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2021年5月22日，“中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院士逝世，享年99岁。吴孟超是世界上96岁高龄仍然工作在手术台前的唯一一位医生，从医70余年，他救治了1万6千人的生命。 2. 吴孟超的行医史就是中国肝胆外科的开拓史。吴孟超翻译出版了第一部中文版《肝脏外科入门》，制成中国第一具肝脏血管铸型标本，并基于对标本的观察首次提出正常人体肝脏“五叶四段”解剖学理论。1960年3月1日，吴孟超完成中国第一例肝脏外科手术。 3. 吴孟超首创的肝脏止血方法“常温下间歇性肝门阻断切肝法”成为了中外肝脏外科手术的重要术式。1963年，吴孟超成功完成了世界第一例中肝叶切除术，标志着中国迈进国际肝脏外科的先进之列。 4. 70多年的行医生涯中，吴孟超从没有遇到过医闹。他把患者的安危看得远比名声重要，不惧挑战难度大的手术、尽可能减轻患者的医疗费用负担，行医细节更处处体现对患者的关怀。
吴孟超从医75年，没有发生过医患纠纷 2021年5月22日，中国有两位院士去世，一个是“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享年91岁；还有一个是“中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享年99岁。袁隆平的贡献与每个人碗里的饭都有关，所以也更为人所知。相比之下，大多数人没听说过吴孟超，但在肝脏外科领域，吴孟超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吴孟超是世界上96岁高龄仍然工作在手术台前的唯一一位医生。直到去世前两三年，他仍坚持每周起码3台手术。在从医70多年的生涯里，吴孟超做过1万6千例手术，把许许多多患者从死神手里一个个亲手拉回来。不仅如此，在吴孟超之前，中国根本没有肝胆外科手术。吴孟超的行医史，就是中国肝胆外科从无到有，从有到今的历史。1958年，吴孟超翻译出版了第一部中文版《肝脏外科入门》（原著：Henry Gans）1959年，吴孟超等制成中国第一具完整的肝脏血管铸型标本；1960年，吴孟超首次提出正常人体肝脏“五叶四段”解剖学理论;1960年3月1日，吴孟超完成中国第一例肝脏外科手术；在此后的60年里，吴孟超建立了完整的肝脏海绵状血管瘤和小肝癌的早期诊治体系，创造了“间歇性肝门阻断切肝法”、“常温下无血切肝法”，勇闯禁区，完成了世界首例中肝叶切除手术；在1975年，吴孟超切除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肝海绵状血管瘤；1993年，吴孟超完成世界首例腹腔镜下的肝癌切除手术。吴孟超不但是院士，还曾获中国最高科学技术奖、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等荣誉。17606号小行星，被命名为“吴孟超星”。
从无到有，从有到今，都离不开吴孟超 吴孟超1922年出生于福建，早年随父母到马来西亚，在橡胶园割胶维持生计。1940年，吴孟超回国，1943年考入同济大学医学院，成为“中国外科之父”裘法祖的学生。在毕业选择专业研究方向时，吴孟超接受了裘法祖的建议，选择肝胆外科。中国是肝胆病的大国，但在当时，肝胆外科在我国是一片空白，没有教科书，没有符合正常生理的肝脏解剖理论，也没有成功的肝癌切除手术先例。这个领域，急需有人开拓。1958年，吴孟超与方之扬一起，翻译出版了20多万字的中文版《肝脏外科入门》。这是我国肝脏外科方面的第一部译著。当然，要想靠一本教科书就建立起一个学科，无异于是纸上谈兵。肝脏内有丰富的血管，要做好手术，不但需要知道如何下刀，更需要知道刀怎么走才能避免割伤血管。吴孟超发现，之前的手术失败，都是因为对肝脏解剖关系认识不清，导致术中大出血。当时的资料认为，人的肝脏内有4种管道，外分左右两叶。吴孟超意识到，这些过于笼统和浅显的描述，根本无法给手术提供具体指导，是导致手术不断失败的原因。当务之急，是要弄清肝脏上各个部位管道的走向和分布规律。为了做一个肝脏血管的3D模型，吴孟超和同事组成“三人攻关小组”，吴孟超担任组长。攻关组的思路是：将塑料颗粒溶解后灌注到肝脏器官内，待凝固之后，再用化学腐蚀液将肝脏器官腐蚀掉，就可以得到完整的肝脏模型。但是，反复试验了20多种灌注材料，结果都不好，不是无法成形，就是被腐蚀液一同腐蚀掉。1959年，容国团在第25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上夺得男子单打冠军。受到这个新闻的启发，攻关组想试一试乒乓球的材料。他们将乒乓球剪碎后放入硝酸里浸泡，先将乒乓球溶解，再将这种溶液注射到肝脏血管中。然后，他们用盐酸腐蚀肝脏表面组织，再用刻刀一点点镂空清理，终于获得了一具完整的肝脏血管结构标本。这个标本非常重要，因为有了它，外科医生才能了解肝脏的血管分布和血流走向。基于对这个标本的观察，吴孟超提出了人体肝脏的“五叶四段”解剖学理论，将人体肝脏分成“左外叶、左内叶、右前叶、右后叶和尾状叶”，共5个叶；又将左外叶分为左外叶上、下段，右后叶分为右后叶上、下段，共4个段。这个理论，为肝脏手术提供了明晰且安全的指导。1960年3月1日，吴孟超完成了中国第一例肝脏外科手术！
