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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文诗 飞花令 酒令

 金钱河南山牧童 2021-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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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游戏:从回文诗说开去

作者:尚永亮《光明日报》( 2021年05月23日 10版)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诗歌构成的要项就是语言。汉语言文字有非常独到的特点,即汉字都是独立体、单音节,每个字都可单独成立,都有它独特的形状和含义;而在诗的用词、造句方面,又可以颠倒语序、自由搭配、打破常规,以求增加语言的容量和弹性。

  语言好比一个魔方,就看怎么去摆弄。你可以把它组合成不同的序列,而各种组合所形成的意义都不相同。这就要求创作者千方百计去寻求最佳组合,由此形成意义的最大值、趣味的多次方。闻一多谈诗有云:“诗这种东西的长处就在于它有无限的弹性,变得出无穷的花样,装得进无限的内容。”此处所说诗的特点,在中国诗歌传统形式之一的回文诗中,便有着突出的展现。

  回文诗,顾名思义,就是回环往复、正读倒读均可成章的诗篇。它充分利用了汉语言文字的特点,将诗歌写得前后勾连,终始回环,意绪绵延,唱叹无尽,宛如一种多趣而高妙的语言游戏。

  追溯回文诗的历史,一般认为其始创者是前秦的苏蕙。史载苏蕙为窦滔之妻,二人感情甚笃。后因窦滔远行为官,另结新欢,苏蕙深感郁愤,便写了一首婉转回环的长诗寄去。窦滔读后,有感于妻子的挚情和高才,遂回心转意,与之和好如初。据说该诗用五彩丝线织成,长宽各八寸,名为《璇玑图诗》。原诗共840个字,纵横各29字,无论纵、横、正、反,都可交互来读,而且可形成三、四、五、六、七言多种诗体。以七言为例,如从最右侧的直行开始,顺时针读,就组成如下四句:“仁智怀德圣虞唐,贞志笃终誓穹苍。钦所感想妄淫荒,心忧增慕怀惨伤。”若从逆时针方向读,又组成同样押韵的四句:“伤惨怀慕增忧心,荒淫妄想感所钦。苍穹誓终笃志贞,唐虞圣德怀智仁。”这里的正反两读,只是它的冰山一角。有人作过统计,这840字可以组成7958首诗,可谓洋洋大观了。

  《璇玑图诗》因作者灵心慧眼、独具机杼,故传播甚广、影响极大。李公麟赞其“循环反复,窈窕纵横,各能妙畅”;唐人皮日休、陆龟蒙,宋人宋庠、苏轼、秦观等亦效其体,创作回文诗多首,且花样翻新,各臻妙境。如《沙中金集》录《玉连环》一首,正读是:“飞萤聚乱麻,野阔接平沙。矶滩露荻槁,微翠近明花。”反读,或从“萤”“乱”“平”“滩”等字处读起,也可分别成诗。此外,还可把它当作七言诗来读:“平沙矶滩露荻槁,荻槁微翠近明花。明花飞萤聚乱麻,乱麻野阔接平沙。”这里有顶针紧承,有连环回文,缠绵交错,句法奇特。原书著者解释说:“此诗原作连环写之,以花字藏头,其诗中花字、麻字、沙字、槁字,俱双呼三唤,五七成文,左右通贯,兼回文、藏头、析合三体而有之。”

  再如,后世广为流传的《春夏秋冬》四季诗,被誉为回文诗中的珍品:

  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春)

  香莲碧水动风凉日月长。(夏)

  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秋)

  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冬)

  每季十个字,如何读才能组成一首诗呢?以《春》为例,可以正反读、择字读,成五言多首;也可用七言来读:“莺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莺。”这样就形成一首回文体(后二句)兼辘轳体(前二句)的七言绝句。若是再加变异,也可读成杂言诗,“啼岸柳,弄春晴,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弄柳岸啼莺。”其他《夏》《秋》《冬》亦可依法处理;甚至可将韵脚为落点,任意择字,正反间杂,分别构成形式、意义各不相同的诗章。这组四季诗语序多变、形式灵动,既出人意料,又在人意中,将汉语言文字的特点和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可谓活色生香,趣味盎然。

  受回文诗的影响,后世还产生了回文词、回文曲,甚至因句读、语序的改变,一篇作品既可当词来读,也可当诗来读。如朱焘的《虞美人》:

