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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乡土』实学大师颜元·连载(四) | 明悟—不辨花丛辨暗香

 人文华夏 2021-05-28


书    名

实学大师颜元

作    者

孔淑茵 郑文林 颜世直 著

出版时间

2018-8

出   版

河北大学出版社

实 学 大 师 颜 元
明悟—不辨花丛辨暗香(四)

颜元语录:心中醒,口中说,纸上作,不从身上习过,皆无用也。

解析:心里面理解了,嘴里能说清楚了,能够写成文章阐述观点了,这些,都不算什么。如果没有亲自在自己身上习练实行过,都没有用处。

学到了知识,要身体力行,养成习惯,这样在临机决断时才能发挥作用。书本上的知识即使学会了,理解了,如果不运用,就是死知识,终有一天会忘记,不能变成自己的真才实学。

美国华盛顿图书馆的墙壁上有这样一句话“我听见了就忘记了,我看见了就记住了,我做了就理解了。”这和颜元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了树正学,驱伪学,颜元夜以继日地研读前人的著作,从中去芜存精,写出了著名的《存性》《存学》两编。这两部书的问世,标志着颜元真正抛弃了程朱理学,树起了实学思想的旗帜,走上了彻底反对理学的道路。

《存学编》成为颜元教育思想发展的里程碑,标志着颜元彻底脱离了政府提倡的旧式理学教育,走上了“实文、实行、实体、实用”的道路。他提出教育必须培养“利济苍生”的通才和专才,教育的目的在于培养全面发展的人,由此开创了中国历史上新式教育的先河。

颜元认识到“思不如学,而学必以习”。因此,他于35岁那年正月取下了“思古斋”的匾额,将之换成了“习斋”。颜元针对程朱理学虚妄无用的学风,提出了要以“实”药其虚妄,以习动代其静坐,转向以“习行”为主要特点的学风。从此,颜元在教学中,注重从启蒙教育阶段开始时就培养学生重习行的习惯,让习行成为学生学习的第一观念和自觉意识。

颜元认为读书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学一点理论皮毛就以为什么都懂了,这种认识非常有害。颜元借孔子的“学而时习之”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习”就是“鸟数飞”,意思是说只有在实践中时时温习,最终才能运用自如。他认为“心中惺觉,口中讲说,纸上敷衍,不由身习,皆无用也。他强调“习”就要求“动”,这与中国传统教育强调“静 ”相对立,是对它的校正。他对弟子说: “。他对弟子说:“读书越多,疑惑也就越多,看事物越没有识别的能力;一味埋头读书,只能损害人的智力,无益于增加人的才德。”他还说,没有实践,一切就像镜里花,水中月,看起来赏心悦目,可是一旦拿掉镜和水,花和月也就消失了。一生对着镜和水只是欺骗自己一世罢了。

颜元反对汉儒乃至程朱一派只讲动机、不讲效果的教育主张,并提出教育必须从“实用”出发的教育观。他感到如果不讲求功利,有许多问题将无法得到答案,他曾经提出这样的问题:“世上有耕种的人不谋收获的嘛?有织网持钩的人不想得鱼的吗?”正是以此为出发点,颜李学派实现了中国思想史上从“义利分”到“义利合”的转变,主张“正其谊以谋其利,明其道而记其功”。这与中国传统的玄虚之学高谈性命、鄙视事功相对,成为种一矫正虚玄的思想体系。这种正当得利观很值得深思。

当时,博野县、蠡县一带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蠡县无医生,博野无教师。”究其原因,就是当时蠡县有个名医行善,治病从不收钱。其他靠行医养家糊口的人被抢了饭碗,只好转行或者搬到别处去。结果等那个名医死后,蠡县突然医生紧缺,百姓看病都成了困难。而博野县令赵用熙、邑人尹会一等人创办义学,不收学费,导致其他教师没饭可吃,甚至连颜元的弟子钟錂那样有学问的人都收不到学生。这样一来从事教育的人越来越少,博野教育大受打击。义学垮台以后的近百年间,博野人才凋零,几乎无人考中举人、进士。而在此之前,从清顺治年间到乾隆三十一年,博野共考中举人24人,进士6人。

颜元认为创造是人的本质特征,人人都可以通过创造而成为圣人,他说:“圣人是肯下工夫的庸人,庸人是不肯下工夫的圣人。”

