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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乡土』实学大师颜元·连载(三) | 求索—不是遮头是使风

 人文华夏 2021-05-28


书    名

实学大师颜元

作    者

孔淑茵 郑文林 颜世直 著

出版时间

2018-8

出   版

河北大学出版社

实 学 大 师 颜 元
求索—不是遮头是使风(三)

颜元语录:先定志而后看史,则日收益矣。如志在治民,凡古大臣之养民教民,兴利黜害者,皆益我者也;志在勘乱,凡古良将之料先策后,出奇应变者,皆益我者也。志不定则记故采词,徒看无益。

解析:先确定志向然后再读史书,那么每天都会有收益。如果立志治理民众,凡是古代大臣使人民休养生息、教化民众、兴利除害的经验教训,都是对我有益的。如果志在平息战乱,凡是古代良将运筹帷幄、出奇应变的谋略,都是对我有益的。志向如果不确定,只能记忆文采辞章,那么读史就白读了,没有任何益处。

 颜元19岁这一年,被官府抓了起来,关进监狱。事发突然,却也事出有因,那就是他的养祖父朱九祚摊上了官司,然后弃家逃跑了,颜元为此受到了牵连。

在监狱里,颜元并没颓废度日。他摒除一切杂念,在狱中坚持读书学习,学问反而有所精进。后来他的老师贾珍曾经感慨说:“这个孩子,患难不能扰乱心智,真不是一般人啊。”

颜元出狱后,朱九祚因官司丢掉了官职,朱家从此败落了。为了生计,一家人只好从蠡县县城搬回老家刘村。古语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颜元从一种生活进入另一种生活,对他来说,绝对是个考验。他不得不辍学,开始耕田灌园,不辞辛苦地务农养家。经历了牢狱之灾,又目睹了家道的败落,颜元却没有被困难打倒。他一面在田间奔波劳碌,一面勤奋读书,反而在这一年考中了秀才。乡亲们闻讯都来祝贺,他却很冷静,觉得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为了养家糊口,颜元在务农之余,又开始学医。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放松读书学习。由此可以看出,颜元此时已经走出了轻薄浮躁的青春期,展现出自己的担当与定力。

到了21岁这一年,颜元研读了《资治通鉴》,并认识到科举考试的八股文章不是真学问,于是决定放弃科举考试。颜元的人生从此出现了一个重要的转折,走出了八股文应试藩篱的颜元开始思考治国救民的道理。

现在我们不妨来回顾一下当时的社会背景:明末清初,许多汉族知识分子都深感亡国之痛,像王夫之、顾炎武、黄宗羲等人都曾积极组织武装力量抗击清军,企图恢复明朝。当他们的努力失败后,开始对宋、明两代的学术、思想、教育、政治等方面进行深刻反思。他们终于意识到,正是宋、明两代理学教育的空疏无用导致臣民积弱、国力渐衰,于是对其展开猛烈批判。身处这样的社会思潮中,颜元深深感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决定放弃科考,专心向学,立志做一个救国救民的圣人。颜元这样想着,也着手这样做了。他放下八股文,开始研究史学、兵学、医学等各种分门别类的种种知识,并认真学习骑射拳剑等武艺,努力使自己成为文武全才。

如此广泛的涉猎,让颜元开拓了视野,为他将来的思想创新奠定了坚实基础。他通过分析明朝制度的得失,完成了《会典大政记》一书。在这本书中,颜元阐述了自己的思想见解和政治主张,准备凭着自己的本事来改造社会,大展宏图,创一番业绩。他在不断思考中深深地感受到:只身破重围,单臂匡时乱是难以成功的。兴国安邦必须要有一批优秀的治世人才,而要出人才,非依靠教育不可。

在种地和行医之外,颜元决定开学塾设教,那一年他24岁。教书,既可以挣钱养家,又能以此为渠道培养人才,实现自己的社会理想,可谓一举两得。颜元从此开始了他的教育生涯,一干就是一辈子。颜元认为,教育应该尊崇古人之道,于是把自己的学斋叫作“思古斋”,自己则号称“思古人”。最初,到“思古斋”就学的人很少,但颜元却毫不气馁。几年后,跟随颜元学习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从远处慕名来拜师求学,他的学塾终于得到了认可。