  孤楼绮梦寒灯隔,细雨梧窗逼。冷风珠露扑钗虫,络索玉环,围鬓凤玲珑。肤凝薄粉残妆悄,影对疏阑小。院空芜绿引香浓,冉冉近黄昏,月映帘红。

  将此词倒读,虽变了韵脚,但仍是《虞美人》词调;再将其句读重标,则可作七律来读;若是倒读,也是一首押韵的七律。既是词,又是诗,既可正读倒读,又合乎平仄韵律。从这种意义上看,诗歌就是一种语言和智力的游戏。它在表情达意的基础上,体现了一种智慧,一种技巧,一种对语言和韵律的娴熟驾驭。

  沿着这条路线前行,我们发现,一些耳熟能详的作品,也可因句读变化而发生体裁改变。如传为杜牧所作的《清明》,如果把它按词的方式来读,就变成一首长短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不少诗都可进行这样一种断句,或将原有结构打乱重组。它可以伸缩,可以变形,可以改变原来的意味,给人新的愉悦。

  李商隐的《锦瑟》是人所熟知的名作,王蒙曾经做过一个试验,把此诗的56个字颠来倒去重组,竟可以构成数种新形式。一种是七言的:“锦瑟蝴蝶已惘然,无端珠玉成华弦。庄生追忆春心泪,望帝迷托晓梦烟。日有一弦生一柱,当时沧海五十年。月明可待蓝田暖,只是此情思杜鹃。”还是那些字,情调也相似,但诗意已有了改变。另一种是长短句:“杜鹃、明月、蝴蝶,成无端惘然追忆。日暖蓝田晓梦,春心迷,沧海生烟玉。托此情,思锦瑟,可待庄生望帝。当时一弦一柱,五十弦,只是有珠泪,年华已。”也是那些字,但因格局变化大,其意义、韵味变化也就更大了。此外,他还将这56个字变成28字一句的上下联:“此情无端只是晓梦庄生望帝月明日暖生成玉烟珠泪此一弦一柱已,春心惘然追忆当时蝴蝶锦瑟沧海蓝田可待有五十弦托年华杜鹃迷。”王蒙先生说,原以为这是他的一个发明,后来发现早在清代就有人把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完全打乱,重新写一篇,叫《颠倒兰亭集序》,也一样能读,读出不同的意义和味道来。

  从回文诗到回文词,再到重标句读,将诗改词,易词为诗,或将作品打乱重组,形成新的文学样式,可以说每一步都体现了基于汉字独特功能而进行的有益探索,也展示出传统诗词在“言志”“缘情”等主流意识之外向游戏、趣味一途演进的轨迹。只是若处理不好文字与情感、意义的关系,某些为回文而回文或打乱重组的做法,也许会流为单调和浮浅,如宋人严羽所说,有“下劣诗魔入其肺腑之间”,使诗歌的表意功能和高情雅趣大打折扣。

  (作者:尚永亮,系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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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游戏的“古为今用”

作者:胡中行《光明日报》( 2021年05月23日 10版)

  文学的娱乐作用,很大部分是通过文字游戏表现出来的。同世界上的其他文字相比,汉字在这方面具有独一无二的优势,因为它的方块结构最适合文字游戏。溯其源头,我们的祖先在创造文字时就已经种下了“游戏”的基因,比如“父”字,《说文》说它是“又(手)举杖”,而“母”字则是“象乳形”。另外,后人对文字的别解,也富含游戏成分,比如“天字出头即丈夫”“色字头上一把刀”之类,都是用字形来说明某个道理。汉代出现的谶纬之学,其中有些例子也利用了汉字可分拆的特性。比如《三国志》裴松之注中所引的童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便是用“拆字法”来咒骂董卓的。“千里草”为“董”字,“十日卜”为“卓”字。这种拆字方法在后来的游戏中甚为多见。

  古代的文字游戏种类极其繁复,每一个种类都是一门大学问。比如灯谜,它的谜格就有近百种之多。再比如酒令,也绝不是在酒席上吆喝几声“三元及第”“四季发财”那么简单。单就以字行令而言,就有析字、拆字、合字、限字、偏旁、谐音等等,可谓花样百出,有着数不清的佳话。仅举“析字”一例,明代冯梦龙《古今谭概》记载韩雍和夏埙喝酒行令,商定一个字里要有大人、小人,并用两句谚语作结。韩雍先说:“傘字有五人,下列众小人,上侍一大人。有福之人人服侍,无福之人服侍人。”夏埙接着说:“爽字有五人,旁列众小人,中藏一大人。人前莫说人长短,始信人中更有人。”