颜元还继承了孟子“性本善”的说法。他认为人性变恶,是由社会环境所造成的,因此他告诫学生要严格自律,自觉抵制社会不良风气,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则。

另外,颜元还非常重视对学生进行军事和体育教育,他教学生学习兵法、战略,使学生能够骑马、射箭、拳击,有抵挡盗寇的本领,而不是将他们培养成百无一用的愚腐书生。

曾经有一个这样的故事:有一天,颜元和人们一起骑马,马群不知何故突然受惊了,一时间马蹄奔腾惊叫声四起。因为擅长骑马,颜元安然无恙。惊慌中,有不少人坠马受伤了。事后有人找原因说,明朝时秀才骑马,一定会有两个人拉紧缰绳,防止意外,可是现在没这个规矩了,所以才导致坠马。颜元闻言暗自摇头叹息:“人们不自责骑马技术不过关,反而归咎于没有拉缰绳的仆人,读书到底为了什么呀?”这件事让颜元更加痛恨理学教育的虚妄无用。

彻底明悟宋明理学的弊端之后,颜元对实用的学问更加重视了。比如,他曾经系统研究了算数,从基本的九九乘法表开始,彻底梳理因、乘、归、除,一直到《九章算术》。另外,他还编写了《农政要务》。这些都是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学问。

发现了当时学子为学的症结所在并找到了解决方法,颜元从此在和学者切磋学问的时候,开始大力宣传自己的实学思想。他和孙奇峰、陆桴亭等学者书信往来论学时,也不忘阐述自己的实学主张,希望他们能够加入到实学的阵营中来。

1671年,颜元37岁时,和宁晋县的张公仪在祁州刁包家里一起探讨学术。期间,颜元出示了自己所写的《存学编》和《存性编》,表明观点,倡导实学。张公仪听后非常赞成。张公仪是明末秀才,乡试第一,有才气更有气节,在当时有很高的名望。能够得到这样的人的认同,对于颜元来说无疑是一种鼓励。

1672年,蠡县的彭朝彦去世了,颜元非常伤感,去吊唁时泪流不止。彭朝彦并非名儒大贤,也非官宦出身,他目不识丁,一辈子靠给别人打工过活,但是他勤劳而诚实,手头略有宽裕就拿来救助穷人。

彭朝彦在世时,颜元非常敬重他的人品,就想请他吃顿饭,聊聊天。可是彭朝彦这个人很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平生不接受别人宴请,怎么办呢?有一天,颜元准备好酒菜,然后派学生去请彭朝彦,说颜元有事找他帮忙。学生们见先生竟然要宴请一个打短工的人都很惊诧。颜元见状问他们:“你们可记得白居易的诗中有这么两句'高者未必贤,下者未必愚。君不见沉沉海底生珊瑚,历历天上种白榆’。彭朝彦老人是个很能干的人,如果他处处为己,也许可以成为一个财主,但他却把自己的积余都接济了别人,他难道不是很了不起吗?”学生们听后似有所悟,赶紧去请彭朝彦了。

听说是颜先生有事儿找他,彭朝彦匆匆地赶过来。颜元见老汉风尘仆仆,赶紧端来一盆清水笑道:“老人家别急,先洗洗脸吧!”彭朝彦刚从田里回来,扑打着身上的尘土说:“不啦不啦,先生有什么活计尽管说吧!”颜元拉着彭朝彦来到屋里说:“老人家,我其实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很敬重你的品格,今日特备了几杯薄酒,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如何?”彭朝彦听了哈哈笑道:“颜先生,我一个卖苦力的,哪里谈得上什么品格呀!”颜元搀着老汉坐下说:“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的为人处事确实为我做出了表率啊!”彭朝彦慌忙站起来说:“颜先生过奖了,大家都称你颜圣,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这样说让我脸面发烧啊,你若再这样,我可就告辞了。”颜元见彭朝彦如此自谦,心里很过意不去,他握着老汉的手说:“你可千万别再叫我颜圣人了,你瞧我一德未立,一事未成,被人唤做圣人那将见祸于天,受侮于人哪!”彭朝彦见颜元态度诚挚,也就坐下说道:“能和先生聊天我很高兴,但酒菜是万万不能吃的。”颜元再三劝说,彭朝彦却非常固执,后来只好将酒菜撤去,换上了两杯清茶。

