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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妍因 ，（ 1886一1975）中国近现代教育家，原名辇嬴，江阴要塞贯庄人。自幼刻苦勤学，在江阴、苏州等地任小学教员期间，结合教学实践，编纂白话文小学教科书。后任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编辑。后任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国民教育司司长等职。爱好诗词，著有《凤吹诗集》。郭沫若、俞平伯、马叙伦为书题辞。 锡苏火车道中
地缩车初动，山回树疾趋。
望亭花闪烁，浒墅水萦迂。
飘瞥千村过，斯须百里逾。
虎丘翘一塔，指点到姑苏。
日暮题植园层楼
更上一层楼，题诗自写愁。
意随斜照远，韵逐晚风悠。
设色山明媚，敷声竹劲遒。
乱涂鸦点点，大笔塔横秋。
龟蒙
龟蒙仍耸峙，螳臂奈之何。
白雪空琴操，乌骓徒楚歌。
拔山功不竟，蔽鲁障尤多。
谁奋愚公力，依然挥斧柯。
答杨卫玉论秦王雄才
位缘娠腹窃，基藉世家开。
作圣凭多暴，贪天肆独裁。
祖龙空自喜，秦鹿实堪哀。
鱼臭沙丘道，雄才安在哉。
早发金陵
岸柳悬初旭，江烟锁故城。
人游三日罢，梦带万山行。
历历前朝事，依依过客情。
梁台回首处，认识未分明。
七月二十五日子正生子萍
二年麟两获，尔至叹时非。
辍乳教兄瘦，加餐使母肥。
安排居未定，给养禄犹微。
但愿如双凤，肩随千仞飞。
之南京入大学院任事
更无容足地，稛载赴京畿。
未抗匡衡疏，聊驱曼倩饥。
江山供涉猎，城郭且凭依。
岂似当春雨，沾花沛九圻。
湘乡道中
乍从南岳下，到此有馀情。
百里枫林晚，一江涟水清。
山低峰转秀，魄显月微明。
客路弹棋局，心中尚不平。
新居（在南京蓝家庄九华村，额曰双因小筑）落成解嘲
国破家多难，危巢底事营？
长怜阴恶木，辄患燹佳兵。
飘泊半生过，饥寒一路并。
奈何还作茧，忧乐遽忘情。
新居既成有谤之者作此自遣
题注：屋以著书所获营建。谤之者既控所著书为宣传赤化，又斥其以地位获致厚酬。所在地复有徵作军事区之议，则向之虑且毁于佳兵者，将不俟兵至而先毁矣。
江雨连萧寺，山村傍覆舟。
佣书人侧目，筑室道为谋。
六代皆空梦，一椽曾几秋？
鸱鸮休喋喋，华屋总荒邱。
闻双因小筑被毁于寇二首
而今真毁室，不敢更听鹃。
空忆鸳鸯侣，同栖玳瑁椽。
镜鸾犹入梦，海燕断无缘。
小筑依危幕，当时已惘然。
其二
我本甘飘泊，何图结宇新？
江山嬗六代，门第署双因。
国破家焉计，庐黔谤未泯。
还期平寇日，归去吊荒堙。
居青木关关口病臂
避寇巴山里，仍多风鹤猜。
阴氛侵病骨，顽瘴妒诗才。
入室与蚊斗，编篱防豹来。
已荒松菊径，犹梦凤凰台。
病中
孱躯深累妇，老病未辞官。
懒与蝇争食，瘦堪蚊作餐？
力难胜蜀锦，衣已破吴纨。
地僻名医少，炎时感岁寒。
酬吕凤子二首
序：凤子自号凤先生，为人旷逸高古，工绘事，精于人物。久矣闻名，初未谋面，仅在江左见其所作仕女，慕为绝代而已。迨皆入蜀，始与相识。近承以所写辛稼轩我见青山多妩媚词意见贻，嘱书小幅为报。乃赋五律两章酬之。
四海知名久，三吴睹画先。
如闻夫子叹，欲得美人怜。
红豆叨君赠，青山为我妍。
巴渝流沛地，相见各华颠。
其二
西来长物尽，犹有笔如椽。
嗟我耽诗老，多君以画传。
悟情通奥窔，满目感山川。
已得青松嶂，无家何处悬。
新开寺即事
空谷幽居久，来看山上山。
夕阳风旖旎，芳草路回环。
寺闹教僧俗，事喧搅鸟閒。
亭台谁别墅，欲扣畏当关。
呈陈伯年（树人）索画
大笔倾三杰，清名冠一时。
早窥瀛海秘，深入辋川诗。
白首情尤笃，丹山彩尚驰。
欲从求片羽，威凤倘无辞？
圣马利亚萨拉拔得山中即景
蕉捲琅玕轴，椰开孔雀屏。
云笺呈缟素，水彩抹丹青。
补景千章树，填空一点星。
是谁垂妙象，欲我悟虚灵？
亡命丹城杂感五首
海内怜亲故，天涯悲乱离。
饥寒劳梦想，生死繫惊疑。
网密应难漏，骨归安可期。
终凶谁确报，鱼雁绝华夷。
其二
幸有妻儿在，吞声强自宽。
扶持怜老瘦，吟咏度艰难。
蔬薄三餐减，衾单五夜寒。
清辉昔双照，留影好徒看。
其三
薄命一时保，故家几度抛。
姓名防熟识，升斗累亲交。
履险时惊梦，医心但卜爻。
诗成强儿读，且泣且推敲。
其四
几辈遭淫戳，万邦传骇闻。
官民同碎首，尸骨乱堆坟。
亲故终难认，贤愚竟不分。
微躯行复尔，私吊泪纷纷。
其五
海国家山梦，江天戎马秋。
一身煎百虑，万里困孤舟。
穷老吾甘死，幽荒孰与俦。
方言难达意，故鬼或相仇。
悼朱领事少屏颜校长文初
曾是常山裔，难为舜水流。
平生无所忤，垂老复何尤？
踯躅魂安在，模糊骨孰收。
徒挥两行泪，潜与吊千秋。
怀蒋生狱中
屡传君被杀，时令我含酸。
疑信心如汲，惊呼泪掷丸。
纵能全性命，或已半伤残。
好葆松筠节，坚贞度岁寒。
得侨中旧生资助度日感赋
绝岛逋逃客，焉驱元亮饥？
沧江资挹注，乔岳得凭依。
淑德生难报，高情世所稀。
每餐芳被颊，愧感泪沾衣。
中秋对月二首
碧海经天月，白头对影人。
盈盈临古魄，冉冉忆前身。
今夕犹相照，明年孰与亲？
恐难依恋久，翘首看频频。
其二
遥怜关塞月，皎皎照流亡。
尸骨空堆雪，干戈几易霜。
光犹沈北极，望欲绝南荒。
劳贺知何日，清辉共举觞。
清明偕晓因随侍外舅访东四明二首
佳节无虚度，扁舟溯碧溪。
老孱情倍洽，童稚笑相携。
滩浅拔船过，坡平信步跻。
行经山僻处，驻足听莺啼。
其二
春富民仍窭，山怆水亦悽。
樵多馀稚木，渔竭乏修鲵。
仄涧舟难济，层云路欲迷。
群峰三十六，举首见高低。
喜勉菲儿
吾家千里马，跃跃试长征。
捷足红旗得，初功白手成。
有馀将后进，无限向前程。
尔母应为尔，魂兮悲喜并。
秋柳四首用渔洋韵
南浦才销送别魂，西风底便掩蓬门。
彩曛虚弄金波影，玉露潜滋珠泪痕。
行让黄花专老圃，更无红杏伴遥村。
停杯空叠阳关曲，客舍青青孰与论。
其二
瘦影离离不耐霜，行吟且为吊寒塘。
柳枝小字裁成曲，金缕新歌填满箱。
一代风流存乐府，六朝烟景送孱王。
暮鸦终古依栖处，楼馆萧条似病坊。
其三
翡翠帘栊金缕衣，婆娑春梦已全非。
露湔雨洗浓阴淡，霜栉风梳密叶稀。
织锦流莺今寂寂，剪枝老燕故飞飞。
蹉跎红板江桥路，岂独桃花人面违。
其四
腰支眉黛更谁怜，往日风流过眼烟。
舞秃黄金丝缕缕，歌残白雪絮绵绵。
陌头易褪撩人色，川上难回逝水年。
徒忆当春曾入画，翠条摇曳碧池边。
清明苦雨四首
风满春郊雨满城，清明怪底不清明。
最难沽酒前村路，偏听卖花深巷声。
负郭家家支树错，通江处处海潮生。
昨宵短梦依稀记，五色霞光万里晴。
其二
湿云腻雨久瀰漫，春半消沈花半残。
万木无声如暗泣，孤城向晚益清寒。
觇天屡盼明朝好，得句聊为一日欢。
何处夕阳芳草地，不嫌辽远欲探看。
其三
无价光阴草草过，风凄雨楚奈春何。
落花流水前溪杳，点絮淤泥广陌多。
白袷断然惟怅卧，绿章翻欲乞晴和。
红楼珠箔相望冷，辜负青郊踏踏歌。
其四
惜春心事乞晴辞，焚奏通明情岂痴。
朝日欲薰芳草眼，夕阳待艳海棠姿。
剪风燕羽应尤快，破晓莺声更不迟。
最是东郊狂试马，水光山色映鞭丝。
遥知
遥知绛帻唱残更，二老惺忪念远征。
田宅欲教维故业，岁时屡为计归程。
身皆是病犹勤事，儿各成家尚力耕。
寸草春晖何日报，无能深悔作书生。
石湖舟次
咫尺楞迦一望通，湖光山色夕阳中。
荻摇水舍萧萧白，蓼泊秋汀冉冉红。
居士宅惟飞野鹜，大夫船故引惊鸿。
田园无恙伊人杳，空对烟波倚短篷。
题许颂慈乡先辈评月轩吟稿二首
芙蓉江上月娟娟，照彻琅瑶字字圆。
细律果然推老辈，落花应是惜华年。
东城旧隐本诗史，北郭遗编似祖传。
他日暨阳修邑乘，如心端合传乡贤。
其二
旧集乾隆蒋赵袁，自担行李到苏垣。
秋风秋月閒评遍，宫草宫花客梦繁。
两袖沧桑怀故国，一时桃李盛公门。
本来诗学无新旧，多少英才是后昆。
次韵和弥龛（四明日报主笔）感事
白骨青燐又一年，头颅虽好不论钱。
风中野草依然在，梦里春闺剧可怜。
近水城门初失火，满朝冠带正祈天。
管弦更比烽烟甚，我亦哺糟学醉颠。
初访虞山
过江云气仍宗鲁，截郭山峦犹姓虞。
风教至今分阙里，草莱从此辟勾吴。
坡摇夏木青连市，雨洗平畴绿满湖。
七派分明琴水在，弦歌得似武城无。
自姑苏车抵金陵
花明柳暗晋陵东，车入云阳便不同。
渐见穹坡千陌赭，倏看落日万山红。
丹徒城郭人烟异，白下江关气势雄。
回首姑苏程五百，川峦亭树去匆匆。
金陵概览
徒闻踞虎倚蟠龙，累代繁华一梦中。
王气消沈民气尽，南城破旧北城空。
贪天但见三军慢，历劫谁怜百姓穷。
故迹分明脓与血，漫誇金粉六朝风。
嘲钟山
峨巫衡岳接黄庐，数到钟山殆郐馀。
遁迹每嫌灵谷浅，移文焉怪草堂虚。
偶因半壁撑天堑，便尔六朝嫔帝居。
休笑虎丘盆景陋，自成云壑擅姑胥。
孝陵与杨卫玉论民族英雄
江山争取作京畿，歌哭于斯忍弃离。
燕啄王孙家半破，灯昏春殿祚全移。
孤身原只留孤冢，八股终难禦八旗。
民族几曾蒙福利，英雄空自运机宜。
玄武湖
红参白错绿茫茫，舟拂芙蕖一径香。
暮霭撄城萧寺暗，夕阳渡水蒋山黄。
当年法驾花频迓，此日隍池柳亦荒。
江上自来还自去，野鸥曾不与兴亡。
莫愁湖
芙蓉匀面水凝眸，犹似当歌卢莫愁。
不见桂梁栖海燕，但看菱镜舞沙鸥。
蒹葭采采人何处，烟雨萋萋草自秋。
历代英豪亦萧索，江天剩有胜棋楼。
北京教育部三次电促入京编纂小学国文教科书却之
自笑空怀蹈海心，苟全岂更慕千金。
况无吐凤才人笔，有负求凰贵客琴。
风露三朝劳速驾，葑菲一叶感知音。