  文字游戏是祖先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可以从中学习文化、继承传统、丰富生活。当然,要继承好这份遗产,是需要花一番去芜存菁、删繁就简的功夫的。在这个问题上,“中国诗词大会”对飞花令的改造做得特别好。飞花令原是酒令的一种,规则很严格,难度非常大,比如所对的诗句格律要相对,所含关键字的位置也要有序移动。改造后的飞花令要求则简单得多,只要说出含有约定关键字且诗句不与双方说过的重复即可,对关键字的位置也没有要求。这样的改造合情合理,使得这一古老的文字游戏得以重生。

  藏头诗作为一种文字游戏,原来也是种类繁多,其中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把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成为一句有意义的话。我在上海世博会期间写过这样一首诗:

  上下奔腾万巷空,海天一色满江红。

  人逢盛会票难觅,民入小康诗易工。

  欢悦心情传叟妪,迎宾礼节教童蒙。

  世间更有真诚在,博采千家得大同。

  每句第一个字连起来便是“上海人民欢迎世博”。这也说明,传统的文字游戏是可以传递正能量的。

  中国人最有资格也最有能力继承祖先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比如有一种“叠句诗”,苏轼写过不少,其中有一首:“赏花归去马如飞酒力微醒时已暮”,应该这样读:“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这种写法看似很难,其实不难。我也曾经试写过一首,题为《为某读书会周年而作》:“以诗交友竞风骚浪里蛟龙吟浪里”,按上面的读法便是一首七绝。

  现在写对联的人很多,但很有必要普及对联的基本常识。前些日子在朋友圈里看到一副上联:“鸟在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是向大家征求下联的。我说且慢,这副上联不合规矩,是“病联”。因为它违反了对联最基本的规矩,那就是上联末字必须是仄声,而张飞的“飞”却是平声。面对不少朋友的疑惑,我打趣说,看在老朋友份上,我来给它治一治吧:联中因关羽、张飞而造成一种机巧,两人都是三国名将,姓名又恰恰都与鸟有关,鸟翅的一张一关,又与鸟笼的场景契合,所以这副上联出得不错。但“飞”字是必须改的,幸好关羽的“羽”是仄声,此联还是有救。可以先把两人颠倒位置,变成“恨张飞不能关羽”。这样一来,意思又不通了,还得改,可以把“不能”改成“只能”。鸟在笼中,翅膀扑腾几下,飞不出去,只能“关羽”。如此一改,意思更有趣了。

  接下来便是对对子,要对好这样的上联还是有些许难度的。也巧,我忽然想起三国中的另外两个人:颜良和文丑。这两位袁绍帐下的大将,姓名也存在有趣的关联,所谓“绣花枕头一包草”。所以我对出的下联是:“人看镜里,笑文丑却是颜良”。这副对联,应该算是通得过的。“鸟在笼中”与“人看镜里”,结构完全一致,平仄完全相对,“仄仄平平”对“平平仄仄”。后面两个分句结构上没问题,但平仄上有一点小瑕疵。“恨张飞只能关羽”尽管是七个字,但不能把它看作七字句,因为它是“上一下六”的节奏,那么平仄的重点就是“飞”“能”“羽”三字,在这里,“飞”字最好用仄声,构成仄平仄,但从意思上看已经无法改动了。好在这不算是大毛病。下句相应的重点是“丑”“是”“良”三字,构成仄仄平,与上句的平平仄,也算对起来了。

  之所以详言此事,是想告诉朋友们,文字游戏就是这么有趣,它是完全可以古为今用的。

  (作者:胡中行,系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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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音俗韵,隽永深长

——《红楼梦》中的酒令

作者:王 慧《光明日报》( 2021年05月23日 10版)

《红楼梦》第63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谭凤嬛绘

  《红楼梦》是一部贵族之家活色生香的日常生活史,诗酒风流令人眼花缭乱,心旌神摇。三日一小饮,五日一大宴,射覆、拇战、牙牌令、击鼓传花、占花名、拈字流觞、猜枚等酒令,都由曹雪芹按头制帽,不仅烘托人物性格,还预示故事情节,暗示人物命运。