几年后彭朝彦去世,颜元亲率众弟子去坟上祭奠他,供桌上的祭品只有两杯清茶。后来为了纪念这个品德高尚、性情耿直的老人,颜元曾写了《佣者彭朝彦传》和《祭彭朝彦》两文以示敬意。

1670年,颜元三十六岁时,他终于费尽周折,得知了他的祖籍是博野县北杨村,而且他年逾八十的祖母尚在。祖籍虽然找到了,颜元却并没有马上认祖归宗,因为他的养祖父尚在世。颜元受朱晃排挤不得已搬到随东村的第二年,他便把养祖父接到了随东村家中。不管朱家待他如何,他依然对养祖父恪守孝道,尽到生养死葬的孝道。

1673年4月5日,颜元39岁时,他的养祖父病逝了。颜元非常悲痛,连续几天吃不下饭。颜元从小由朱九祚夫妇抚养长大,尽管朱九祚后来在对待颜元和朱晃的态度上有所偏颇,但颜元依然对他们有着深厚的感情。

总的来说,朱九祚其人还是很不错的。在明末乱世中,朱九祚充分展示了务实的才干。他捕盗安民,为老百姓做了很多好事,给予颜元潜移默化的影响。颜元归宗后,依旧很怀念朱九祚,称他为“恩祖”。

为朱九祚守孝结束后,颜元向学院申请归宗,得到批准。从颜元39岁这一年开始,他恢复颜姓,名元(取“开始”之意),字浑然,习斋是他的号。

1673年农历11月19日,颜氏族人来蠡县接颜元回博野县北杨村。由于颜元平时救难济贫,多行善举,深受百姓爱戴。听说他要迁往博野,人们纷纷前来为他送行。沿路各村许多人聚到街头,为他摆酒食、送礼品,泪水涟涟地不忍分别,有一个老太太甚至将家里仅有的一只母鸡都抱来了。大家有的将颜元送到村头,有的送到蠡县县城,有的甚至一路送到北杨村,才洒泪而别。颜元归宗,他兴办的学校“习斋”也随之迁到了北杨村。颜元当时的影响已经非常大了,远远近近来向他学习的人越来越多。习斋也先后扩建了几次。

随着弟子的增加,习斋的管理制度也需要加以改进。于是,1674年,颜元申订了著名的《习斋教条》。这个教条实际上就是学生们的日常行为守则,其中包含了很多现代教育提倡的积极内容。

习斋教条中规定学生们应该长幼相敬,重视友情。其中还特别规定“善则相劝,过则相警”这样的条款。条款还规定:即便老师犯了错误,也要直言不讳地指出。在讲究师道尊严的封建社会,这条规定实在难能可贵,即便放在现代,仍然不过时。

在习斋教条中,颜元还排定了分日学习“六艺”的课程表。每一、六日学习“数”,九日学习“乐”,五、十日学习“射”,每日午饭后学习“书”等等。习斋的教学内容,完全抛弃了科举应试的八股文,专务实学。

也就是从那时起,凡有人请他教授八股文,他都一概推辞掉,开始专注于实学。颜元认为真正做学问,应该少讲著,少说多做。借用王法乾的话来讲就是“口边才发出,内力便以少”。而他的朋友朱参两在送给他的对联中也说“谭(谈)天下事何得容易,做身上功还要安详”。

1682年,颜元48岁时,完成了《存人编》的写作。在这本书中,颜元强烈反对佛教、道教以及社会上流行的所有宗教和邪教。他认为,程朱理学就是受到了佛教的迷惑而变得虚妄不实、空虚无用。他呼吁宗教信徒们迷途知返,回归正常的人生,融入社会生活中来,做一个正常的健康的“真人”。

到此为止,颜元已完成《存治》《存性》《存学》《存人》四篇重要著作,后人将之辑录在一起,称为《四存编》。

《四存编》是颜元的代表作,影响之深远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的学说从清中叶以后受到广泛重视,民国时期更有“四存学会”大力宣传其思想,甚至在北京、北杨村等地办起了“四村小学”“四存中学”,学校以颜李学派的书籍为教材。现代学者对颜元思想的研究更是进行得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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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孔淑茵 郑文林  颜世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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