只怜学语非鹦鹉，未敢高飞傍上林。
寒山寺
未谙张继诗中意，来抚寒山寺里碑。
霜月客船何处是，禅房曲径等閒窥。
江头枫叶如花簇，林际钟声与鸟随。
如此姑苏终老得，奈何一宿便衔悲。
题章心斋乡先辈墨稼庐遗稿
常侍成名不算迟，堂堂终自树雄师。
才如丽质天难弃，老以诗鸣志可悲。
六十年残犹作客，百千言富只忧时。
杞人我亦心多甚，怕听江关庾信辞。
寒食留园感事二首
秋风沪海独栖迟，春到江南未有诗。
千里莺花徒自闹，一庭烟景为谁滋。
酴醾熟酒逢寒食，桃李新枝胜旧时。
树愈芳菲人愈瘦，碧池相映影参差。
其二
四愁未共春冰解，百感翻因寒食煎。
人面红桃空掩映，子枝绿叶易葱芊。
重来崔护知何日，一去司勋定几年。
难得留园留片刻，东风莫漫妒吟鞭。
自忏
自诩翩翩九万鹏，蓬莱屡欲好风乘。
妄投徒惹花枝笑，长叹翻教燕子憎。
莫更随鸦悲彩凤，祇应茹素学孤僧。
艳情绮语从今忏，好为蒙童竭所能。
凤吹二十四首
凤吹鸾吟寂几年，无端焦尾更张弦。
河洲已绝参差荇，江渚还生灼烁莲。
纵得清渠非海水，祇应巫峡是云天。
诗情有似花争发，绮语何妨续百篇。
其二
吴淞江畔昔相过，但觉明眸一盼多。
那得死灰仍著火，断无止水更扬波。
故巢况有鸠先佔，破网难将珊屈罗。
如缕情丝刀斩绝，不教重缠玉枝柯。
其三
姑苏端的是姑苏，南陌春回草又敷。
有轨车通黄歇浦，隔墙光耀绛龙珠。
小廊朝访停芳躅，曲巷宵征劳玉趺。
始觉送迎长不足，时非假日便羁孤。
其四
玄圃琼苗次第栽，卜邻且喜傍瑶台。
仍疑沧海波无定，未信巫山云便开。
项练穿心朝试赠，手书缄梦夜深裁。
从兹日日劳青鸟，密意殷勤飞去来。
其五
南园北陌访吴趋，宝马香车得共驱。
命相妄谈披玉掌，疲劳伪托傍金躯。
漫交履舄西窗夜，疾舐胭脂东壁隅。
不怪明珠投掷浪，竟蒙解佩答庸愚。
其六
申春江是女仙坛，密约居然降彩鸾。
北站车迎花馥郁，东方云拥月团圞。
攻心不碍身仍守，抱璞谁知璧尚完。
无奈相逢无奈别，赠行还襭紫罗兰。
其七
原知阿阁早栖鸦，未拟夭桃宜尔家。
难得真诚金不换，最怜峻洁玉无瑕。
湘莲纵逐新潮长，楚棘还如春笋加。
但愿相思同洒泪，来身滋作并头花。
其八
未雨先教俗震惊，疑云更使众猜评。
南窗月姊申申詈，北苑风姨猎猎鸣。
狐已现形传虐谑，梅甘作妾毁钟情。
西行待掬秦淮水，和泪将羞一洗清。
其九
屏围叠嶂镜开湖，潜访仙踪入画图。
祝福双双参玉佛，盟心一一矢金乌。
莲舟并渡桥非断，鹤径同穿山不孤。
祇觉天台难久恋，姗姗归去泪沾襦。
其十
沪海攀留不觉秋，轻装泣别独西游。
朝朝鸟语调莺舌，夜夜风声撼石头。
亦愿蜡灰从此冷，又愁雁帛有时休。
踟蹰进退真无那，始信抽刀难断流。
其一十一
翠筱玲珑拟舜英，江花江草旧知名。
却嫌形远声徒迩，欲使心坚迹并明。
当晓闻鸡期莫逆，即因为蒂待交并。
私更小字私相唤，舍此良无可慰情。
其一十二
去鲤来鸿意愈真，红情白话语推陈。
偶因小恙停书札，便尔多心疑鬼神。
风露通宵驰远道，江山绝代速伊人。
秣陵草草还离别，旋悔辛劳苦病身。
其一十三
于飞燕燕语空传，海角江干各一椽。
无计将泥筑新垒，妄图衔石塞深渊。
迎春姑涉梁鸿水，解渴徒烹慧照泉。
历遍九峰还别去，单形只影两依然。
其一十四
愁压花枝恨不禁，閒霜杂雪又相侵。
吴姬剪挺吹毛刃，越女笳陈逆耳音。
忤俗原难叨恕宥，论情谁复别贞淫。
冷嘲热逼催成病，痛彻玲珑西子心。
其一十五
雁行两翼本同风，防护原知具苦衷。
为恐鹓雏栖枳棘，便将蜗舍作牢笼。
一拳欲掣丝先断，百计还谋媒别通。
形迹锢藏消息杳，教从何处索冥鸿。
其一十六
天教蓦地爱芽萌，两意坚于铁铸成。
若道漆分胶易解，除非鹣死鲽无生。
淋漓啮指毫含血，恸哭陈辞纸有声。
可奈书成难寄达，凭轩泪眼夜空睁。
其一十七
千里迢遥堇子江，忽传幽谷锁无双。
押衙慨任衔书鸟，磨勒飞瞒守户尨。
且喜归途仍巧遇，从知历劫未轻降。
东风付与周郎便，赍返如初心一腔。
其一十八
佯示绝交得自由，白门春老更淹留。
匡扶每假云英力，攻取还叨赵胜谋。
一夕话教先断腕，百年身勖起从头。
图穷亦苦无他计，忍斫残枝待麦秋。
其一十九
强教盲目早联婚，纵曰无辜实寡恩。
快剪欲将缡遽绝，旧枝顾有子多存。
容随松菊依三径，悉索锱铢安一门。
七去而今开创例，负人负我任评论。
其二十
毕竟京江填鹊桥，双星燕尔会中宵。
金山石署三生约，铁瓮城扃一代娇。
除却云英无月老，若非阮肇鲜宾僚。
真情人作真情事，缛节繁文原可饶。
其二十一
不堪众矢集榆枋，直欲操戈鬨一堂。
平地风波传密电，中宵狼狈走殊方。
送行多谢白门柳，唤渡徒携黄竹箱。
明是轻车驰直北，却言买棹指扶桑。
其二十二
蹀躞文禽集上京，西山北海辍飞鸣。
名愁梁苑时贤识，迹向燕台僻处行。
敢怨亲朋睁冷眼，祇惭穷饿误多情。
梦中啼唤佳人杳，仙客依然夜夜惊。
其二十三
路绝囊空何所归，无归人幸两无违。
鸳原同命甘双殉，蝶纵离魂亦并飞。
难得遥天驰羽翰，顿教长夜睹熹微。
载将一舸南溟去，不计家山是与非。
其二十四
共拚福命各抛家，同向天涯与海涯。
异域苦缔唯爱果，殊方滋长再生花。
从教有日长流火，不更无题浪吐葩。
血泪永留哀艳迹，斑斑遍体映衣纱。
赴菲太平洋船中示晓因
任他跋浪吼长鲸，抵死相偕便不惊。
一舸烟波将绝代，百年身世属多情。
天吴与助鲲鹏化，海若同闻鸾凤鸣。
翻笑夷光随范蠡，五湖千里小经行。
嘉年华会和平仙子之表演戏志以诗
嵯峨冠冕贝编排，绰约衣裳霓剪裁。
天上虬螭纡法驾，云中箫鼓会瑶台。
九华宝座双珠并，万众欢颜一夕开。
若果和平招可致，群仙何惜踏歌来。
革命军北伐，颇以未克投笔相从为憾
未逐王师事北征，喜闻马到庆功成。
中原可餍来苏望，薄海同张挞伐声。
敢诩谈兵言必中，深惭见猎眼空睁。
百千万纸传连捷，于役惟堪笔阵横。
将离菲归国
祖国连朝传捷报，王师指日定中原。
江南已托旌旗庇，海外如闻箪食喧。
便捲诗书辞祖饯，却携妻子伴春暄。
重洋一舸言归速，满地莺花认故园。
苦感暮春骤寒
东风忽作北风吹，青帝偏施黑帝威。
虎虎猛于秋肃杀，花花落似雪纷飞。
红消紫散天如晦，雨覆云翻事尽非。
千里江南嗟易暴，黯然无语悔言归。
一二八后函鄞江，速晓因回京
体贴年来渐入微，相依底事忽相违。
无端烽火连天逼，便尔文鸳各地飞。
人去空庭春寂寂，鸟啼寒食雨霏霏。
京华差幸安如故，陌上花开归不归？
登南岳祝融峰观日出，次王灵根韵
海阙云关次第开，潜龙举首梦初回。
推将霞被千层起，吐出骊珠一颗来。
三楚有山皆仰望，百蛮无树不低徊。
愿教火德从兹旺，万里阴霾为尽摧。
雨中入桃源
不见桃花芳满林，载途风雨怅秋深。
犹闻鸡犬疑真假，便访溪山认古今。
耕织本来难自给，干戈焉往不相寻。
贻谋欲怪秦先世，避乱曾无戡乱心。
慰晓因
体愈丰盈心愈慈，未临先听笑声驰。
居家情洽邻家妇，课子功超童子师。
义以待人惟己力，爱徒俘我见卿痴。
莫言迟暮芳菲减，曾母梁妻又一时。
春分前夕大雪
今岁东风计太差，早催桃李竞芳华。
谁知一夜纷纷雪，压倒千山藉藉花。
白色果然成恐怖，红颜难免供嗟呀。
但教气转春仍好，满地争萌百谷芽。
晓因望后对月有感再慰以诗
莫道婵娟易变迁，纵然残缺亦相怜。
人生几见长圆月，侬意原如不尽天。
鸳侣惊飞伤往事，花枝笑倚忆当年。
创痕泪渍斑斑在，绮貌奇情心永镌。
与晓因乘汽车偕游劳山半日
劳人草草上劳山，观石听泉未是閒。
乱涧不容流水住，断崖但许夜猿攀。
多年作伴从游少，片刻探幽得句悭。
自笑回车如泻瀑，匆匆又窜向人间。
入川过夔门
楚雨巫云梦未温，又随鲸舰过夔门。
峡长滩险愁无限，国破家亡命仅存。
间道关山穷万里，故园尸骨恸千村。
但教早日平强虏，身世安危何足论。
忆南京叠过夔门诗韵二首
玳梁海燕梦难温，一样春风白下门。
献岁寒梅谁得赏，入时新柳几何存。
江山不速无家客，烟雨空怀负郭村。
但得寇平归去早，园荒井废更休论。
其二
南朝痛史老犹温，风雨巴山夜闭门。
金粉飘零三月尽，关河破碎几人存？
花开问是谁家土？日暮欲归何处村？
亦信佳兵终必衄。故园松菊不堪论。
叠韵酬戴应观甥舅自汉口见寄诗
飞来青鸟句犹温，不碍巫夔云罨门。
纸短每嫌消息少，辞真自有古风存。
舅贤甥俊依千里，母老妻单各一村。
无路可投平寇策，怜君如我把诗论。
题刘文渊江村秋霁长幅
巴山深处忆家山，九月江村血染丹。
秋水长天归路阻，晚枫衰柳夕阳残。
壁间林壑探尤美，纸上桃源保亦难。
莫遣又随峨舸去，画图好作版图看。
悼李翁厥庵（方来）老死沪寓
巴江日日水流东，魂隔千山梦未通。
那得安居孤岛久，应悲不见九州同。
年华风烛经奇变，世路干戈许令终。
漫忆晤言春满坐，梁台烟景本来空。
挽同僚张峄阳二首
杜鹃啼断月黄昏，张绪风流便不存。
寡鹄孤雏滋客泪，荒烟野草瘗诗魂。
一抔犹是吾家土，万里言投异国村。
我自远行君永逝，汉碑唐韵更谁论。
其二
羁魂踯躅履蒿莱，故鬼伊谁识俊才。
岭上梧桐犹可倚，殿前杨柳不胜哀。
玄天混漠龙酣战，青木阴沈社枉开。
北望中原何日定，归来诗酒告泉台。
将之菲留别僚友二首
弹指依违十四年，黯然揽镜惜华颠。
无多岁月犹漂梗，几许人才得比肩。
恋恋已尸微秩久，休休总觉长官贤。
明朝挥手乘桴去，碧海青山各一天。
其二
椰雨蕉风可久留，佳辰何处索清秋？
岂堪炎日煎垂老，亦有骄兵窥上游。
去国不期心戚戚，无家转觉意悠悠。
几时拨乱归江左，作赋同登庾信楼？
秋燕
题注：予将挈眷之菲
差池更欲向天涯，短羽斜曛怯路遐。
衔老春泥头惹絮，剪残秋水眼迷花。
交襟渐见红颜改，逐食何堪黄口加。
莫问他年栖止地，郁金堂已毁卢家。
秋柳赠柳亚子
题注：亚子先生见予秋燕诗，许为可诵。遽出其诸名人书画手册，索为题辞。乃呈此诗求教。
移阴曾是向金銮，万缕千丝泪尽弹。
