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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9日，97岁高龄的女演员秦怡获得“人民艺术家”国家荣誉称号，可彼时她疾病缠身，只能在病房中领奖。她坐在轮椅上，手握着五星红旗，看着颁奖现场的直播，眼神里尽是优雅和平静。 人生行至此处，秦怡依旧是那个端庄典雅的美丽女性，走过近一百年的岁月，她就如同一阙古韵悠长的词，沉淀着时光的余香，可当生活的种种悲剧如期而至，秦怡也坦言：“我的人生不值得羡慕。” 婚姻的劫难 1922年，秦怡出生于上海一个封建大家庭，秦家长辈受封建思想荼毒，并不接受进步的新思想，只觉得女子养在深闺，日后寻一个好人家就够了，并不需要有自己的事业。但秦怡的父亲在她小的时候也会带她去看看电影和音乐会，这让秦怡自幼就受到了文艺的熏陶，渐渐地，她便对戏剧产生了向往。 秦怡12岁那年，她的大姐力排众议，将她送到了洋学堂读书，在学堂，秦怡第一次冲破了封建家族的束缚，在时代的新思想中渐渐觉醒。16岁那年，秦怡独自出走，到外面闯荡。也许是命运使然，一次去看话剧时，她被著名导演应云卫和史东山看中，就这样稀里糊涂进入了剧团，开始了演员的生涯。 秦怡外貌出众，气质典雅，又有一种特别的灵性，是当演员的好料子，再加上她本就喜爱表演，乐意去钻研、摸索，慢慢地便得到了许多演出机会，有时候即使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她也精心去雕琢。 1938年，秦怡在拍戏过程中结识了比她大十一岁的陈天国。那时，陈天国颇有名气，是很多女影迷的梦中情人，可他却对17岁的秦怡一见倾心。陈天国开始了对秦怡的热烈追求，无论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中，都百般照顾她。天真烂漫的秦怡招架不住陈天国这样的追求，于是答应他可以交往试试。 秦怡想不到的是，陈天国对她已经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一天，陈天国约秦怡去爬山，还说片场的同事们都会一起去，到了那里，秦怡却发现只有陈天国一个人。陈天国在山上向秦怡求婚，这自然把17岁的秦怡吓坏了。陈天国慢慢靠近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凌厉，他威胁秦怡，如果不答应他，他就从悬崖上跳下去。 秦怡无奈又害怕，只好先答应了陈天国的求婚，心想等他平静后再向他解释清楚。然而，秦怡从山上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高烧不断，陈天国怕秦怡反悔，便在她生病期间给所有人发了结婚请帖，秦怡病好了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只好被迫嫁给陈天国。 秦怡本以为陈天国会好好对自己，没想到，婚后的陈天国嗜酒如命，喝醉酒后还会对秦怡拳打脚踢。秦怡受不了这种屈辱，几次想离开陈天国，可陈天国每次又都哀求着秦怡让她别走，这样周而复始的苦难生活持续了好几年。 抗战时期，秦怡和陈天国两人的收入并不稳定，再加上陈天国把很多钱都用在了买酒上，所以导致家中经济入不敷出。1944年，秦怡生下了陈天国的女儿，取名叫斐姮，产后身体很虚弱。 因为没有奶粉钱和抚养费用，陈天国竟想把女儿送人，这下彻底惹怒了秦怡。秦怡觉得，陈天国已经没有任何让她可留恋的了，于是，她拖着孱弱的躯体，带着女儿远走他乡，正式跟陈天国结束了婚姻关系。 这段婚姻对于秦怡来说就像是一个噩梦，一场劫难，将她人生中青春靓丽的那几年蹂虐得体无完肤。尽管离婚后的陈天国日子也很不好过，后来在杭州灵隐寺自杀身亡，可许多年后，秦怡还是表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原谅陈天国。 第二段人生 离开陈天国的秦怡又回到了上海这个繁华之都，彼时的上海滩灯红酒绿，是富人的乐土，演艺圈美女如云，是阮玲玉、周璇、王人美等人的天下。秦怡作为特约演员闯入了上海的演艺圈，拍摄了一些电影，逐渐有了名气。 