  《红楼梦》是一部关于“女儿”的书,全书第一处浓墨重彩描写的酒令就与“女儿”有关,即第28回“女儿令”。贾宝玉、薛蟠等在冯紫英家宴饮,宝玉发一新令,“要说悲、愁、喜、乐四字,却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字的原故。说完了,饮门杯。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时样的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成语。”门杯是放在各人面前的酒杯,代指杯中酒;酒面指饮门杯之前所行之令,此处即唱一个“新鲜时样”的曲子;酒底指饮门杯之后所行之令,此处不仅要说酒席上有的一样现成的东西,还要说出相关的古诗文,即“席上生风”。

  贾宝玉深谙女儿心理,“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宝玉说出了女儿未嫁悲终身无着、已嫁愁夫婿不归的人生之路,也恰是黛玉、宝钗的真实写照。酒面是一曲“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将宝玉的一腔深情、满身愁怀形容得淋漓尽致。

  宝玉饮了门杯,便拈起一片梨来,这“梨”即酒席上的现成物品,相关诗文是“雨打梨花深闭门”。此乃名句,宋代李重元《忆王孙》、秦观《鹧鸪天》、明代唐寅《一剪梅》等都有此句。“梨”之谐音“离”以及“雨打梨花深闭门”的萧瑟孤寂在朦胧细雨、烟锁重楼中更为深沉氤氲。贾宝玉在一唱三叹中吟咏着女儿的惨淡生活,喜与乐都是一时的,悲与愁才是永久的。

  《红楼梦》中最难的酒令是第62回于红香圃筵开玳瑁、褥设芙蓉之时。众人因宝玉生日而开宴行令,通过拈阄儿把酒令老祖宗“射覆”拈了出来,连博古通今的宝钗都笑说:“比一切的令都难。”这里的“射”即“猜度”,“覆”即“遮盖,隐藏”,规则是覆者先用古诗旧典甚至某一字等隐喻某物,射者则用隐喻该物的另一古诗、典故或某一字等来揭示谜底,若射者猜不着或猜错,覆者判断错误都要罚酒。为免射覆的物品范围过于宽泛、难有头绪,一般都限定室内物品来猜,即“室内生春”。

  令官探春命取了令骰令盆来,“从琴妹掷起,挨下掷去,对了点的二人射覆”。第二轮中,宝钗、探春对了点子,探春覆了“人”“窗”二字,用的是“鸡窗”“鸡人”的典故,所覆为宴席上的鸡。“鸡窗”源于南朝宋刘义庆《幽明录》,代指书斋;“鸡人”出自《周礼·春官》,指古代宫中掌管时间的卫士。宝钗则射了一个“埘”字,即鸡窝,用了《诗·王风》中的“鸡栖于埘”,二人会心一笑。射覆不仅要知识渊博,还得熟识典故,反映机敏,双方对等才玩得下去,否则只能一头雾水。

  《红楼梦》中还写了一个文人间非常流行的酒令,拈字流觞。第117回写贾蔷、贾环等在贾家外书房喝酒,贾蔷嫌众人闹得太俗,要行“月”字流觞。古人每逢三月三在水边聚会宴饮,消灾求福,后人仿效聚于曲水旁,在上游放置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则取饮,谓之“流觞曲水”,“觞”即酒杯。后把宴席上传杯行令的游戏叫“流觞”,在酒令中必须带一个“月”字的,就叫“月”字流觞,也叫“月”字飞觞、飞“月”字令。花、月、春、山、莲、菊等字都可作为令字,统称“拈字流觞”,和“飞花令”同类。此处贾蔷所行之令是按字数顺着数,不仅要说出“月”字,还限酒面酒底,没有渊博的诗词储备根本无法玩这个游戏。因此,才刚轮到贾环说完酒底酒面,就被众人乱了令,讽刺为“假斯文”“不是取乐,竟是怄人”了。

  《红楼梦》中的酒令种类繁多,寓意深广,不妨重温,在经典中追寻悠远传统与诗意人生。

  (作者:王 慧,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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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令的前世今生

作者:李定广《光明日报》( 2021年05月23日 10版)

  如果说《中国诗词大会》推动了全民热爱诗词、学习传统文化的时代浪潮,“飞花令”就是这个浪潮中飞得最高的一朵浪花。如今,飞花令不仅成为大众流行词汇,而且成为人们文化生活的一部分。那么飞花令是怎么来的?古人是怎么玩的?今人又有哪些玩法?