夜夜光明瞻北极，朝朝风雨对南冠。
素娥不息婵娟斗，玉女偏教枝叶残。
悟到夕阳难竟好，未妨凡卉共经寒。
读伯夷列传
叩马生还鬓已斑，采薇歌罢食维艰。
幸无妻子饥劬共，犹有昆侪休戚关。
易暴原非他族类，抱残祇在自家山。
一门蛮貊难为计，始觉夷齐命未悭。
移居瓜达鲁碑
网篱板阁绿阴浓，异国蜗居蛰伏中。
壁上守宫声札札，席间群蚁影憧憧。
属垣夜夜防人耳，瞰室朝朝畏鬼瞳。
百里五迁行未已，苟全总觉术难工。
中秋后一日偕晓因挈女步月二首
巴塞流黄树掩青，姮娥碧海夜亭亭。
澄明双照将雏凤，闪烁斜携附骥星。
昨日早知圆必缺，今宵犹得影随形。
当时未即为情死，已忝清辉十九龄。
其二
蜜昔双栖忆昔年，朱颜皓魄共流连。
依然天宇窥明镜，从此人生迫下弦。
甚爱未因衰老废，丰肌渐逐乱离朘。
同兹逃死求生地，死不能逃亦已焉。
晓因生辰（九月二十五日）见慰二首
空言设帨冷杯盘，每盼来年家少宽。
十九嘉辰虚度易，百千宿愿得偿难。
荆钗德曜原非忝，箪食黔娄聊尽欢。
今日殷勤何所赠，蒸腾依旧一心丹。
其二
满地干戈路欲无，聊将温语慰饥劬。
室隅止鵩凶非必，镜底回鸾影尚俱。
似我佳儿尤俊健，如卿娇女渐芳腴。
他年綵服相看处，蔗境回甘老可娱。
读杜工部集有感五首
仆仆奔逃半九州，劳劳歌哭老孤舟。
潇湘空欲乘桴去，溟海何曾拄杖游。
戎马中原同陨涕，干戈异域独罹忧。
若教浪迹公如我，苦语惊人岂便休。
其二
移官拾橡哀同谷，入蜀听猿拜杜鹃。
间道得归司隶帐，无家犹有孝廉船。
江山吾土能终老，辞赋他年得盛传。
何似海天兵甲满，不才亡命独淹然。
其三
怅望苍梧几度年，可堪青草五湖天。
犹挥屈贾伤时泪，不废风骚薄雅篇。
饥死翻诬方朔饱，全窥始觉谪仙偏。
乱离细读心尤惬，绝岛含咀惟此编。
其四
小吏面摇求食尾，富儿门暴报恩鳃。
妄传白酒戕诗圣，几见黄金铸赋才。
身后偏多风雅附，樯边惟是饿乌来。
可怜南海珊瑚树，的的殷红向日开。
其五
微之铭墓论文序，介甫推心赞像诗。
俨尔一呼公欲出，肃然再拜我无辞。
白头皂帽鱼龙夜，碧海青天涕泪时。
公境我更言我吐，磬囊末路复谁知。
春日苦旱且热
众绿终年未见雕，春来原野转枯焦。
曾无小雨如酥润，但有骄阳似火烧。
民物几时开郁结，云霓何处望迢遥。
也知畏日终须坠，可奈和风不即调。
元日
又闻钟鐻报新年，惟见芭蕉展贺笺。
瘠犬羸鸡相答和，衲裙龋屐尚招延。
益煎逼水城门火，未绝炊珠釜底烟。
且喜来苏春有望，聊烹茶粥当椒筵。
题李少泉（富侨也）翰墨因缘册
题注：已有达官及名人题辞不少。
岐王崔九溯相从，风雅何妨作附庸。
不信黄金堪下拜，却教白雪为先容。
慇勤索句多亏尔，潦草题辞有愧侬。
正是天南经百劫，冷官断墨未曾浓。
哭颜文初
君家昔有常山舌，此地今无博野斋。
何自招魂归白骨，伊谁作教傍青槐。
论交两度叨援手，欲哭三年未放怀。
一恸为倾千点泪，如零蕉雨不胜揩。
将归国述职，承侨校教师李根香等赋诗送行，步韵答谢二首
风姨海若證经行，去影依然天水清。
儿女累人姑遣散，雪霜点鬓更分明。
装箱犹是苏卿节，入蜀非缘张翰羹。
祇觉无才益衰老，遄归难以答升平。
其二
三秋亡命苦多端，一局枯棋散满盘。
饥饿奔逃今觉易，残馀收拾早知难。
愧无掬水苏乾辙，喜有清辞付冷官。
多谢诸君情意厚，归航沾得露珠漙。
返菲始知晓因咯血痛赋
停机但见笑相迎，倚枕方知病可惊。
片片撕将心破碎，斑斑吐出血鲜明。
三秋亡命拚陪我，百日离情倍损卿。
此后双鹣甘死守，有生不更独飞鸣。
悼陶行知
躬行欲以致心知，中岁龈龈老益痴。
未晓琨鸡甘独唱，侵宵桀犬任横驰。
方期促进新民主，岂意平摧大众师。
敌喜友悲韬奋死，不胜感愤读君诗。
偕晓因自星赴港海道中三首
经年仆仆遍南溟，万里双双更北行。
日月星辰传舍易，海天云水客船轻。
红酣紫醉霞朝暮，碧浅蓝深波晦明。
安得一帆东折去，便看儿女笑相迎。
其二
朝朝暮暮比双肩，银海同看凭铁舷。
万顷珠花波弄日，一天粉墨月穿烟。
短吟得句消长昼，老去言情胜少年。
更喜舟中如世外，不闻秦乱得安眠。
其三
途长日暮子偕行，浪阔风高梦不惊。
闪烁星还传眼语，浮沈月漫荡心旌。
银蟾东泛波光白，火骥西驰水气清。
翻怕来朝船到港，乱邦荒径逼南京。
吊双因小筑废址
当年故垒漫寻求，华屋芳园都已休。
不见春花开满径，但看秋莽积成邱。
江山无恙家全毁，官府如仇土并收。
凄绝白头老苏武，此身何处任容留。
晓因一病将及三年用特效药后幸有转机写示五首
海国三秋历万难，劳劳苟冀一家安。
但求儿健夫常饱，不计心疲力渐殚。
亡命依然勤教读，解兵犹是虑饥寒。
从教体弱撄诸病，鲜血斑斑摘肺肝。
其二
相偕奔走涉南溟，一舸归来百劫经。
阔水遥天念儿女，荒榛断瓦认门庭。
旷怀莫解愁凝结，强笑谁知涕暗零。
忧患益教成痼疾，冬来依旧血花腥。
其三
少陵老病相如渴，二竖浑同急火煎。
零露不禁三伏夜，凄风苦度九秋天。
焉知冬尽春冰解，岂意花开柳色妍。
偶起窥园惊景物，那堪床褥久缠绵。
其四
炎凉无间效荀卿，熨体常如模病婴。
煦煦哺乌兼子职，慇慇舐犊秉亲情。
鸾闺眉亦几停画，巫岫云原不妄行。
苦劝就医同入院，连床匝月慰茕茕。
其五
双鹣同命夙铭心，只翼伤残两不禁。
病若可移甘取代，死如难免誓追寻。
拚求海外神明药，那惜床头子母金。
且幸春回人转健，冁然我亦一开襟。
萍亦入加利福尼亚大学肄业示勉
三秋亡命苦饥寒，尤赖奔驰得少安。
行旅为求资斧足，从征不畏客途难。
證书一纸终争到，实学多门许并钻。
莫道聪明逊兄妹，胸中豪气自翻澜。
有感
双翼归来一翼拳，残枝恶木息依然。
已如腐鼠馀枯骨，犹逐饥蝇附臭膻。
野鹄高飞空有意，閒云远引苦无缘。
从知退更艰于进，目送残阳西陆躔。
离沪至甬暂居鄞江外舅家
已去危邦入乱邦，破车老马更徬徨。
南溟可即风波恶，北极相望道路长。
四壁青山屯淑气，一江绿水泛晴光。
春来何处堪将息，且喜妻乡胜故乡。
银婚纪念辞二首
朝婚夕死亦心甘，何意人间得久耽。
万日已逾九千一，百年将达十分三。
谁家纸木朽犹保，到处晶磁破不堪。
惟我能如银样韧，雍雍依旧两情酣。
其二
漫数云和颂瑟弦，一弦一柱总堪怜。
乱离久历欢娱暂，忧患多经老病绵。
镜底欲停双凤舞，人间几见百年筵。
此心且幸盟金石，的皪如银质倍坚。
武汉长江大桥落成通车三首
天堑谁施填补工，大桥此日庆成功。
龟蛇两岸双峰接，武汉三分一路通。
辘辘风雷车直上，迢迢京广钮居中。
从今抛却箜篌引，波浪无惊稳渡公。
其二
万里长江第一桥，千寻如带束江腰。
灵龟黄鹤参差佩，流水白云掩映飘。
天上女牛空脉脉，人间车马渡朝朝。
填河何不从长计，七夕徒教鹊力消。
其三
便履康庄跨险湍，直从江北向江南。
千帆冉冉东西错，百辆憧憧上下参。
水自安流山自伏，天堪开拓地堪探。
何难更展无穷力，增建江桥第二三。
悼亡八首
万木萧条百草蔫，顿惊红玉燬蓝田。
烟飞浩瀚三千界，病扰膏肓十二年。
回首高唐真是梦，从今恨海不胜填。
但教亦早成灰烬，一钵相盛无间然。
其二
茂苑春光欲老时，垂青谁似小姑痴。
不嫌枯寂亏生气，偏遣芳馨活故枝。
万里远离名教网，百年牢繫爱情丝。
人生今日曾何有，踽踽徒吟残破诗。
其三
幼承庭训崇基督，长习英文赴上都。
识破攻心原诈术，便甘违教返迷途。
弥留不易无神论，慰藉何劳续命符。
抛却牙牌休再抹，梦中犹恐笑愚夫。
其四
杭州吴郡秣陵关，菲岛申江巴子山。
到处循循能启诱，诸生济济共跻攀。
乱离督课防虚度，爱抚从心戒假颜。
愧我多年谈教育，诒谋今更叹才悭。
其五
方寸澄明月曜辉，相夫原不仅无违。
从容为我排危难，宛转凭君判是非。
力疾暂教私爱割，唱随终与正途归。
从今报国循遗意，何惜鳏鱼一命微。
其六
黄金随手掷纷纷，犹恐迂疏薄待人。
搜箧典钗无吝色，施衣推食有馀仁。
持家独任辛勤事，刻己浑忘病苦身。
检点巾箱何物在，破衫遗帨是殊珍。
其七
隼鹯侧目逼同林，南国惊飞失路禽。
一月翻澜风急袭，三秋茹苦病潜侵。
宿疴直与棼丝似，多难终教大限临。
不异顿遭豺虎噬，追思往事恨难禁。
其八
三十三秋患难将，于飞莫更羡鸳鸯。
心惊锦翼翛翛折，目送苍烟缕缕飏。
散去双鹣馀只影，归来一室独回肠。
当年许与同生死，信誓如山何日偿？
晓因逝世一周年告慰七首
生死悠悠尔许时，得閒片刻便萦思。
孤窗夜夜寻残梦，素壁朝朝睹令姿。
灯下更无人共话，枕边谁听我吟诗。
还将荦荦经年事，泪洒心香慰有知。
其二
六亿胸怀浩荡春，东风习习势无伦。
炉翻红浪钢争帅，陇簇黄云稻载人。
瑶圃香花标异彩，纸船明烛送瘟神。
知君忧乐关天下，喜事多端为一陈。
其三
莫言故国又经秋，金马台澎迄未收。
老虎空心犹逐逐，毒蛇响尾尚啾啾。
钢棺终必埋愚寇，绞索行将殪蠢酋。
持久和平诚可致，再将趋势告无忧。
其四
海外征鸿终必归，域中断雁告无违。
追思共洒伤心泪，反省从知昨日非。
话雨一村成噩梦，坐风几辈惜馀晖。
亲朋无恙休相忆，三为陈辞向素闱。
其五
衣食无亏负荷轻，犹能殷切体亲情。
儿皆勤事几忘寝，女已分身未育婴。
更喜稚孙知跃进，况当公社正争鸣。
家人行上新生路，四为欣然告可卿。
其六
自君之逝不胜哀，去傍生公说法台。
忍泪移情循正路，希心换骨脱凡胎。
犹多体力能劳动，得似童年可剪裁。
五愿英灵加鼓舞，休言老朽已非材。
其七
万语千言总是空，无神那得与神通。
徒看玉烬灰旋冷，枉自诗多句未工。
念念有辞甘见鬼，啾啾聒耳且由虫。
如何可再亲颦笑，但愿相逢在梦中。
概览大连兼怀青岛
偕游迄未忘蓬岛，独往今还访大连。
碧海青山如旧识，朱颜绿鬓想当年。
不妨布局棋差逊，且喜兼城璧亦全。
一样明珠光焕发，丰饶后倘胜于前。
晓因逝世四周年纪念日致悼
吞声两度未成吟，今日题诗泪满襟。
坚壁曾防无的矢，杜门早绝有弦琴。