 颜元一边教书,一边刻苦学习。24岁时,他开始接触陆九渊、王守仁的心学,读之深以为然,他甚至恭恭敬敬地亲手抄写了一册陆、王的《要语》。 这个时期的颜元深受陆王心学的影响。

心学发源于北宋程颢,南宋的陆九渊奠定了心学的基础,明朝的王守仁在继承陆九渊思想的基础上,首度提出“心学”二字。王守仁认为“圣人之学心学也”。他要求人们不能有任何违背封建伦理纲常的行为,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不能有。在哲学层面上,心学主张“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心即理”,认为理存在于心中,即最高的道理不需要外求,从自己的内心就可以得到。

上面的阐述也许读着稍显深奥,我们不防通过一则故事来简单了解一下心学的主张。有一年春天王守仁游南镇的时候,他和他的朋友到山间游玩。朋友指着岩石间一朵花对王守仁说:“你经常说,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天下一切事物都在你心中,受你心的控制,你看这朵花,在山间自开自落,你的心能控制它吗?难道你的心让它开,它才开的;你的心让它落,它才落的?”

王守仁的回答很有意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大概意思是说,离开了主观世界,物质世界便没有意义。“心”不仅是万事万物的最高主宰,也是最普遍的伦理道德原则。

有弟子曾经问王守仁,用兵是不是需要有特定的技巧(用兵有术否)?王阳明回答:“哪里有什么技巧,只是努力做学问,养得此心不动即可,如果你非要说有技巧,那此心不动就是唯一的技巧。大家的智慧都相差无几,胜负之决只在此心动与不动。”站在今天的角度看王守仁当时的回答,自然知道这是典型的唯心主义论调。我们不难发现,心学无限夸大了人的主观精神的作用,将人们的注意力进一步引向人的内心世界,从而助长了明代后期不务实学学风的盛行。但在当年,此观点却有不少拥护者。

24岁这一年,颜元把自己的政治主张写成了《王道论》一书,这就是后来著名的《存治编》。书中首次出现了“浮文是戒,实行是崇”这样的思想表述。由此可见,尽管颜元当时尊崇理学、信奉陆王之说,但心中已经开始产生实学思想的萌芽。

颜元25岁时,作了《大盒歌》,歌词是:“盒诚大兮诚大盒,大盒中兮生意多,此中酿成盘古味,此中翻为叔季波。兴亡多少藏盒内,高山拍掌士几何,此处就有开匣剑,出脱匣外我婆娑。”后来又写了《小盒歌》。这两首诗和后来的《求源歌》,可以认为是颜元学习陆九渊、王守仁学说的心得。他用“大盒”与“小盒”来寓“宇宙”与“吾心”,颇得陆王要旨,很多人因此称他为“真陆王”。

但许多后来者认为,《大盒歌》《小盒歌》等颜元同时期的诗作避实就虚、晦涩难懂。甚至颜元本人,在多年之后反思自己这些作品,也认为其中充满着幻妄虚矫之情,都是理学的糟粕,不但误人而且误己,堪称反面教材。

颜元25岁那年三月初六,他的妻子张氏为他生了个儿子,恰逢颜元要去易州参加岁试,于是给儿子起名“赴考”。赴考这个孩子生来聪颖可爱,颜元又很重视孩子的早期教育,小赴考因此显得比同龄的孩子成熟懂事。可惜,他六岁那年却因得了天花而早夭,这令颜元夫妇心痛不已。

古语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人对于子嗣传承非常重视,颜元也不例外。他曾经发誓不得子嗣不远游。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妻子始终未能再生一儿半女。不得已,颜元在47岁那年,过继了一个养子,是和颜元同高祖的一个侄子,名尔檥;56岁时,他又收养了一个孙子,名重光。