  飞花令是我国古代的酒令游戏之一。古代宴会中,为了佐饮助兴,推一人为令官,其余的人听其号令,轮流做指定的游戏,或说出指定的诗文,或对对子,或讲故事,或说笑话,或唱曲子等,违令或输的人饮酒。酒令种类成百上千,汉唐两朝尤其繁盛,其中文化素养较高的人喜欢玩诗文一类的酒令游戏,称为“雅令”。古代“雅令”的玩法又分三种:第一种是现场创作诗文,第二种是说出前人的诗文名句,第三种是前人的诗文名句与现场创作诗文相结合。唐宋人更喜欢玩第一种,明清人更喜欢玩后两种。

  唐宋时期“雅令”盛行,由此产生了一大批唐宋“小令词”,就是我们所说的“唐宋诗词”的“词”,比如《调笑令》《三台令》。唐代诗人王建的《调笑令》曰:“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酒宴上创作出这样诙谐又经典的“雅令”,无疑会给酒宴带来浓厚的文化气息。

  明清以来,“雅令”中玩得最多的就是飞花令和顶针续麻。顶针续麻就是我们现在玩的诗词接龙,这里暂且不表。“飞花”一词出自唐代诗人韩翃《寒食》诗首句“春城无处不飞花”。飞花令早期只以“花”字为令,规定每人说一句嵌有“花”字的诗词,按顺序“花”字落在何处,何人便须饮酒,依次相传,说不出或者说错了诗句要罚酒。若在座的都是高手,则增加难度,对“花”字的位置作出严格要求,一般是依次出现。如第一人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花”在第一字,第二人说“落花人独立”,“花”在第二字,第三人说“感时花溅泪”,“花”在第三字,这样依次类推,“花”在第七个字的位置则一轮完成,不断循环。“飞花令”在明代越玩越火,明代王世贞《阮郎归》说:“六么檀口软金杯,飞花小令催。”后来逐渐不局限于“花”字,诸如“春”“月”“红”等这些古诗词里出现频率较高,且又有美好寓意的字,也成为飞花令的常用令字。

  近半个多世纪以来,飞花令骤然沉寂,无论是在现实酒宴中还是在大众读物里,基本消失了踪影。直到2017年《中国诗词大会》第二季播出,飞花令如天女散花一般回归了,带给人们“春城无处不飞花”的惊艳感受。中国诗词大会专家团队发掘出这一古老的文化品种,并对旧式飞花令进行了三点改造,让其适应新时代的文化土壤。

  首先,让飞花令大众化。旧式飞花令主要活跃在文人雅士的宴会中,现在要让它真正“飞入寻常百姓家”,最重要的是降低难度门槛。如以“飞”单字为主,以“飞”常见字为主,且不限定“令字”在诗句中的位置,这样就能让全民都“玩得起”。

  其次,创造新的有“难度梯队”的玩法。为了适应比赛,也为了一些诗词高手的需求,《中国诗词大会》创造出三个难度等级的飞花令:单字飞花令、双字飞花令、超级飞花令。“超级飞花令”主要指组合飞花令,类与类的组合,如数字+季节,数字+酒器,颜色+植物等等,也包括成语飞花令等难度较大的玩法。2021年播出的《中国诗词大会》第六季又升级并更名为:横扫千军、组合飞花令、超级组合飞花令。“横扫千军”就是选手一人以“双字飞花令”对战百人团。“超级组合飞花令”的“超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用类与指定字的组合,如植物+指定字“红”,二是偶然性组合,在字牌滚动中选择。

  再次,让大众感受到飞花令的美感。旧式飞花令一般只说一句诗词,改造后的飞花令要求必须说两句。中华诗词的美感优势之一就是上下句节奏、对称和平仄相对而形成的节奏美、整齐美(参差美)以及抑扬美。

  玩新式飞花令,颇能体现“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情,又能表现敏捷和机智,更能展现中华审美的魅力,深受人们喜爱。新式飞花令,已成为当下大众喜闻乐见的诗词游戏,也成了人们学习诗词的方式之一。

  (作者:李定广,系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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