那堪皠皠头堆雪，几致悠悠口铄金。
安得英灵常入梦，慰予生死不渝心。
晓因逝世五周年告悼四首
藉药安眠怕梦醒，五年哀思几曾停。
夜阑每作双飞蝶，月落惟看孤另星。
仪态万方空满壁，骨灰一掬独盛瓶。
如何赵管相抟有，周也蘧蘧待化形。
其二
国步艰难转坦互，东风依旧舞红旗。
丰收有望灾堪弭，跃进无休富可期。
残匪馀烽能窜扰。异端邪说莫惊奇。
来年形势应尤好，为告冥冥勿更疑。
其三
频年长幼尽平安，儿未啼饥女未寒。
或更升堂通党籍，皆堪为国作师干。
纵成宿疴行痊可，那有兴邦不困难。
家运定随时运转，魂如宛在请心宽。
其四
放翁行作稽山土，犹为香消涕泗流。
莫道垂垂年更老，不须呴呴哭无休。
三生敢负盟天日，百世能忘匹女牛。
但得登仙真羽化，飞飞长傍凤凰楼。
夜读晓因日记遗稿志悼
衔书青鸟忽飞临，纸上淋漓一颗心。
跃跃真由君挖出，怦怦直为我呻吟。
包含沧海容流量，迸发啼鹃带血音。
昔未全窥今细审，孤灯永夜泪沾襟。
五言绝句
谑柳二首（嘲变节者）
体态最温柔，含羞亦带愁。
不堪风力猛，叶叶尽低头。
其二
笑倚斜阳岸，依依解送迎。
南都方惜别，北部又生情。
息夫人
题注：嘲附新朝者
霸图宁与己，颦蹙拜新欢。
搀学楚腰舞，欲言良亦难。
后湖四时曲四首
题注：讥官僚荒侈
春风杨柳新，湖水净无尘。
桃李谁争赏，长安多丽人。
其二
夏雨洗湖田，夕阳莲粲然。
荷风谁领略，公子木兰船。
其三
秋月淡湖光，中洲桂子香。
菊花谁展览，仕女又纷忙。
其四
冬雪压亭台，湖山玉琢裁。
寒梅谁探索，林下美人来。
大风连夜起七首
序：予等避寇至朗谷司。其地南滨内湖，北傍大山，以山水炎凉迥异，晚间空气对流，谷风必作，大吹二三小时始已。同难者有感于斯，咸以大风连夜起相与言。因拈此五字为题，口占五言绝句。
大风连夜起，格格震筐楼。
吹得凝尘散，缘何不散愁。
其二
大风连夜起，猎猎撼蕉林。
吹破张张叶，焉能不碎心。
其三
大风连夜起，泛泛荡湖波。
身世波间月，浮沈时几多。
其四
大风连夜起，磔磔袭林峦。
妻子同林鸟，巢倾奚所安。
其五
大风连夜起，虎虎掠郊原。
草木惊残梦，时疑兵马喧。
其六
大风连夜起，斗室似扁舟。
安得平吹去，飘然更远游。
其七
大风连夜起，草阁欲鹏飞。
盍展垂天翼，逍遥复北归。
春来
为怕来时即去时，羁维欲借柳丝丝。
如何南陌相迎日，便茁青青送别枝。
春去
绿叶成章藉一挥，欲将大惑叩天扉。
谁教青帝难为主，却任花飞春自归？
植园杂感四首
序：岁壬子，予就聘苏校，校故紫阳书院也。旁有荒土，都督程德全，辟以为植园，供苏人士游览。未几，程去，园驻北军，禁人出入，且就荒废。今春，予托故访友，得一入览。成四绝句，盖不胜今昔之感矣。
垂杨犹是旧风华，竹所无人映夕霞。
野草果然烧不尽，春来到处又开花。
其二
红尘遍印马蹄痕，警卫无端屡禁门。
花命亦如人命薄，天寒修竹黯销魂。
其三
洗马桥头篱竹边，桃花零落菜花妍。
微波榭畔波如镜，祇见浮萍不种莲。
其四
竹外犹馀三两花，宫墙桃李属谁家？
东风无力难为主，空对残阳曳绛纱。
春去后游留园八首
不信芳春去便休，骑驴出郭访林丘。
名留端的留谁住，更叩园门一索求。
其二
深深夏木尽成阴，但啭黄鹂惊客心。
毕竟芳菲何处是，石林小院遍追寻。
其三
满庭木石自参差，惟见空枝映碧池。
行到画桥临水处，沈吟不觉立移时。
其四
楼台倒映影澄鲜，流尽落花自静便。
可怪南风还学步，鳞鳞吹皱水中天。
其五
虎样高岩龙样松，可亭西畔影重重。
登临欲向邻家望，但听斜阳透远钟。
其六
曲径斜桥别有天，竹篱曲处草葱芊。
昨宵汩汩桃花水，流向红尘何处边。
其七
扫苔斜倚夕阳亭，密叶繁枝锁画屏。
还向西南林际望，扑人惟见数峰青。
其八
密罨蛛丝深闭门，徘徊此际更销魂。
花明柳暗春多少，可在邻墙又一村。
虎丘访古八首 剑池
飞出鱼肠入郢都，死犹不舍欲何图？
可怜湛湛池中物，及得徐君墓上无。
其二 生公台
说法无人台尚留，池莲座石几经秋？
莲花依旧如摇舌，顽石于今不点头。
其三 望苏台
画城流瓦碧崔嵬，犹是笙歌叠叠催。
何处吴王旧宫殿，望苏台上一徘徊。
其四 真娘墓
香消玉碎歇风流，过客依然恋古邱。
陇上累累才士冢，游踪孰与吊千秋。
其五 御碑亭
三吴百姓竭黄金，斧凿云峦买赏心。
立石还刊巡省句，可能风雅叶山林。
其六 古塔
金碧斑斓蟠古藤，六朝旧磴不堪登。
遥看北寺虽完好，基础由来低几层。
其七 千顷云
虎踞空馀千顷云，不栽瑶草幻羊群。
烟霞赚得狮回顾，风雨犹堪龙一耘。
其八 东山寺
歌声浩发舞衫狂，裙屐楼台士族王。
今日茫茫何所有，晚钟跌宕破斜阳。
半园戏咏十首
盈盈十五月端然，底事嘉名不命全。
应是小姑犹独处，身如半璧未曾圆。
其二
耿耿星辰瑟瑟风，为谁小立桂堂东？
此身亦似楼头月，可在含情脉脉中。
其三
晚傍花枝晓听莺，且从此处著閒情。
非因有癖耽风月，世路艰难未可行①。
按：① 且住为佳
其四
捲上珠帘面面宜，远山近塔赴阶墀。
我来徒惹花枝笑，旅鬓秋容不入时①。
按：① 四宜楼
其五
平地情波作五湖，扁舟我欲学陶朱。
飘然从此经沧海，载得夷光绝世无①。
按：① 不繫舟
其六
半山半水不求全，半壁新诗叠锦笺。
但得半生花里住，风吹香梦落吟边①。
按：① 半园草堂
其七
呖呖枝头鸟伴吟，此中有乐自堪寻。
归来解读西昆未，顽艳章章护我心①。
按：① 还读书斋
其八
我亦分明君子身，栖栖何日得依仁。
定居却羡窗前竹，日暮亭亭倚美人①。
按：① 君子居
其九
园未全窥路欲穷，回廊曲榭画堂东。
隔墙一半风和月，髣髴安排在镜中①。
按：① 风廊月榭
其十
有情处处成佳趣，即景时时得好诗。
会欲狂吟三百首，园花莫漫笑吾痴。
灵岩咏古八首 馆娃宫
不虞后院伏枭雄，却向中原图远功。
未必美人曾误国，君王自弃馆娃宫。
其二 响屧廊
檀瓣珑玲莲步轻，吴王含笑丽人行。
岂知于越来千骑，化作衔枚疾走声。
其三 吴王井
生逐鸱夷事有无，避兵应与丽华殊。
君王恩泽深于井，不信推波竟沼吴。
其四 西施洞
细草当春生古香，昔年于此贮夷光。
朝云暮雨今犹是，何处东窗白玉床。
其五 玩月池
清波不浣旧时纱，相并琼轩玩月华。
宫草未因兴废改，年年池上自开花。
其六 采香泾
夕阳翠袖拂花低，缓缓归舟香满堤。
一箭吴山难阻隔，军声直透越来溪。
其七 石鼓
黄池不逊家山破，于越兵来鼓未鸣。
想是属镂颁赐后，石头祇亦噤无声。
其八 琴台
当年黄鸟亦知音，翠嶂频传绿绮琴。
今日五湖烟水窟，鱼龙可解听狂吟？
偕游西湖杂写十四首
画图夙昔惟孤往，今始双双入画图。
水愈澄明山愈媚，青衫栩栩欲仙乎。
其二
青山重叠锦屏开，绿水晶瑩明镜台。
安柳排花都妥贴，天心久矣待卿来。
其三
将扶同上采莲船，一叶花间柳下穿。
忘却湖心攀菡萏，只从镜里看婵娟。
其四
行近芙蕖停桨过，恐惊鸳侣戒扬波。
横篙却怪来船客，偏与侬船相击摩。
其五
指点南峰与北峰，双双映水影摇溶。
山犹如此长相守，况我有情千载逢。
其六
卜祝偷将玉佛看，窃嫌佛比玉人胖。
付签应是心怀妒，偏说姻缘美满难。
其七
扁舟两两访西冷，孤屿双双吊小青。
福命已随时代异，冥冥莫漫妒娉婷。
其八
依依久恋三生石，栩栩欲登一线天。
身似峰颓飞不去，心如泉沸冷还溅。
其九
金鳞飞动玉泉翻，攘攘缘争糗饵喧。
鱼乐何如人意乐，饱餐秀色静凭轩。
其十
万竿竹拥万重泉，山愈喧嘈境愈偏。
愿与韬光栖息久，江潮海日看年年。
其一十一
南屏深处锁烟霞，碎玉香浮龙井芽。
泉味甘醇茶味永，晚钟莫便促还家。
其一十二
梦犹随月趁星辰，恋恋潜窥西子身。
香雾清辉花隐约，云屏斗帐玉横陈。
其一十三
黄山松石赤城霞，更欲移来错犬牙。
我自风流卿绝世，一时灵秀聚天涯。
其一十四
他乡无此好湖山，安得相携竟不还。
诗样人生诗境老，死犹同穴翠微间。
旅菲杂咏二十八首
百丈楼船居上层，忝随豪客许先登。
附庸愈近金圆国，愈觉金圆是万能。
其二
果下龙驹一辆轻，绿槐夹道柏油平。
须臾驰向繁嚣市，真觉城应马粪名①。
按：① 马尼刺海滨居西贾，路皆敷以柏油，颇为平坦。迨华菲人杂处地区，则路窄尘嚣，马粪四积矣。
其三
卜居小阁板为墙，一室如笼亦似筐。
四壁空空何所有，昼间席地夜当床①。
按：① 菲岛居民，除少数买办地主屋仿西式外，普通人住所简陋殊甚。
其四
三餐无箸乏刀叉，蕉叶承来徒手拿。
难得甘醇惟酌水，不嫌腥臭漫吞虾。
其五
北国西风霜叶秋，南天赤日火仍流。
炎方一事差堪慰，季子无须羞敝裘。
其六
莲蓬零雨学冲凉，濡体浑如鸡落汤。
可愈头风消热病，休嫌灌顶水淋浪。
其七
土蛇不蛰日纷腾，壁虎高吟夜守灯。
处处袭人蜰吮血，朝朝争食蚁呼朋①。
按：① 壁虎即守宫，蜰即臭虫。蚁之尤者能啮人肌肤，故侨民有不怕吕宋鬼，但怕吕宋蚁之谚。
其八
白黑棕黄人种杂，绵蛮吉屈语音纷。
菲童尽习横行字，数典曾无本土文①。
按：① 菲人被治于西班牙时习西班牙文，属美后改习英文。美人所编英文教科书且充满宣传宗主国文化思想及排诋中国文化之课文。
其九
学府年年重典坟，我来颇怪治丝棼。
欲消积滞施凉剂，违俗仍倡白话文①。
按：① 侨校仅一中学，诸生自称为最高学府。教师以迎合侨民心理，往往授以四六文，予则以白话文疏治之。
其十
羡他乘便获多金，朝贵逢迎四海钦。
却笑诗书穷皓首，富儿门外苦呻吟。
其一十一
谁凭忠信行蛮貊，各以奇赢殖货财。
莫劝富家儿向学，能绳祖武便英才。
其一十二
为仁谁不吝锱铢，祇是劳工与贩夫。
休怪陶朱悭一拔，早经通籍作番奴①。
按：① 华侨称南洋当地人男为番奴，女为番婆。
其一十三
招摇学步易西装，不改泥犁肤色苍。
黑烬白生黄太熟，自誇种族最优良①。
按：① 摩洛为菲律宾南岛之半开化民族。
其一十四