颜元26岁时,读了《性理大全》一书后,开始系统地学习程朱理学,并深为信服,从而抛弃陆王学说,改奉程朱理学。他非常坚定地将程朱理学作为自己为人处事的原则和责任,举手投足严格按照程朱理学的要求行事。

程朱理学起源于周敦颐,形成于北宋程颢、程颐,集大成于南宋理学家朱熹。 他们主张“理”或“天理”是哲学的最高范畴,认为理无所不在,不生不灭,不仅是世界的本源,也是社会生活的最高准则,因此被称为理学。他们主张理先气后,认为气就是人与生俱来的气质,人生下来气质分善恶,所以主张去人欲,存天理,自觉遵守三纲五常的封建道德规范,从而受到封建统治者青睐,最终沦为政治工具。他们把居敬存诚视为基本行为准则,主张通过半日静坐冥想半日读书来穷究天理。他们提倡静坐的教育效果,认为静坐有助于获得“正觉”。但却没有意识到静坐会让学生对现实的反应能力下降,从而削弱学生的身心健康。

改奉程朱理学之后,颜元无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静坐悟道。别人对他的另类行为指指点点,他却对别人的取笑不屑一顾,一门心思沉溺于程朱理学的修习之中。

颜元待人处事自有自己的一套主张。1660年秋,26岁的颜元进京赶考,住在白塔寺的椒园,和一个叫作无退的僧人有过一场颇为精彩的辩论。无退当时夸赞佛道,颜元说:“佛教里却有一件事情不好----不允许娶妻。”无退闻言大惊,说:“和尚娶妻,那还如何悟道!”颜元回答说:“连妻子都没有,道从何来?想当年释迦牟尼的父亲娶妻,才有了释迦牟尼,再后来才有了佛教;你无退的父亲娶妻,才生了无退你,然后才有了咱们今天这一番对话。”无退听后沉默不语。改日,无退又来找颜元。颜元问,你不好好参禅悟道,怎么又跑过来了。无退说:“当年帮我剃度的僧人堪称我的再生父母,教我参禅的师傅则是我的授业恩师。如今我的剃度僧即将归西,却穷得买不起一口棺木,我打算为此出去化缘。”

颜元说:“你应该好久没出去化缘了吧,现在却要为了这个人破戒,你是把他当作父母来孝敬了吗?”无退说:“确实如此。”颜元追问:“你的父母可还健在?”无退说:“父母亲都去世了,墓地尚在。”颜元又问:“你是否经常去父母坟上拜祭?”无退答:“祭扫之事有我的兄长呢。”颜元表示不赞成,说:“为了再生父母,你尚且肯破戒尽孝。可你待自己的生身父母又如何?墓都不为他们扫,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吗?”无退闻言泫然泪下。颜元走后不久,无退便南归绍兴老家了。

1661年,27岁的颜元前往祁州拜访学者刁包。刁包将自己的文集《斯文正统》送给他,颜元自此才知道天下还有“道统”一说。回到家后,颜元便设立了道统龛,正位上供奉着伏羲、周公和孔子三人,配位上供奉颜回、曾子、子思、孟子、朱熹等人。颜元每天坚持静坐读书,而且出入都要对着道统龛祭拜一番,将他们视如父、师。那时,如果有谁敢说程朱等人的不是,颜元心里就像自己父母被人贬斥了一样难受。对此,有人认为他狂妄,有人认为他愚钝,还有人认为他古板、喜欢标新立异与众不同。颜元对此皆置之不理。

通州的学者任熙宇听说了颜元的名望,就给颜元写了封信,信上写到:“道不外饮食男女,应事接物之间,惟在变化气质,力行不倦。”颜元深以为然,在回信中把任熙宇比作汉代萧何、曹参那样的人才。任熙宇回信批评颜元评价人不应该言过其实,那样是对人不尊重,说这已经背离了儒道。颜元读了信之后内心警醒,非常佩服任熙宇的见识与胸怀,并经常和别人谈起这件事。

