外类作品,如《雪山与雪山之间》、《山中最后一季》、《深海》等作品。看完这本书的初稿后,他感受到一种与以往不大相同的“凝重感”。

本书封面,在梅里雪山的背景下,十七名遇难者的名字,或偏旁部首,或日文片假名,如碎片般散落在地,就好像小林尚礼收敛遗体时,一片片捡拾的遗体碎片。正如同那些被撕裂的人生,不禁让人唏嘘慨叹。这些人的名字与神山的叙事永生。

封面字体选用日本中文手写体和日文书名,精准还原日本原版的风格。腰封上沿好像是连绵起伏的雪山轮廓,又如同手撕资料的质感,也映射着生而为人,我们那不可名状的起伏命运。

翻开第一页,如经幡般色泽的纸张在眼前飘过,但又与刚印好的鲜艳经幡不太一样。“这些经幡是在高海拔阳光常年照射下褪色的样子,”本书设计师唐旭对我说,“这是经幡最真实的样子。这种沧桑感也正是这个故事的样子。”

类似的细节还有很多。如内文标题与正文被拉大的留白,凸显雪山的空间感。如褪下封皮后,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黑白相间地呈现出来,那是雪线之上,最真实的黑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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