红裤腰边摩洛刀，野人半似绿林豪。
谁知太璞无雕饰，椰酒留宾情独高。
其一十五
蝉翼鬅鬙翘两肩，长裙斜幅漫拖延。
密斯提萨多殊色，腻理明眸剧可怜①。
按：① 菲语称混血种女子为密斯提萨。
其一十六
钟声朝暮响镗镗，尖顶圆颠矗教堂。
未解精神遭束缚，犹誇文物冠东方。
其一十七
两雄谁遣自相残，金距拚冲血染丹。
连夜跑欣声震瓦，斗人亦作斗鸡看①。
按：① 斗鸡之风亦西班牙所遗。往往昼则斗鸡，夜则拳击斗人。斗拳西语译音谓之跑欣。
其一十八
提琴吉塔日纷纷，艳曲情歌处处闻。
借部东方维也纳，作家谁似贝多芬①。
按：① 美在菲施奴化教育，偏重浮华，以是靡靡之音盛行。马尼刺有东方维也纳之称。
其一十九
学舍多于巴礼院，影机喧似斗鸡声。
怀柔有术教心服，列国谁如美利庚①。
按：① 天主教堂俗称巴礼院。美人治菲，不特有甚于西班牙，且较英治印缅马来亚，荷治东印，法治越南为尤狡黠。
其二十
五金百货满储藏，信是东方不竭仓。
独怪自家无长物，输将辄赖汽油王①。
按：① 菲为美在太平洋之外府，故美货充斥。美资本家如汽油大王钢铁大王等，则以慈善家姿态沽恩市惠焉。
其二十一
爽飒英姿遍国中，巍巍独立树高风。
可怜梨刹千尊像，铸造还凭美国铜①。
按：① 梨刹为菲革命人物，被杀于西班牙殖民政府。美治菲后，菲人为之树铜像遍国中，凭之以唱独立之说。
其二十二
才经耶诞又逢年，兽面花冠舞欲颠。
午夜寺钟迎岁首，满城盆盎尽喧阗。
其二十三
正是江南千里春，中天云净碾朱轮。
郊原百草皆枯槁，火炙烟蒸苦煞人。
其二十四
闻道名山耸碧瑶，松风吹处暑全消。
可怜贫窘无由达，空羡丰缠十万腰。
其二十五
四时风日皆炎夏，一雨晨昏便素秋。
莫道南洲春不到，回生草已碧于油。
其二十六
一时万物尽回春，木槿参差掩荜门。
九夏倏随流水去，蕉风椰雨羡遥村。
其二十七
双飞鸾凤涉炎荒，动定行藏百不臧。
裙屐湖山风日好，苏杭始信是天堂。
其二十八
慈父荆扉倚夕晖，悠悠未定是耶非。
年来空念家山好，何日相携得竟归。
明孝陵二首
鹿豕遗容野老装，陵前驰道亦康庄。
如何作贼成王日，烹狗残民似虎狼。
其二
东望孙陵似北辰，啾啾故鬼莫酸呻。
民权若果昌明早，那有閒山容汝身①。
按：① 明祖有驱胡之功，然专制甚于历代帝王。
迎江寺
寺门依水水依城，帆影钟声向晚清。
一塔淩云如插笔，画江山罢写诗成。
菱湖
田田荷叶风摇盖，冉冉菱花镜点霜。
借问湖光何所似，皖城好女皖城妆。
中山陵二首
留得仪型世共钦，列宁墓貌俨然寻。
问渠赫赫瞻依者，步武谁如斯大林。
其二
遗教新镌似古碑，满堂金碧映朝晖。
可知松柏森森处，难掩心非泪假挥。
杂咏五首
旁道崎岖中道平，洋车轣辘汽车轻。
达官仆仆忙开会，决议何时付实行。
其二
马靴短剑哔叽装，礼教周臻意态庄。
民族已遭威胁久，同仇何日制贪狼。
其三
中枢有笔大如椽，党委都凭一手圈。
闻道时期方训政，何年始得有民权。
其四
钩金镂粉耸雕甍，处处楼台新筑成。
计划几时兴实业，略开工厂裕民生。
其五
陵园茅土尽瓜分，村舍亭林支配匀。
园外民田硗且窄，地权何日得平均。
灵谷寺三首
山林寂寂鸟无声，石涧涓涓泉不鸣。
借问龙宫高坐者，几时霖雨慰苍生。
其二
频年伴食意休休，赢得容身土一邱。
叹息期期誇凤邓，前功谁念骨谁收。
其三
塔前殿上姓名涂，墓碣如林数得无？
犹在闺人春梦里，皑皑万骨为谁枯。
下南岳宿半山寺
绝顶先秋零百草，半山回暖郁千松。
下层自有留人处，何必崎岖到上封。
鸡鸣寺四首
晨鸡喔喔莫相催，南国佳人梦未回。
东北焉归丁令鹤，豁蒙楼上一徘徊。
其二
棂星门内古黉宫，烟雨楼台俯视中。
长剑短衣闱禁肃，有谁对策复辽东？
其三
老去雄心为佛倾，台城日坐不虞兵。
韦陀百丈降魔杵，岂亦甘为安内擎。
其四
后庭玉树已成尘，十里台城柳不春。
留得景阳宫井在，他年更欲辱何人。
观映南京影片二首
台城一角认分明，烟柳依然湖水平。
凉色巴山麇远客，华灯银幕映南京。
其二
连云门第六朝无，处处楼台展画图。
才得江边桑种好，可堪沧海析根株。
雨中晨发合川渡嘉陵江
孤城古寺湿烟凝，阔浪危舟客梦凭。
载得几多诗意去，一江风雨渡嘉陵。
除夕闻花号步韵五首
壮士江南枕血眠，八千残骨裹无毡。
巴童宇宇吹花号，酒绿灯红又过年。
其二
截竹催春夜未眠，几人得意舞红毡。
衣冠粉墨寻常见，冷眼边厢十四年。
其三
莫教嚣杂破愁眠，一任蘧蘧拥敞毡。
翠壁银釭花气暖，梁台蝶舞梦当年。
其四
在山佥事出山眠，古寺为衙草作毡。
已歇电台天上曲，家家箫管尚迎年。
其五
号声莫漫笑沈眠，我已无心恋破毡。
海国倘容飞燕侣，旧巢重认待来年。
题潘韵顾荫亭（树森）为绘所居青木关村舍图
荒村古郭竹青青，咫尺关山万里情。
迥与台城烟景异，依然日日听鸡鸣。
闻村舍后高峰名望乡台再题村舍图
卜居恰傍望乡台，万木苍凉杜宇哀。
菊径玳梁家尽毁，攀登欲更望谁来。
题顾荫亭松竹图即索之归
历劫同深患难情，为谁写照向谁倾？
岁寒倘欲联三友，我与梅花一样清。
次亚子再赠诗韵怀蕳儿（棕音）三首
未甘漆室事吴蚕，直欲丹山伫足看。
健翮成群飞万里，网罗不计阻千端。
其二
嗷嗷黄口似饥蚕，西陵残桑不耐看。
一线光明瞻北极，欲相从却苦无端。
其三
但愿峤山七寸蚕，玄鳞彩茧雪中看。
终教寒素皆衣被，织得如云锦万端。
闻寇将至叠韵再怀蕳儿
将覆危巢待毙蚕，难完垒卵忍相看。
慰情幸有零星在，渐露光芒天北端。
丹城不寐
百树鸡鸣百犬骄，一村月落一身遥。
悬知明日窥明镜，鬓更霜催颜更雕。
蛾眉七绝百首
蛾眉绝代艳如花，生长南林第几家。
却羡若耶欧冶子，未甘寂寞浣春纱。
其二
绣阁学书总未工，抛书远去事猿公。
莫言剑亦难成业，东海归来目已空。
其三
湖海元龙意气豪，春申江上试秋刀。
满宫学士皆殊色，小妹青溪擅六韬。
其四
夥颐无命快仇家，草木荒江閒著花。
商女可怜沦落久，自弹别调怨琵琶。
其五
朝朝暮暮事荒唐，妙手床头空白黄。
无奈买舟南国去，大乔毕竟属孙郎。
其六
频年孙武枉谈兵，子弟三千尽老生。
点将吴宫遴幼妇，越娃少小最倾城。
其七
丹邱新典曳金绳，八面熊熊赤燄腾。
传取首教龙女去，将归直欲作心灯。
其八
珍珠江上辟蒿莱，选佛坛场十里开。
玉女归来劳说法，金刚不断铸群材。
其九
约法新颁佥意同，输心首与彩娥通。
优容不限蜂穿户，解放如教鸟出笼。
其十
王母瑶台似鼎湖，云鸾飞去孰攀呼。
遗言犹是三章在，一寸芳心省得无。
其一十一
胡姬长袖舞风云，傲睨多才姊妹群。
容物敢违夫子教，红尘一骑出昭君。
其一十
一室争妍鼎足匀，共持门户继先芬。
可怜大妇埋香后，少妇容光足二分。
其一十三
中庭秾李当窗白，左掖夭桃夹岸红。
小试但凭三尺水，违枝黄叶剪江东。
其一十四
紫云重叠黯西山，歌哭灵前总强颜。
示恶夺朱非正色，申申媭语詈冥顽。
其一十五
中妇如花舞袖香，居然叱咤领群芳。
春风一阵轻吹去，便尔歌衫独擅场。
其一十六
桃李阴成毛羽丰，画眉有笔泼如风。
马前露布堂堂草，北部烟花一扫空。
其一十七
憔悴芳龄十五馀，年年北渚眇愁予。
忽传龙驭云中降，桂酒椒浆奠不虚。
其一十八
果降飞龙北渚边，美人秋水著鞭先。
顿教一代吴宫玉，心血斑斑尽化烟。
其一十九
莲花峰下斗腰支，孙寿终难冷眼窥。
坠马妆成真坠马，愁眉扫罢果愁眉。
其二十
轻车东路过钱塘，海上莺花处处狂。
当日金夫皆白眼，于今月姊馈明珰。
其二十一
云龙风虎满洪都，自信娇姿与众殊。
何物汉皋诸女伴，祇相诋詈不相谀。
其二十二
毕竟钟山即蒋山，当年王气尚回环。
小姑端合青溪住，神曲终迎翠辇还。
其二十三
红颜从此燕钗分，小杏夭桃信手耘。
谁肉谁刍浑不管，门前羊虎自成群。
其二十四
好花别有叶来扶，野火虽经草未枯。
昨日翻云今日雨，西山朽腐尽昭苏。
其二十五
不独红芳任剪芟，繁枝密叶亦摧残。
铁枷仍把佣奴锁，毋许閒庭种牡丹。
其二十六
代表宣言时已非，空拳莫解两情违。
可堪填海归来鸟，祇向章华台畔飞。
其二十七
吴宫楚馆斗腰支，谁瘦谁肥各弄姿。
神女生涯终是梦，效颦祇亦谪红儿。
其二十八
青娥勇退素娥藏，霜月终教一耿光。
端的根深枝自在，春花旋又拥东皇。
其二十九
南飞丹雀已无枝，衔得馀烽奚所施。
半筑新巢依草木，半归故垒燬台池。
其三十
傍海台楼邻月姊，横江帆席藉风姨。
甘心分馂当年诋，妙手通财此日携。
其三十一
黄金自古昧恩仇，美慧英贤况可俦。
予夺何妨仍启户，追求焉得不低头
其三十二
新渐目成旧已非，绝交书又北堂飞。
登场鲍老郎当去，入幕嘉宾黯淡归。
其三十三
阿谁前席备咨询，屏护门庭邀德邻。
义士亦因红帜拔，纷纷入幕作西宾。
其三十四
已吹服领丹霞散，终恐宁台绿荫浓。
试向汶篁亲把剪，刺人陡遇隔墙蜂。
其三十五
不碍游蜂且伐柯，前功欲竟苦心多。
当年暴客高声斥，此日邻墙低首过。
其三十六
南风狂拂帝王都，吹得阑残春欲无。
流水落花归去也，可怜覆辙殪皇姑。
其三十七
桂黄李白又成村，梦寐能安倚枕魂。
更嘱园丁除蔓草，宁同燕子啄王孙。
其三十八
应嫌冯妇倚穷阎，海燕归来羽翼添。
隔座钩因韩寿送，后庭花许丽华拈。
其三十九
黄金千万斗骄奢，终使昭仪覆钿车。
十亩独苗成底事，丘三诗句写横斜。
其四十
独折名花带笑看，别裁新调自吹弹。
瑶琴锦瑟临春殿，平步娴娴舞镜鸾。
其四十一
胡姬有志力无多，枉自生心嫉翠蛾。
赢得华清新浴罢，身轻翰软独吟哦。
其四十二
稠枝密叶尽飘萧，剩得高花淩碧霄。
遗教皇皇谁管得，口头禅尚诵朝朝。
其四十三
忘却亲仇订绮交，亚枝何幸倚高梢。
无虞黄雀窥螳后，竟向元英寻鹊巢。
其四十四
南岭馀烽犹可燖，东墙阴影又相侵。
可怜歌舞燕台夜，一任踰垣莫与禁。
其四十五
钥启重关喧暴徒，遮羞洒耻术都无。