颜元29岁那年,朱九祚的亲生儿子朱晃谋划着要夺取颜元的田产。在朱晃和朱九祚的小妾杨氏的挑拨下,朱九祚让颜元带着养祖母刘氏搬到东边宅院居住。颜元二话不说,完全遵行古人礼让的德行,把田产悉数交给了朱晃。尽管如此,颜元对养祖父却毫无怨言,依然非常孝顺。他经常回去看望朱九祚,每逢初一、十五都去给他行礼问安,每月都会给他送米送面,酒钱、日用品更是从没有短缺过。

颜元严格遵守程朱理学静坐读书的要求。到30岁时,他静坐的功夫已经相当了得。五月的一天,颜元披着棉袄,带雇工赶着牲口驮麦子。雇工垛麦子的当口,颜元独自在柳树下静坐,如入无人之境。周围苍蝇的嗡嗡声听到他耳朵里犹如古曲奏鸣,于是写下《柳下坐记》一文来记述当时的心境。

颜元为人非常注重规矩和礼仪。以他30岁时的某些片段为例:农历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他都要随养祖父去家祠跪拜,先四拜祖先,然后四拜养祖父母,再面朝东方四拜父亲。然后四拜孔子,四拜炎帝、黄帝。而在祭拜的前一天,他一定会吃素,并努力减少欲望。若逢元旦和冬至,就将四拜改成六拜。颜元还坚持每天早晨五点钟以前就起床,先打扫供奉着圣贤的地方,然后作揖祭拜。接下来是打扫养祖父的房间、养祖母的房间。早晨和黄昏都去他们那里问安、作揖。出门前和回家后都会禀告他们一声。如果因事在外过了一夜才回家,就会对着他们拜两拜。若过了五天才回家则四拜。除了打扫祖父母的房间,他还每天亲自打扫院落,有事的时候才让仆人代替。他每天早晨和晚上都要给养祖父整理被褥,取送尿盆。冬天帮他们把衣服烘热,夏天为他们扇扇子。他给养祖父端饭时毕恭毕敬。为了保持形象,他常常一整天都不脱外衣,不摘帽子。读书时则一定要坐端正,就像正在当面聆听古人的教诲一样。

颜元经常去拜访一些有名的学者,向他们请教学问,彼此就感兴趣的话题进行探讨,并且和其中的一些人成为在学问、德行上相互提携的朋友。1664年,颜元31岁时,曾经去蠡县向李明性(蠡县人,崇文尚武,学宗程朱,师从北方名儒孙奇逢,是颜元弟子李塨的父亲)问学,并且表示希望能够和他结交。李明性后来给颜元写了封信,说如果非要他说说为学的事,他主张为人要内敛,要有涵养,不要锋芒毕露,那么就可以洗去浮华和流俗了。他又说:“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希望和颜元保持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同年7月,颜元去拜访张罗喆。张罗喆是清苑人,他的哥哥是明朝吏部主事,在守卫北京时遇难了。这兄弟二人均以气节为人称道。张罗喆在明亡后专注于讲学,他的观点以“仁”为核心。他和颜元进行了思想、学问上的探讨,当论及性善论时,张罗喆毫不客气地批评了程朱理学,认为程朱理学的人性论悖离了儒道。

颜元还拜访过学者吕申。吕申,清苑人,精通术数和经济之学,尤精堪舆,相山川形势,百不一失二。颜元曾经向他请教天文学知识。由此也可以看出,颜元眼中的学问不只限于经史子集之类。

有一天,颜元与好友王法乾论学时说,在古代“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之中唯独音乐没有流传下来,而“御”(驾车)这项技能虽然传下来了,但不是现在急用的,也可以先不着急学习。其他四艺却是一定要好好学习的。如果一味地单纯探究经书,认为藉此就能明理,恐怕就成了没用的学究。李塨后来著述中说,颜元的学说在这时候已经初露端倪,这是老天爷在启发颜元啊。