1947年冬天，秦怡在拍摄电影《海茫茫》的过程中，结识了知名电影演员金焰。当时的金焰被称为“电影皇帝”，不仅长相俊秀、演技出众，还身怀多种技能，骑马、游泳、开飞机、做衣服、扎灯笼样样在行，一下子就让秦怡沦陷了。彼时，金焰刚跟王人美离婚，秦怡刚结束一段劫难般的婚姻，两颗破碎的心走到了一起。 在香港拍完戏后，秦怡回到上海，而金焰会特地去上海看望她；有时候秦怡在剧组拍戏，金焰还会在剧组等她。秦怡偶尔拍戏拍到凌晨两三点，金焰也会等着她拍完戏后接她回去。寂寥的日子里，他们的爱像不断升温的火焰。情投意合的两个人最终一起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许诺白头到老，文坛大家郭沫若也到场，为他们题词：“银坛双翼”。婚后的两人成双成对，羡煞旁人。 秦怡和金焰结婚一年后，他们爱情的结晶——儿子金捷出生。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家庭会始终和睦美满，没想到，婚姻终究还是在现实中变了质。 坐完月子不久后，秦怡便又风风火火地投入到演艺事业中，那是她事业如日中天的几年，她并不想放弃大好的机会。进入五十年代后，秦怡出演了《铁道游击队》《青春之歌》《女篮5号》等红遍大江南北的电影，塑造出许多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大导演张艺谋对她九十度鞠躬致敬。秦怡被周总理盛赞为“全中国最美的女人”，更成为了新中国“22大电影明星”之一，一时风头无限。 秦怡大红大紫，片约不断，走到哪都有人认出她来，而金焰却相反，由于性格暴躁，又不会说场面话，他得罪了许多人，渐渐无戏可拍，事业一直走下坡路，过往“电影皇帝”的称誉像是被碾成灰土一样。而妻子名气却越来越大，风头完完全全盖过了他，这让他内心不快。 遇挫的金焰日渐消沉，开始借酒消愁，最终到了嗜酒如命的地步。金焰后来又拍摄了几部影片，但是都没有什么水花，而拍完后，他就隐退了，大多数时候在家喝酒，清醒的时候便摆弄花草。 秦怡长年在片场拍戏，与丈夫聚少离多，这让丈夫很不满，两人也积聚了越来越多的矛盾，常常爆发争吵。在这样的情况下，金焰出轨了，而出轨的对象竟是秦怡的妹妹秦文。 秦怡得知此事后，仿佛遭遇晴天霹雳一般，这相当于爱人和亲人的双重背叛，让她的内心痛苦不已。秦怡想要离婚，可金焰苦苦哀求着她不要离开，又向她保证自己不会再犯错。秦怡心痛不已，想到尚且年幼的孩子，想到离婚的话，两个孩子便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于是，她还是咬咬牙，留在了金焰身边。 经常酗酒让金焰的身体每况愈下，1962年，他因为饮酒过量引起了胃出血，不得不做手术。在做完手术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时常受病痛侵扰，原本高大的英俊男子变得骨瘦如柴，眼神暗淡无光。在生病的日子里，一直是秦怡在照顾着他。 秦怡照顾病重的金焰二十余年，直到1983年，金焰离世。秦怡在接到病危通知后，匆匆赶往医院，可一切为时已晚。几十年的相伴，最终只剩下匆匆一面，还有几句耳语。 金焰看见秦怡来时，对她笑了笑，秦怡永远都记得他最后的笑，她说：“你看他笑，我以前最爱他的笑，他怎么还能这样笑着。”金焰在那一天永远闭上了眼，死时瘦骨嶙峋，这一年，秦怡61岁。那个人曾对不起她，但也曾给她最美好的爱情。他走了，她的心里还是响彻着悲戚。 伟大的母亲 如果丈夫离去而儿女可以依靠，那么人生还不至于一片黑暗，可偏偏秦怡这一生就是厄运不断，命运于她而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齿轮一般，一点一点把她卷进齿刃碾碎。 在照顾金焰的同时，秦怡自己诊断出了肠癌，病痛袭来时她觉得简直生不如死，做了手术之后她落下了腹泻的后遗症，只能靠药物勉强维持身体的运转。秦怡只能一边接受治疗，一边照顾病榻上的丈夫，另外还得不断拍戏以养家糊口。 