托辞且自归璇室，此局看谁能竟扶。
其四十六
故教赤仄穷公嗣，仍是黄金铸美人。
腼腆可怜汪小韫，分羹不惜乍归身。
其四十七
东风猎猎任摧残，金谷名花独自看。
且喜春江烽火息，一时南国又平安。
其四十八
坛坫纷纷孰主张，西来青鸟自推详。
锦囊忽获安攘计，一室公然又阋墙。
其四十九
自决西江欲洗红，东墙喧嚷且装聋。
尔茅但得连株拔，何惜千村万落空。
其五十
神奸渔猎各张罗，卐字帘前密约多。
窃喜与侬情意合，千丝祇是网红娥。
其五十一
为慕西施拟笑颦，尔恩我爱往来频。
那知别有鸳鸯谱，未许青鹯卧锦茵。
其五十二
天边冤鸟又生分，岭外胡狲空啸群。
一手花枝揉十九，八闽秋雨夜缤纷。
其五十三
固封盐米困坚贞，十载相持功未成。
终被挣开金锁去，间关万里事长征。
其五十四
蜂狂蝶浪世无双，又向金台劫夜尨。
赵女燕姬蹂躏遍，吞声未敢闭瑶窗。
其五十五
护花仍自计罗胸，祇剪同枝不碍蜂。
谁料西园心腹寄，犯颜竟亦转霜锋。
其五十六
如何薄命续西池，八骏归来祇自知。
却喜纶音相应布，旧家门户共支持。
其五十七
蜂更颠狂蝶更骄，要盟恣意逼多娇。
托言共把红芳剪，直欲先将嫩蕊挑。
其五十八
迎不能堪拒亦难，试将厉色却贪顽。
那知狂怒来风雨，削尽如花倾国颜，
其五十九
羞被朱颜痛满胸，迫教奋袂斥狂童。
生张熟李相邀遍，还隔崇墙唤小红。
其六十
云津强渡学牵牛，争赴佳期不待秋。
从此天孙经劫处，金梭玉杵尽蒙羞。
其六十一
北门旗鼓正相拚，袖手犹期躁少安。
旧苑可怜秋夜月，何时更许玉人看。
其六十二
魔手横伸又向南，严扉密锁拟崤函。
经秋黄菊花难撷，不信先春梅易探。
其六十三
容易香巢进虎狼，钿车流水夜仓皇。
侯门差幸深于海，春色依然别院藏。
其六十四
泪血斑斑印雪泥，梁台凄绝夜乌啼。
金铃玉树都消歇，空对残香忆故栖。
其六十五
群姝汗血各沾裾，伯姊依然力有馀。
留得几分仪态在，葆贞议嫁待徐徐。
其六十六
诸邻议论任纷哗，壮士谁为古押衙。
不信繫铃终不解，还希蹠党作朱家。
其六十七
青雀纷纷未解围，飞琼祇亦黯然归。
可堪一掬辛酸泪，虚向蓬莱树下挥。
其六十八
厨下调羹重选材，家珍依旧付舆台。
盐梅无与汪端分，豚酒空歌赤凤来。
其六十九
世仇匪易遏狂奴，家贼依然防小姑。
莫道夕阳光景短，未消逝处总堪娱。
其七十
万树千枝等散沙，纷纷摇落各无家。
下层空有扶持力，未得成阴一护花。
其七十一
胭脂金粉并飘零，半面徐妃劫亦经。
台上杨稊才一瞥，飞花又自化浮萍。
其七十二
侬家情实任稽钩，应悔他山久借筹。
归去德邻皆助桀，飞来义士尽寻仇。
其七十三
博得缠头不顾身，飘花浪絮舞纷纶。
憧憧中构群魔影，半是曾通仙籍人。
其七十四
九龙帐里陈金凤，七宝庭前缪素筠。
自昔贪残傧悍虎，于今巧笑逐胡骃。
其七十五
填桥乌鹊又纷腾，言丑媒非嫁未曾。
苦节敢云心本硬，萧墙祇恐祸难胜。
其七十六
蠢奴高卧鸟嘤鸣，不觉南窗风雨并。
鹦鹉如瘖帘外立，罗浮一任梦魂惊，
其七十七
鄂君绣被一时温，暴客骄嚣又到门。
垂手乱翻随意拾，汉皋玉佩几何存。
其七十八
到底宣言难事仇，鸩媒毋许更句留。
方知狠毒侏儒意，不到香消逼不休。
其七十九
斑斑岭竹映斜曛，猎猎江风肆火云。
南楚几多今许俊，可能高义护湘君。
其八十
登徒无赖兴偏豪，更欲西尝卓氏醪。
莫道高唐云雨锁，巫峰曾不限飞猱。
其八十一
神女生涯原可悲，无郎孰与共安危。
途穷影只身难嫁，秦楚茫茫欲倚谁。
其八十二
空与邻娥旧好修，拒奸慷慨赠吴钩。
生防庭院红滋蔓，貌示相亲意未投。
其八十三
爪如闪电忽狂伸，养虎终教祸厥身。
讵意同盟诸姊妹，祇能自救不援人。
其八十四
一点灵犀万里心，娟娟秋水仰多金。
列仙不与还丹服，却助妖符滋病侵。
其八十五
恨石空衔莫补天，推波翻欲浸桑田。
任他如梗随流去，袍笏凭人一线牵。
其八十六
暴客颠狂未止戈，荆山又窃玉嵯峨。
森森且喜巫云锁，我斧何妨自伐柯。
其八十七
深深堂奥噪蛙音，诡说千端欲铄金。
宁可杀家无杀敌，岂能防口忽防心。
其八十八
暗通眉语向墙东，开路还当共剪红。
河上珊柯才折罢，江干霜叶又摧风。
其八十九
隔岸熊熊火尽烧，诸邻半燬旧窗寮。
才看英媛头方灼，又见星娥额亦焦。
其九十
既愁白打失芳邻，又喜红炉抽积薪。
忧乐无端方寸昧，罔知唇是齿城闉。
其九十一
登徒色胆泼天狂，拨雨撩云势更张。
未克遽捞川底月，公然又窃海南香。
其九十二
不沈铁网网珊瑚，却向金山劫美姝。
百斛珍珠狂一掷，蕉椰掉首拜侏儒。
其九十三
东唤拿妖西捉魔，道高不患助无多。
加盟且喜群仙会，一跃三星得并罗。
其九十四
吼声狂遏怒江潮，且任同仇槛外嚣。
尽豢群獒坚四壁，北窗祇自困红绡。
其九十五
宁愿卑躬奉虎狼，岂甘衽席处红妆。
薄言愤向西宫诉，赢得荃荪不吐芳。
其九十六
毕竟红娥胜算操，况当彼美协英髦。
西楼渐展擒王手，东阁行挥剪馘刀。
其九十七
拒奸行见洗奇羞，返棹何如乘急流。
且莫丰功誇绝代，须知短景逼残秋。
其九十八
盼到春光大地回，满庭蟠错刺玫瑰。
删红斫紫空痴癖，祇恐纤纤手易摧。
其九十九
纵慕金夫不有躬，相残欲更乞西风。
可知霰雪当春白，难遏林花到处红。
其一○○
无计开怀遣所思，写成疑雨百篇诗。
非因求觉襄王梦，岂是微吟宋玉辞。
次韵和李根香（晋江人）春日偶成五首（选四）
江城玉笛董生笳，古调高吟属李家。
睹物不胜怀故国，悲凉又咏刺桐花。
其二
海桐窗下听哀笳，犹是乡亲聚一家。
何似江南亡命客，等閒不看隔墙花。
其三
横海年年苦听笳，避兵日日欲移家。
大风底更狂吹我，飘泊远逾杨白花。
其四
何处江关不奏笳，能归我亦痛无家。
吞声与落君前泪，缓步休歌陌上花。
麻六甲中国山侨冢累累有感
海外犹留中国山，得埋骨便等生还。
死心莫漫思吾土，天正残民如草菅。
怡保道中
叠叠云屏拔地嵚，垂垂石乳洞天深。
停车怡保山前路，好景依稀认桂林。
太平湖傍晚即景
星轺仆仆去来间，晚景新图窥一斑。
淡墨著烟浓点树，太平湖上米家山。
题张女士书大辟诗篇
宝殿金门说教频，门前撒但正残民。
纵书大辟诗千遍，可得休兵使自新。
题南国风光画册十六首 巴礼寺
题注：西班牙治菲三百年，凡政治迫害经济剥削及宗教愚弄，无所不至。故菲地教堂林立，菲人迄崇旧教不替。美人代兴，不改其俗，且誉为远东之文明橱窗焉。
序：菲律宾侨校教师金女士托人持所绘菲国风物水彩画一册来京，乞为之题字。既为题名南国风光，复择其应加说明者，繫以说辞，并各题绝句一首，亦所以补予旅菲题咏之不足耳。
处处钟楼耸碧空，倾城景慕泰西风。
效颦未省无盐陋，却诩容光冠远东。
其二 圣诞树
古寺钟声响彻宵，国风久靡国魂消。
零金碎纸教迷醉，树亦甘心任斲雕。
其三 牛耕
上国机耕遍各州，下邦依旧把锄耰。
牛生莫怨驰驱苦，人亦终身苦似牛。
其四 谷产
室陋曾无储谷仓，稛收露积小场旁。
躬耕毕竟终身苦，沃野肥田任半荒。
其五 靓妆扬谷
阵阵风沙漠漠云，黄埃满染紫罗裙。
但教衣饰能西化，农作因陈一任君。
其六 停织暴衣
贱卖番麻贵买纱，鸳机不解织云霞。
衣成且喜能勤浣，挈出清波无点瑕。
其七 居民
大木柚苏美且坚，构成上国屋参天。
休言筑室良材鲜，竹可编排茅可牵。
其八 农舍
编茅架竹结为庐，一室如悬四壁虚。
却羡拜金分馂者，连云夏屋亦渠渠。
其九 搜箧追欢
绰约鸾裙纤手擎，鬅鬙蝉翼两肩轻。
椰窗才弄钢琴罢，去向银坛赏艳情。
其十 调雄教斗
圣母圣前拜主归，解衣蹲踞事雄飞。
爱看锦羽黄金距，来日鸡场独逞威。
其一十一 担酒言归
土瓮郫筒一担将，渡头归去踏残阳。
难尝上国香宾味，椰酒何妨醉几觞。
其一十二 临渊垂钓
豪客千金醉盛筵，甘香肥美足垂涎。
应嫌蟹酱鱼乾臭，自理竿丝钓小鲜。
其一十三 戴卖新蔬
五色缤纷一匾轻，沿途顶戴踏歌行。
末由买办居奇货，蔬果聊将小本营。
其一十四 争誇美产
奇货眩教心眼昏，家珍不识几端存。
分明道地炎方种，也说来从美利根。
其一十五 战时果盘
薇蕨西山欲采难，辛根酸实撷盈盘。
战时犹恐儿饕餮，绘影权当画饼看。
其一十六 贫家花插
玻璃杯子不盛茶，漫插殷红木槿花。
莫道殊方佳丽少，犹堪点缀乐贫家。
栖霞看红叶口占
餐霜饮露林峦醉，黩武残民将帅疯。
任是满山秋色好，争如浴血战场红。
陵园观新疆歌舞团演技口占
万落千村血染丹，自家骨肉任相残。
都人争赏霜枫罢，又捧新疆歌舞团。
且喜
且喜秋风善剪裁，芟夷枯朽斫蒿莱。
便教林际如花叶，绮丽先于二月开。
自怜
坐待东风解冻时，林花看发向阳枝。
自怜忽忽随冬尽，纵欲迎春岁已迟。
春日感事二首
夜来风雨震春雷，欹壁危楼势欲摧。
红杏满园新笋茁，草虫启户一徘徊。
其二
残雪零冰已荡然，桃花流水涨前川。
急流倘没滩头穴，蚁命何妨不苟全。
题青岛海滨长卷四首
分明瀛海涌瀛寰，绿树红楼错落间。
借问此图谁绘得，小神仙写自家山。
其二
十手倾将万斛珠，安排琼玉嵌珊瑚。
如斯景物如斯画，摩诘诗中曾有无？
其三
东邻西舍昔频窥，今日无双完璧归。
玉体横斜花作被，天闱海榻尽生辉。
其四
描将惯钓常游地，吐出深怀挚爱情。
是画是诗是瑰宝，展看行使百城倾。
题鲍心荃木芙蓉画幅
一鉴沧浪喜乍逢，娟娟秋水映芙蓉。
人间今只相如在，空对寒花想旧容。
连夜得有关晓因之梦八首
殷勤慰藉似平时，死别生分了不知。
最是梦回人失所，泪倾如雨枕边滋。
其二
只道姗姗未即回，迎门一刻几徘徊。
梦醒始悟人千古，但见檀箱贮劫灰。
其三
独自施施从外来，望门不见旧楼台。
如何室与人同毁，梦里惊呼梦醒哀。
其四
归来百物荡然空，楼馆萧条似冷宫。
不省人随群玉烬，梦中犹是索冥鸿。
其五
不知是梦忽将迎，喜极翻疑且暗惊。
如玉分明烟化尽，问君何术得回生？
其六
抱头忍视病形容，忽悟人惟梦里逢。