解锁肝脏手术禁区，他首创的肝脏止血方法， 现在已成了中外肝脏外科手术的重要术式 在肝癌切除手术中，因为肿瘤组织血管丰富，患者在术中总是出血太多。国际上使用的是“低温麻醉法”，效果虽然不错，但是病人很痛苦。吴孟超想到的办法，是在肝动脉和门静脉上装一个类似水龙头的闸门，在手术时先将闸门关上，过一段时间再打开，这样既可减少出血，又可避免肝脏组织因缺血而坏死。经过使用实验犬反复实验，吴孟超找到了肝脏手术时血流的理想开关频率：先阻断15分钟，再松开5分钟，如此反复，直到完全切除肿瘤。这就是“常温下间歇性肝门阻断切肝法”。从此，接受手术的患者，不需要再浸泡在冰水中。这个简单易行的办法，不但大大降低了患者术后发生急性肝功能衰竭的比例，也减少了患者因为肝脏缺血而再灌注所致的损伤，总体上大大地提高了手术的安全性和成功率。这一创新的止血方法，不仅成为我国肝脏外科界的“法宝”，还走出国门，被国际肝脏外科界广泛推广。在肝脏手术中，中肝叶是一块“禁区”，因为这里交织着丰富的大血管，而且手术切除后会产生两个肝创面，很不利于伤口的缝合和恢复。即便是国际上著名的肝脏外科专家，也没人突破这个“禁区”。经过使用30多条不同品种的试验犬进行实验，经过一次次失败之后，吴孟超摸索出了成熟的“刀法”。1963年夏，吴孟超成功完成了第一例中肝叶切除术，手术时间长达6小时。这个手术的成功，标志着中国已经迈进了国际肝脏外科的先进之列！1979年9月，吴孟超参加了在美国旧金山举行的第28届国际外科学术会议。做肝脏外科报告的学者共有3人，前面两人加在一起所做的肝癌切除术共18例，而第三个发言的吴孟超，在1960年至1977年之间，总共实施了181例原发性肝癌手术，手术成功率91.2%，有6例患者已生存10年以上!
因为吴孟超，国内肝癌手术水平已经达到了国际顶流，2008年，吴孟超在《中国医学科学院学报》上，发表了一篇院士述评。这篇述评中有一组数据：吴孟超所在的第二军医大学附属东方肝胆外科医院，在1999年～2003年之间，共进行了6646例肝癌手术，患者术后1、3、5年生存率分别为85.9%、64.6%、53.2%。能够进行手术治疗的肝癌，是早期、局部的肝癌，根据美国癌症协会的数据，早期肝癌目前的5年生存率为34%。可以这么说，因为有“中国肝胆外科之父”，中国的肝癌手术水平已经达到了国际顶流，所有手术能达到的治疗效果，在中国都能做到。当然，吴孟超是“中国肝胆外科之父”，也是中国肝胆外科的领军人物，并不是吴孟超能做到的，其他的外科医生都能做到。2004年，武汉有一个叫甜甜的患者，只有20岁，但是肝脏上有巨大的海绵状血管瘤，比篮球还大。当地的医生表示无法保肝，只能进行肝移植。因为人体移植器官供体有限，肝移植并不容易进行，即便有匹配的器官，也需要很多钱治。而且对于一个20岁的患者来说，肝移植只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一但移植了，必须长期接受预防器官排斥的免疫抑制剂，不但影响生活质量，还会削弱人体免疫系统对癌细胞的监控，癌症也容易复发。甜甜到上海找到了吴孟超，当时吴孟超已经82岁了。面对着年轻生命的请求，吴孟超同意进行手术。手术进行了10个小时，一次手术，因为时间太长，竟实施了四次肝门阻断法，切下的肿瘤有9斤。手术完之后，因为担心患者的安危，吴孟超在病房守了一夜。两天后，甜甜从昏迷中苏醒，吴孟超告诉她：你没事了。手术是在当年的9月24日进行的。几年后，甜甜结婚了，结婚日子选的是9月24日。
90多岁仍在手术台上救人，每个患者都是一个挑战 用护士的话说，吴孟超手上长着“眼睛”，只要一摸，就知道患者哪有肿瘤，哪有血管。在2018年的“朗读者”电视节目中，吴孟超展示了他那一双进行了1.6万手术的双手，因为长时间使用手术刀，吴孟超的大拇指有所内弯，但是双手仍然很稳。根据医院的记录，2018年，吴孟超共进行了52台手术。当时，吴老已经96岁了。吴孟超还有一个奇迹，就是在70多年的行医生涯中，没有遇到过医闹。吴孟超自己认为，这主要是因为他把每一个手术，都当作是挑战来认真对待。虽然已经是中国最有经验的专家，吴孟超从来不让患者把自己当作神，也不会给患者带来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是挑战，手术也就会有风险，尤其是对于已经高龄的吴孟超。在面对那个20岁患者的时候，同事和学生就劝阻过吴孟超，认为不值得去冒险，因为风险太大，稍有不慎，患者就会大出血而死亡。而一但发生事故，对名声便会有损伤。但是吴孟超认为，与患者的安危比起来，自己的名声并不重要。正是因为心里将患者看得很重，吴孟超所有行医的细节，都能体现出对患者的关心，比如在冬天时，要将自己的手先搓热，才会给患者触诊；问询患者的病情，也仿佛是与患者“谈恋爱”。吴孟超认为自己胆子比较大，所以敢于挑战，这主要原因是自己经验比较多。但即便如此，在接受挑战之前，也会充分了解病人的情况。为了减轻患者的医疗费用负担，吴孟超在医院里立下过规矩：在确保诊疗效果的前提下，尽量用便宜的药，尽量减少重复检查。如今，中国肝胆已无孟超！但是在那1万6千个被他亲手救治的人心中，在中国肝胆外科的历史上，吴孟超长命百岁。天上，也有一颗“吴孟超星”，一直照耀着中国的肝胆外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