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是，生活的重担让秦怡喘不过气来之时，十年浩劫如暴风雨一般向她席卷而来，她遭受抄家、审查，被下放到干校，一切都是那样的艰难和无力，秦怡只能用瘦弱的肩膀撑起一切。 正在读初三的儿子金捷突然在学校发病，医生诊断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症。金捷的病不是没有原因的，从小，父母就一直很少陪伴金捷，而同母异父的姐姐与他没有多少话讲，童年于他而言单薄而寂寞，渐渐地他便养成了孤僻、自闭的性格。 六十年代，四处皆是狂躁和无知，金捷上初中后，对身边的一切都带着不解而恐惧的心理，他在学校不肯跟人说话，永远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于是也成了同学们欺负的对象。而眼睁睁看着父母遭受折磨，他更是受到了惊吓。突如其来的癫狂，仿佛是溢满了的海水倾巢而出。 金捷发病后，生活陷入无法自理的状态，秦怡要给他喂饭，帮他洗澡，一直寸步不离地照料着他。一边拍戏，一边照顾失智的儿子，让秦怡的生活充满疲惫和艰难。
1978年，金捷的病更加严重，常常无端端地发起狂来，对母亲拳打脚踢。面对这些，秦怡丝毫不反抗，只是用手护着头，等着儿子平静下来。一次，秦怡拍完戏回去后，儿子对着她的脸就是一拳、两拳，像在打一个沙包一样，秦怡求饶：“你要打就打，不要打脸，妈妈明天还要拍戏。” 金捷的状态很不稳定，秦怡只好忍痛把儿子送到精神病院去。可儿子在精神病院中又会被病友欺负，秦怡于心不忍，又把他接到身边来。从此以后，秦怡生活的重心便是儿子。 漫长的四十多年里，秦怡即使外出拍戏，她也会把金捷带在身边。金捷什么也不懂，可秦怡都会让他穿得干干净净。
秦怡发现金捷对画画颇感兴趣时，便专门找了一位老师上门教儿子画画。为了扩大金捷的视野，秦怡还经常抽时间陪他到户外写生，金捷的每一幅画秦怡都会视若珍宝，悉心珍藏起来。 在一个拍卖会上，金捷画的作品《衡山公园》被国际著名影星施瓦辛格以2.5万的价格买走，有人问他为什么会高价买下这幅画，这位荧幕硬汉变得柔情起来，他说道：“秦怡一直是我很崇拜的一位中国影星，而他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可人间至恸，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2007年，患病长达四十多年的金捷因糖尿病发作，抢救无效死亡。那年，秦怡85岁，她只觉得整个世界，从此只剩下她一个人。人生的大雪，仿佛下到了尽头，可余下的只是无尽的寒冷苍凉。
儿子逝世后，秦怡只剩下一个女儿，女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有联系的亲人了。但女儿性格固执狂躁，和母亲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女儿甚至看上了一个有家室的人，偏要在那人身上寻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爱，秦怡自然反对，劝女儿斩断这段感情，可她也不敢硬来，因为她不知道硬来的话，女儿会做出怎样的事。女儿终究没有听进母亲的劝告，趁秦怡外出拍戏时把自己嫁了出去，母女两人从此断绝了来往。 秦怡自从年轻时被诊断出肠癌之后，做完手术也没有彻底解决病痛，医生甚至告知过她时日无多，可坚韧如她，还是走到了近耄耋之年。她偶尔也受邀外出拍戏，因为身体原因，只客串一些戏份不多的角色，可她还是秉持着老艺术家的品格，认真对待每一次拍摄。其余的时间里，秦怡把大多精力投入到了慈善活动中，让阳光般的善意照耀那些饱受苦难的人。
如今的秦怡已是99岁高龄，她走过近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踏过那些辉煌，那些苦难，归来时，眼神仍澄澈如初，哪怕遭受无数摧残，她仍以爱去对待这个世界。真正跨越岁月的美人，大抵就像秦怡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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