颜元和王法乾曾经相约去拜访孙奇峰(孙奇峰祖籍河北容城,明末清初理学大家,与李颙、黄宗羲齐名,合称明末清初三大儒),但因为有别的事情给耽搁了,没有去成。明朝末年,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被大奸臣魏忠贤的党羽诬陷入狱,孙奇峰和鹿正、张果中一起把左光斗等人的子弟藏在家中保护起来,一时义声震动,被人们尊称为“范阳三烈士”。明亡之后孙奇逢隐居在河南夏峰山。朝廷屡次征召他去当官,他都拒绝了,人们又因此尊称他为“孙征君”。孙奇峰主张调和陆王心学和程朱理学。他待人和蔼,平易近人,又以气节名动天下,跟他学习的人很多。值得一提的是,颜元虽然最终未曾与孙奇逢谋面,但1670年曾经以书信的形式同孙奇逢论学,并以私塾弟子自称。他虽然与孙奇逢的学术观点不尽相同,但毫不影响他对孙奇逢的敬仰,1691年,颜元南游中原时,还曾经去孙奇逢墓前哭祭了一番。

颜元还和王法乾一起去拜访了人称“五公山人”的王余佑。王余佑是保定新城人,少年时就有才能,有名望。成年后更是仗义疏财,广交名士。明亡之后隐居在五公山。每次他登上山顶,回望大好河山,都泪流不止。此后王余佑更加广泛读书,尤其擅长韬略,撰写了《廿史兵略》。此外,他还擅长书法、诗歌等,可谓多才多艺。他的诗书如其人,充满浩然正气,见到者无不敬佩。

转眼到了1666年,颜元32岁了。他对自己为人、为学的要求更加严格。他坚持每天写日记,记录自己当日的过失,一个也不肯遗漏,即使有不宜记录的,他也会写上“隐过”两个字。他说,修身修不好,最主要的原因是言语上的过失;修心修不好,主要是由于不能减少欲望造成的。

1667年,颜元33岁。在长期的实践中,颜元慢慢认识到程朱理学的“理气”二元论比不上孟子的性善论。在不断的思辨中,颜元在34岁这一年迎来了思想上的巨变。

这一年,他的养祖母去世了。颜元在悲痛之余,严格按照《朱子家礼》中规定的礼仪替父亲守孝。他在墓地旁边盖了一个茅庐,差不多有三个月的时间,他昼夜穿着孝服守在那里。由于天气冷热不定,墓地又潮气很重,再加上过度悲痛,颜元得了病,病情十分严重。

同村一位老人见颜元实在可怜,于是特地来告诉他,他其实并不是朱九祚的亲孙子,实在没有必要用这么严苛的礼仪来折磨自己。颜元听后大为震惊,连连摇头,不肯相信那个人的话。

为此,颜元特意跑到随东村去问改嫁的母亲,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确实和朱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颜元长叹了数声,这才从无尽的自我折磨与哀痛中稍稍解脱了一些。

经过这件事,颜元发现《朱子家礼》有随意删削《古礼》的行为,荒谬的地方很多,有违人的性情。比如,《古礼》中说:“初丧,朝一溢米,夕一溢米,食无算。”《朱子家礼》中却删去了“食无算”这一句。溢是古代容量单位,约等于现在的100克。这样,颜元居丧期间,除了早、晚两顿饭各吃“一溢米”外,就不敢再吃任何东西,以致于差一点病饿而死。

可以说,“丧中悟性”是颜元对程朱之学由崇尚转向批判的转折点。从此,颜元对宋明理学的学术和教育方法产生了怀疑并予以否定。比如,颜元对静坐修习的批判。他意识到,学生整日念书静坐不是正学,世上的真理必须是身心和事务合为一体。他还认为,书本教育只会导致年轻人轻视实学,成为文弱书生。他逐渐认识到周公的三物(六德、六艺、六行)、孔子的四教(文、行、忠、信)才是学问的正宗。

颜元的思想从此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他离开程朱理学,不是回归陆王心学,而是沿着事功的方向,走向彻底反理学的道路。从此,颜元力主恢复尧舜周孔之道,猛烈抨击程朱陆王的理学,变成了批判理学的杰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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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孔淑茵 郑文林  颜世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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