号泣相持怕醒梦，醒时欲索便无从。
其七
那知仍是梦中人，只道如仙现厥身。
从此红颜能永驻，世间不更有残春。
其八
醒时欲睡睡时醒，夜夜相寻梦几经。
安得有生常入梦，与君如影不离形。
重游西湖杂写十四首
十年九不到西湖，今日重来相识无？
犹有同游诸伴侣，孤山休笑我身孤。
其二
满目湖山淑气滋，迎风细柳繫人思。
春波不见惊鸿影，老树空馀宿凤枝。
其三
惆怅胸怀且暂开，品评西子独登台。
心舒眉展容光好，知尔身经解放来。
其四
停匀明媚本天生，贴锦簪花绰约成。
今日新妆除旧染，红旗碧宇更倾城。
其五
一变朝颦夕捧风，也来增产学农工。
栽成粮秣连山碧，锻出钢花映水红。
其六
细浣冰纱织绮罗，本来之子慧心多。
苏湘刺绣名家画，摩绘如真凭一梭。
其七
休言倾国且倾家，浪掷多金满种花。
赏罢芳菲酿香水，愈能自给愈风华。
其八
朝朝旧样换新妆，万众倾心为汝忙。
总是将来光景好，不须把笔更评章。
其九
停车便上木兰舟，山曲湖心更纵游。
听鸟观鱼品佳茗，不争日夕不归休。
其十
开罢山茶与玉兰，碧桃湖畔又阑干。
欲归更向西园去，争看东风拥牡丹。
其一十一
两日如梭六校穿，勤工俭学管窥全。
女师旧舍知何处，未吊遗踪亦泫然。
其一十二
青山碧水送将归，莫怪唏嘘泪欲挥。
栩栩难忘昨夜梦，花明柳媚蝶双飞。
其一十三
带得西湖未老春，渡江迢递过天津。
南桃北杏花多少，万里归车一路新。
其一十四
归来惘惘对遗灰，奚必私营土一抔。
盍亦焚骸南运去，孤山同壅瞰湖梅。
观赏芍药
满园春色趁东风，鹤发童颜白映红。
芍药盛开形势好，老人心亦与花同。
题张殊明飞萤集
诗人心事复如何，为国欣然发浩歌。
莫道飞萤光咫尺，也随日月照山河。
咏菊二首
不期青女忍相欺，老圃新枝竞吐奇。
秋色还如春色好，西风莫漫撼东篱。
其二
嫩红老紫百千盆，蟠错如虬况有根。
为證明年花更艳，手题诗句待重温。
柬汪旭老二首
汗浃衣襟为订诗，尧峰情意我心知。
桃花潭水深难比，岂仅推敲一字师。
其二
拜嘉先读北飞书，愧我龙钟礼意疏。
明日灵前陈凤吹，泣哦题句感何如。
柬俞平老二首
为定推敲订鲁鱼，高情又见曲园俞。
知差杜李逾千里，展诵题辞愧有馀。
其二
荒台凤管积尘深，拂拭凭君正五音。
逝者有知应伴我，吹俱声泪感同心。
喜抵广州三首
东风常拂海之隈，玉女威棱安在哉？
苍翠成堆红错落，五羊城是百花台。
其二
浩气冲霄贯彩虹，玄天枉鼓不周风。
依然北地胭脂艳，南国还多一品红。
其三
顿教珠海尽成春，兰菊梅桃一夕陈。
大地都须红紫著，休嫌冒险怪花神。
飞渡琼州海峡
白云万顷似铺绵，云隙低徊瞰海田。
老燕祇今馀只影，高飞又自向南天。
在榆林游览天涯海角
视无踪影听无音，空向天涯海角寻。
绝似偕游同命地，绿波但照石如林。
翌日郊行遇雨口占
倾盆暴雨忽淋头，咫尺骄阳仍照楼。
悟得夏云才一片，雹棱应不碍秋收。
菊花二首
菊花有信未吾欺，海国今秋亦挺奇。
不怕西风如箭镞，何愁东道撤藩篱。
其二
难损花枝难损盆，更多土壤更多根。
园庭行见春苗长，霜露无如地气温。
排律
桃花步韵
春归桃叶渡，谁在木兰艭。
人面宜倾国，仙台望隔江。
几家明照水，一路笑当窗。
雨点枝三两，风情燕一双。
未随流浪去，可为夕阳降？
与惜芳园晚，无言秉夜釭。
古风
登君山
一览江天阔，跫然登古邱。
拱辰卑远岫，宗海束横流。
珠履客安在，棘门君便休。
空留黄歇土，孰与吊千秋。
当车螳臂自高擎，百败原知无一成。
犹有孤城堪效死，谁言小吏可偷生？
五更独转偕亡曲，千古如闻速砍声。
碧血写成垂世史，行间正气尚纵横。
民军谣
巨炮一声天地骇，黄鹤白云颜色改。
民军四起百城开，势如天吴倒沧海。
问君何所求，荣封不用万户侯，但为民族争自由。
问君何所喜，彰身不用百端绮，但使民权奠厥底。
问君何所欲，食禄不用千钟粟，但愿民生裕以足。
我家大国踞亚东，山环海抱江河通。
五千馀年文化古，四百兆众风习同。
况秉遗教民为贵，至治一本天下公。
但得小康亦讲武，守土讵敢怠事功。
故能安坐抚戎狄，存亡续绝济困穷。
孰知子孙铸大错，忘却全民恣独乐。
君权日长民气消，散沙一盘势历落。
遂用纷纷变于夷，金戈铁马滋侵略。
篡夺诡称天命归，满洲牧竖亦龙飞。
南面巍巍圣天子，千牙百爪噬择肥。
吁嗟民之肉，日日果其腹。
吁嗟民之皮，夜夜供寝宿。
彼为刀俎民禽犊，婢膝奴颜久觳觫。
君不见民苦饥，彼肉糜，民号寒，彼锦衣。
民栖荆棘彼金墀，民步艰难彼玉螭。
利用厚生孰与谋，艰危穷困谁提携。
尤恨中原窃据久，忝颜视之若固有。
开门长揖碧眼儿，捉襟不觉辄露肘。
鸦片战后七十年，全国利权丧八九。
罔知更始作新民，但行狙术愚黔首。
爱国志士屡诛锄，黄花新骨积成阜。
自云太阿朕所持，弗与家奴宁赠友。
嗟我堂堂七尺躯，岂甘久作辕下驹。
脱羁释轭在今夕，奋身不更待须臾。
碌碌文籍徒，投笔辞草庐。
蚩蚩垄亩夫，辍耕相与俱。
工不陈绳墨，贾不较锱铢。
更有梁家娘子花家姝，裙腰不繫双明珠。
一夫援鼓桴，万众投袂呼。
殒元残骸讵所惜，誓欲北缚南单于。
君不见巴黎公社血如雨，民主之旗初以举。
北美独立战八年，共和业绩差可许。
接踵继武今其三，尽善尤冀青出蓝。
民族民权与民生，骊龙之珠在必探。
但愿民之倒悬得解放，存仁取义心所甘。
亦期功成身勇退，卖刀买犊乐且耽。
呜呼，民国之民贤于帝国之天子，民之成军旨在此。
我今奋起伸此旨，此旨不伸不如死。
鹦鹉歌
猿公沐而冠，赫赫据林莽。
呼啸凭高枝，俨然群猴长。
分庭疾凤麟，用谲幻魍魉。
爪牙遍四方，贤俊尽一网。
自云天命归，窃作非分想。
从此启争端，山谷滋扰攘。
嗟哉鹦鹉群，戢翼甘厮养。
巧鼓如簧舌，啧啧相庆赏。
惟公具雄才，暴乱资扫荡。
非公秉大钧，纪纲孰执掌。
众口肆喧呶，群盲相应响。
欲教猱升木，己亦扶摇上。
焉知非族类，终不关痛痒。
今虽借一枝，终必跌千丈。
兔死狗且烹，口舌安可仰。
题画松
岂无夭桃枝，著花红满陌。
岂无纤柳条，与花相映射。
乃作石上松，岑寂凝寒碧。
我知画工意，握笔慎所择。
以彼桃与柳，先秋辄狼藉。
曷若虬龙姿，淩霜节不易。
重建体操室示诸生
体操之室一茅宇，杈枒聊以蔽风雨。
飞舞纷腾数百人，游戏此间称乐土。
一朝风雷掠地来，竹梁芦顶俱尘埃。
粪土之墙无久理，颠危欹仄况朽材。
朽材材朽翻且覆，雀跃小儿停马竹。
先生为召良工来，土石纷纷聚大木。
相期基础久且坚，百年矗立无挫衄。
吁嗟破屋可轮奂，安危新旧移时换。
出门肃杀秋气凉，登临莫望吴江岸。
吴江冷落暗吴山，绿树焦黄忽已半。
林峦破碎无人修，狐貉豺狼滋窃窜。
诸生诸生气峨峨，会欲拔山操斧柯。
苍天可补待女娲，蓐收暴殄如之何。
飓风叹
民四八七天朦胧，奔腾澎湃来飓风。
初时众庶悉称快，郁热所以和其衷。
既而猛厉世无匹，往来驰骋磨苍穹。
势如天吴倒海水，席卷大陆包长空。
天惊石破雨骤至，巨鳌直捣冯夷宫。
又如乖龙倏夜走，张牙特兀沧溟东。
万灵呼啸作旗鼓，千鳞百介纷相从。
俄顷乾坤失颜色，九州一气翻鸿濛。
雷门震吼日未巳，夜半犹闻声隆隆。
芥舟桑田何足数，江头百姓皆沙虫。
长城隳颓天柱折，爪牙一瞥何其雄。
可怜野老久恬坐，昨日之日蓬庐红。
惊涛骇浪挟之去，追随魍魉抛孙童。
助化长鲸吐淫水，涓涓泛滥尧天洪。
呜呼，吾闻础润月晕各有兆，众生无乃初矇瞳。
何不坚堤实土固吾圉，乃令风姨肆虐，挟其万钧之力而来攻。
苏校十周年纪念书事
贾生过暴秦，陶公咏荆卿。
我师二人意，像政饰庠黉。
峨峨冠冕旒，拂拂垂络缨。
衰衣绘龙藻，剑佩杂琼瑛。
飒飒须眉间，戾气颇纷呈。
长目习狼顾，蜂准如钩撑。
口阖犬牙突，颧高獾颊横。
俨然豺虎姿，专制临百城。
象物既铸鼎，秉笔复题名。
谥之曰魔王，大书榜诸楹。
我故疾秦王，慨然思荆生。
匕首未见中，铁锥亦无成。
安然死沙丘，身首犹相盛。
天道不可知，众目空怒瞪。
作此代陈尸，三日不一振。
终之付楚炬，顷刻加煎烹。
示与众共弃，聊以报焚坑。
讵彼主校者，目骇心震惊。
谓我有所激，忿忿示不平。
深恐触时忌，巢覆卵亦倾。
欲我撤之去，与我争硁硁。
一笑逊谢之，区区但编氓。
愧不知时事，岂怀愤世情。
藉曰有所指，亦莫与抗争。
荆卿久绝迹，力士复销声。
况乃迂且腐，辞拙不知兵。
未能斥辛垣，尤怠篝狐鸣。
徒为儿戏事，诚何足重轻。
偶语倘不免，菹醢愿独撄。
转可不蹈海，徒饱鲨与鲸。
不则且苟延，他日看子婴。
悼杨师月如
夙昔慕鲁连，挟愤欲蹈海。
嗣乃笑其愚，何不看胡亥。
今知冢中骨，及躬且危殆。
倘得一睹之，保身吾岂怠。
吾师明月珠，晔晔多光彩。
不甘遗暗途，且欲资甄采。
遂奋紫骝驹，长安逐驽骀。
期展千里足，昂昂致高垲。
岂意志未伸，忽值城邑改。
一夫弄权柄，万方沸鼎鼐。
异军倏然起，民意未可绐。
固有旧田园，犹得滋兰茝。
天命已可知，所望归而待。
奈何一嗟跌，默默以千载。
北望泪沾裾，魂兮尔安在。
焉得复归来，雷音听奏凯。
独凤吟
题注：予任教侨中，以鼓吹革命宣传中山先生三大政策，与结纳北洋军阀之富侨违忤，致教职被夺，赋此自遣。
地炎松不荣，水灼莲难种。
榛榛枳棘间，翘然栖独凤。
是非藩篱鴳，矫矫颇自重。
常怀觉世情，数作华胥梦。
飞飞涉南溟，日与鸦雀共。
哕哕时一鸣，哀婉追屈宋。
嗟哉孔雀群，金翠徒错综。
奔走事鹰鹯，分馂恣享用。
上通北林枭，窃纳珊瑚贡。
嫉视南海鹏，陈尸讥腹洞。
奋起一斥之，理直辞切中。
披谬揭瑕疵，备使心骇痛。
因之恨刺骨，呶呶交口鬨。
夺我栖息枝，绝我梁粟供。
一笑谢锦禽，无乃多所壅。
尔宇不我容，岂乏连云栋。
尔粮不我资，岂乏芸香俸。
吾舌今犹存，未废广长弄。
吾音非恶声，应者风雷哄。
尔虽难与言，吾道必得众。
二月十一日未初生子菲
喁喁我娇妻，忽欲得所有。
晨出为人师，旰归学慈母。
或抚邻家儿，嗟赏不绝口。
或弄洋磁娃，摩挲不释手。
一朝月入怀，喜若获琼玖。
弗嫌心作酸，莫掩腹如阜。
绣襁早为计，瑰玮兢兢守。
日既逼大期，执教仍不苟。
晨出昃未归，惟见来女友。
告以赴医院，蚌珠待急剖。
闻之陡然惊，咄咄绕室走。
俄顷消息传，云已举一牡。
妇安婴亦肥，咸曰吉无咎。
入院探视之，惴惴觇螓首。
其颜虽失常，其身幸释负。
护士抱婴至，珍惜倍玩偶。
耳大鼻端直，生涡颊晕酒。
面目与两亲，相似十八九。
妻言此宁馨，君予我所受。
相爱果结晶，美秀无出右。
予为锡嘉名，复祝成长后。
兼备知仁勇，克享福禄寿。
具有一技长，济世垂不朽。
慎忽类乃翁，徒学杜陵叟。
拥鼻吟咿嗡，诗成但覆瓿。
一日十八日寅初生女芳
男似蓝田玉，女如沧海珠。
生女不生男，其田殆荒芜。
生男不生女，为海亦偏枯。
妻既两生男，自憾一女无。
数载强节育，一旦防制疏。
不觉有所得，惴惴心纷如。
但冀门设帨，复恐户悬弧。
是夕临大期，腹痛若剖刳。
急起为速医，不惮霜载途。
须臾偕医至，入门闻惨呼。
俄顷告蒂落，肥婴坠呱呱。
痛定问奚似，言弗与母殊。
闻之倚枕笑，身倦意态舒。
诩为己所欲，昊天乃不孤。
妻既乐生女，我亦庆获雏。
为祝珠与玉，灿灿罗庭除。
他日一耿光，经天若金乌。
行烛长夜旦，兼煦万物苏。
勿仅慧且淑，皎皎耀名都。
流离篇
朝作流离鸟，暮为颠簸船。
流离三万里，颠簸四五年。
天风歌嘹唳，海水舞潺湲。
蹇蹇道路长，憧憧日月遄。
翼敝桡亦坏，底止尚茫然。
忆昔在京邑，中隐获一椽。
雕窗息鸾影，明镜耀金钿。
春看花馥郁，夏履草葱芊。
秋对月皎洁，冬映雪清妍。
行乐江湖畔，访古钟摄巅。
虽不居要津，且喜鲜挂牵。
虽亦凛坚冰，且幸时可延。
安内以攘外，朝论正喧阗。
况有长城在，胡不高枕眠。
焉知旄头星，白日北陆躔。
骎骎窥南土，蹀蹀逾长川。
长城莫能禦，沃野多弃捐。
未几挟风雷，金阙觑鹰鹯。
倏忽荡心镜，砰訇破齿田。
都人如燕雀，孰不避馋涎。
我亦有妻子，讵敢稍留连。
是年八一五，瑟缩屋东偏。
迟明送之出，鹰鹯飞又翩。
仓皇走城南，临别泪涟涟。
独归宿空房，甑尘突不烟。
霜鹘日夕至，伺击无空拳。
杀人宁暇择，往往及婵娟。
芳体逐尘散，玉肢著树缠。
殷殷撼我屋，电掣雷盘旋。
奔腾四五日，窗破瓦欲穿。
长官主疏散，率先遣骖驙。
载笔督群彦，择地理简编。
从兹谢乔木，幽谷慨莺迁。
儃佪屯余车，妻子喘随肩。
卢家文杏梁，无复燕翩翾。
一秋居屯溪，身安心悬悬。
不信竟败衄，犹冀捷书传。
谁言九重城，便尔倒坤乾。
百官鸟兽散，万姓沟壑填。
闻耗宵不寐，啜泣泪如泉。
通路皆阻塞，行朝奚所便？
百计发辎车，果腹饮无饘。
逻脧若惊雁，突击防饥鸢。
徘徊赣江渡，踯躅湘渚边。
狼狈十馀日，足胝手亦胼。
归班复蚁徙，所部幸蝉联。
遑遑走江夏，汲汲扣艟舷。
曲曲穿巫峡，巍巍仰渝廛。
遂作陪都客，仍如鱼离渊。
蜀山虽盘郁，川俗非所沿。
巴人不入耳，苦笋难下咽。
差喜远兵革，又幸若洞天。
且复薪米贱，苟可性命全。
汉儿五百万，慷慨遏狂颠。
金城守之固，铁马障不前。
投閒且吟诗，蛾眉赋连篇。
一年未暖席，百城仍抉键。
江汉化辽易，秦楚逼幽燕。
踆乌旋飞临，垂尾曳羲鞭。
投掷过百万，俄顷火炎燀。
岚厓半焦土，城郭无完砖。
莫敢居大邑，乃复裹敝毡。
入山依野寺，兀坐学枯禅。
伛偻陟坡陀，蹭蹬履陌阡。
犹幸妻子健，未绝诗书缘。
朝阳几延伫，秋月三度圆。
封狼益豕突，长蛇复蠖卷。
匪独倾弹雨，流血鸣溅溅。
抑且封丸泥，漏卮塞涓涓。
四壁绝陈粟，三家擅鲁权。
中外渔益竭，上下利犹专。
因之百物贵，法币类草笺。
尺布逾一金，升米累万钱。
举家濒顑颔，卒岁罔肥鲜。
分粱惭杜佐（指杰侄），散财感沈铨①。
故妇遗弱息，远处沪与滇。
病久鲜赡?，书来泄忿悁。
念彼各艰窘，使我心拘挛。
吾身既坎壈，皇舆尤踬蹎。
兰椒况当路，萧艾率在先。
充帏苏粪壤，饰体揽黄蔫。
纤纤织贝锦，切切屏朱弦。
钩探及幽眇，劫夺甚渔佃。
荃蕙谓不好，诛锄累百千。
眩人逞巧说，欺世盗重玄。
黄钟毁路侧，瓦釜陈庙堧。
口缄心亦防，豆泣萁益煎。
阊阖徒怅望，欃枪任高褰。
若忘鹡鸰原，眈眈肆巨狿。
左思有娇女（指蕳儿），铤走甘迍邅。
亦未亏昭质，焉能终寒蝉。
仗马偶一鸣，俄顷招讥諓。
黠者乐人祸，长者为我怜。
投钩剖鱼腹，射影惊杯弦。
謇謇祢正平，自谓无所骞。
所遇非表祖，宁惧加刀鋋。
依然挺异质，仍自抱芳荃。
政见虽枘凿，教育尚钻研。
世既崇曲学，独不讳真诠。
狂飙撼榆枋，只鴳飞蹁跹。
枪欲守藩篱，弗计力孔绵。
与俗又乖迕，文举（指顾荫亭）为愕懁。
妻引昌黎箴，为戒屡不悛。
但觉形役苦，益使肌肉朘。
嗟我意灰懒，不乐久备员。
嗟我年衰老，徒自张空弮。
长吟归去来，窃欲效前贤。
高卧落花津，閒钓缩项鳊。
踟蹰念前途，驻马据鞍鞯。
吾室危已毁，吾土耻未湔。
复无田可耕，何所容言还？
欲从吾女游，路障密于缏。
进退颇失据，郁结孰与宣。
孔融为我谋，孟光勖逸旃。
磬襄昔乘桴，飘然脱涡旋。
受命学浮海，自疏期远愆。
乃便甘远适，吉占命筳篿。
冠云被明月，秣马张离筵。
即欲去故居，惬当其忘筌。
阁老（指陈立夫）本机智，处事尤巧儇。
一笑遣之去，若曰放青莲。
啾啾鸣玉龙，郁郁驾云軿。
忍泪辞故旧，长流拟郑虔。
少焉发郢都，虬螭飞蜿蜒。
邈邈神高驰，直欲超八埏。
迟暮路修远，穷老志益坚。
去去不顾返，没世亦已焉。
移家抵南洲，横海如白鹇。
回首望故闾，所见惟烟寰。
惘惘不能忘，且复临市阛。
白朱访素识，由赐认通班。
为言邦多难，辄使泪暗潸。
乃欲习货殖，由是积铢锾。
蔚成一杯水，用滋九畹蕳。
岂云此间乐，暇日聊偷閒。
所居依大国（指美国），其势初非孱。
虽亦畏天骄，马盘弓未弯。
言方争坛坫，力足制贪顽。
信使（指日使）况在秦，庸斧敢弄般。
谓必能固圉，无虑不转圜。
宁知未匝月，忽亦两目眅。
附庸撄先发，尺土争触蛮。
相持不兼旬，首邑嗥狼豻。
昔尔黄金国，不惜兵资奸。
弹火焦吾土，隔岸看纷斑。
孰知彼逄蒙，一旦甲胄擐。
相射挟羿箭，己亦罹忧患。
虎戚卒自贻，天道信好还。
所遇益艰窘，岂暇遽怨讪。
为皮既不存，为毛孰援攀。
况闻南下马，视我如草菅。
同种相蹂躏，惨酷不假颜。
侦骑索微末，军帖既屡颁。
形势咫尺逼，逋逃跬步艰。
仓皇试奔窜，黧面乱髻鬟。
百物悉委弃，囊空心不悭。
欲访桃花溪，安得首阳山。
今日入椰谷，明日依水湾。
不计道路僻，宁惜肢体??。
蕉叶持作盘，两餐五指闲。
筐箱据为床，蚁齧肤斑斓。
举足粪见搏，濯缨泉不潺。
乃觉此间苦，百倍青木关。
茫茫四月馀，仆仆百里间。
往来皆荆棘，出入见豺獌。
诚如釜底鱼，徒使头额殷。
悄悄顾妻子，咄咄抚刀环。
如悔学管宁，恨不作老鳏。
孺子初生犊，虎口心不酸。
窃笑乃翁怯，嬉游仍百端。
贤妻强慰藉，丈夫宜达观。
人生天上月，岂能永团圞。
当时不慎处，远游遽离官。
今日即碎首，求仁孰怨叹？
比闻苏却德，长驱迫波兰（风传）。
不义且自毙，大难终必安。
我国虽疲敝，吾民识忠奸。
亦必策丹凤，九霄振羽翰。
举世既安辑，一家焉用完。
矧传垂钓人，其网既少宽。
君不当要路，未必触渔竿。
纵然无可免，楚囚繫南冠。
亦既老且朽，何惜一命拚。
同胞千万人，少俊拟琅玕。
名侨数百辈，豪富匹金銮。
且多遭不测，如叶任摧残。
拚者既繁夥，为鬼讵孤单。
刑或免妻孥，俗尚周饥寒。
贱躯固粗健，颇能调熊丸。
儿女渐成长，得似谢与潘。
勿更为多虑，嗒焉摧心肝。
我闻妻所言，破涕强为欢。
濡毫写流离，不点铅与丹。
一慨家山破，二悲蜀道难。
三嗟余一门，泛海值波澜。
且逾二千言，言冗意未殚。
流离复流离，道阻路漫漫。
何处息倦羽，何日越险滩？
依依比双翼，哕哕鸣回鸾。
泛泛驾一叶，款款登仙峦。
仙峦即玄圃，有女临瑶坛。
纷披树众芳，花错云纠蟠。
锄强弭战伐，但见工农攒。
各尽其所能，各取其所干。
旧染一时洗，新化如露漙。
贤于武陵溪，民生乐且弁。
此境良可致，殊异梦邯郸。
而我危旦夕，安得一盘桓？
念念长叹息，啧啧徒呼欢。
呼欢其未已，一曲歌欲阑。
掷笔起徘徊，墨泪相和弹。
妻言良可感，我泪殊未乾。
按：① 指内姊江珊英及尹姊夫
送菲萍芳赴美游学
题注：一九四五年七月，时华菲交通尚隔绝，本地侨校未开学，内姊珊英在美来电见招，遂遣去诸儿。
吁嗟吾子与吾女，行矣如雏举而羽。
学飞便尔去亲怀，长路啾啾若雁侣。
翩然共诣新大陆，一饮一啄自争取。
垂老别儿心更伤，欲言不言哽我语。
踟蹰目送上征途，不觉纷纷泪如雨。
相依已各十馀年，长者未冠次随肩。
幼女娇憨更童稚，虽皆英俊实可怜。
三年避寇家多赖，负米采薪挑野菜。
时复履险入西郊，甘为肩贩或乞贷。
奔走差免一门饥，孜孜未与书数离。
英语日夕承母教，其功倍蓰绩益奇。
既见飞将西击寇，蕞尔斯邦庆获救。
中原北望尚兵连，欲归不得仍远逗。
儿女依然供驱遣，穷难辄送惟苦斗。
忽传彼美鱼书来，许我壮游一骋怀。
我图缩食减担负，游学忍先遣尔侪。
幸有姻亲在彼所，暂可无虑盐米柴。
吁嗟吾子与吾女，行矣行矣其勉哉。
临歧强忍拭泪眼，千言一语相劝勉。
面命但将要义陈，荦荦三章不繁衍。
首愿此去仍相爱，长者作则幼企逮。
勿效彼邦忽亲情，骨肉寡恩金是拜。
次愿此去仍刻苦，学业勤修阙自补。
勿效彼邦恣淫乐，朝惟酣歌夜恒舞。
三愿此去学业成，他日造福裕民生。
勿效彼邦集资产，上下斤斤利交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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