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稻盛和夫《京瓷哲学》（第三十篇）：人生•工作的结果=思维方式×热情×能力

人生·工作的结果由思维方式、热情和能力这三个要素的乘积决定。

其中，能力和热情，分别可以从零分打到一百分，因为是相乘关系，所以与自以为能力强、骄傲自满、不肯努力的人相比，那些认为自己能力平平，但比任何人都努力的人，反而能够取得更为出色的成果。

在这之上，再乘上思维方式。所谓“思维方式”就是人生态度。可以从负100分到正100分。思维方式不同，人生和工作的结果就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能力和努力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具备作为人应该有的正确的思维方式。

在京瓷创立后不久，我便悟到了这个人生方程式，于是开始向员工宣传。它可谓是京瓷哲学的根本。

年幼的经历使我领悟到“热情”和“思维方式”的重要性

大学毕业前，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老家鹿儿岛，毕业后，我去了京都工作，这才算是第一次离开家乡。当时的我完全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伙”。虽然大学时成绩优秀，但我的母校只是一所地方大学，在全国的排名绝对算不上高。但可能是小时候当过“孩子王”的缘故，我生性好强，不肯服输。来到京都后，我时常思考“面对如此有限的自身条件，我该如何打拼才能在社会上生存呢？”

像我这种能力平平者，若想在工作中取得出色成绩，应该具备什么特质呢？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到的第一个答案是“热情”于是我领悟到了热情的重要性，之后又领悟到了思维方式的重要性。

我之所以会有如此领悟，缘于小时候的一段经历。

小时候，亲戚中有位叔叔经常会来我家串门。日本人常说，鹿儿岛的男人最喜欢说大话，我家的叔叔亦是如此，几杯烧酒一下肚，他就开始吹牛了。比如，他会嘲笑某个生于鹿儿岛的知事（知事是日本都道府县的行政区首长。－译者注）或议员等名人：“那家伙上小学的时候哪有我聪明，最后磕磕绊绊才升人初中。要不是当时我家里穷，俺早就成高材生了。”然后得意扬扬地不断絮明，说自己以前比现在的那个知事要优秀得多。听到叔叔说自己有那么了不起，作为亲戚的我，确实也感觉不错。但另一方面，在我幼小的心灵中，也产生了疑惑：既然叔叔这么了不起，那为什么不去好好工作，而总是来我家喝酒吹牛？而他口中的“愚钝之人”却当上知事，身居高位。经过反复思考，最后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小学时，或许是叔叔更聪明。可他恃才傲物，懒惰懈怠，结果一事无成。而那个原本才智不如他的人，却通过拼命努力而出人头地。”

不仅如此，有一次，那个叔叔为了给自己的游手好闲找借口，对我提起他的隔壁邻居，那人每天起早贪黑干活，他却称之为“傻瓜”。“我头脑聪明，所以睡到自然醒也没关系，但住在我隔壁的家伙是个傻瓜，所以只能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换言之，叔叔对此抱鄙视态度。在叔叔看来，没有聪明才智的人才会在别人睡觉的时候仍然坚持工作。

对于叔叔的言辞，我感到莫名其妙。起早贪黑干活的人才叫了不起，可在叔叔的价值观里，努力却成了愚笨的标志。虽然当时的我还幼稚懵懂，但对于叔叔的说法，已经从心里产生反感。由于我从小就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所以才能逐渐推导出上述的人生方程式。

人生的方向是一条具有正负值的直线

在我的人生方程式中，能力和热情可以 用0到100的数值表示，唯有思维方式存在正负值、可以从－100到＋100.

大家可以把方程式中的“思维方式”看成是“人生之路的方向”。该方向并不是东西南北这种全方位的立体概念，而是一条直线上的方向。换言之，假设一条直线上某个点的数值为0, 以该点为基点，向两边延伸，一头的终点是＋100, 那么另一头的终点便是－100. 有人认为人生道路的方向是多元化的，但其实并非如此。人生的方向是一条直线，要么向着“正值”前进，要么向着“负值”前进，只能两者选其一。思维方式的正负值至关重要。假设一个人头脑聪慧、擅长运动，且能力出众，还具备充分的热情，但他的思维方式只要稍微有一点负面倾向，由于该方程式中的变量是乘积关系，其计算结果便成了一个巨大的负数。

福泽谕吉眼中的理想企业家

在总结出该方程式后，一有机会，我就会向员工强调思维方式的重要性：“思维方式决定人的一生。”

后来，我得知了福泽谕吉（福泽谕吉，日本明治时期的著名思想家，教育家，日本著名私立大学庆应义塾大学的创立者，明治六大教育家之一。－­­—译者注）的一段名言，从而使我更加坚信人生方程式的正确性。他的这段话讲的是“企业家应有的品质”。

思想深远如哲人，高尚正直比武士，加之以小吏之才干、百姓之体魄，方能成实业界之俊杰。

这段话的意思是，企业家要像哲学家那样思想深刻，像元禄武士那样忠义两全、高尚正直。至于福泽谕吉提到的“小吏”， 是指当时明治新政府起用的下级官吏，他们贪污受贿、专权跋扈，但也具有头脑机灵、办事得力的一面，因此也被人们称为“俗物小吏”。在他看来，如同“小俗吏”一般的才智也是不可或缺的。这些品质再加上农夫百姓那样强健的体魄，才能成为对社会有所贡献的大人物。究竟怎样的人才能成为“实业界之俊杰”？对于这个问题，福泽谕吉可谓一语道破天机。

这段名言正好与人生方程式完全相符。百姓之体魄，也就是强健的身体，相当于“付出不亚于任何人的努力”的“热情”；小吏之才干，即“倘若听之任之，则可能作奸犯科”的才能，相当于经商的“能力”；而“思想深远如哲人，高尚正直比武士”则正好相当于“思维方式”。可见，倘若不具备哲学家般的优秀思想和元禄武士般的崇高品性，则无法成为实业界之俊杰。这段名言让我再次认识到了“思维方式”“热情”和“能力”这三要素的重要性。

负面的思维方式只能导致负面的人生结果

关于这三要素的关系，我也曾想过是否可以用加法来表示，但结果证明，唯有乘法才是正确的。

媒体曾经报道过淀号劫机事件（淀号劫机事件发生于1970年3月31日，是日本极左派武装恐怖组织“赤军派”所策划的日本航空351号班机劫机事件。－译者注）。报道称，劫机事件结束后，劫匪流亡到朝鲜，后来因违反外国汇兑法，在越南和柬埔寨的边境被捕。当时的报道焦点是“对于已经年逾50的劫匪，是否应该引渡回日本审判”。

各位之中，想必也有不少人在年轻具有强烈的正义感，希望清除腐败、对充满不公和矛盾的日本社会进行改革，构建人人安居乐业的平等社会。我也不例外。但抱有这种思想的一部分人却最终沦为过激派，企图依靠恐怖主义来改变世界。当时的“日本赤军派”便是其中的典型。

既有能力，又有热情，想创造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正义社会，这是非常美好的想法。但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却依靠了恐怖主义和暴力手段。而这种做法势必会对无辜者造成伤害。而且，无论动机是多么地深明大义，如果不择手段，认为“即使杀掉反对者，也要实现目标”，便是一种负面的思维方式。

上文提到的劫匪一直过着“见不得阳光”的流亡生活，在年过半百时，又被泰国警方逮捕拘留。即便被引渡回日本，等待他的也只能是旷日持久的审判，自由生活已经永远与他无缘了。

充满正义感且能力出众的青年，却由于负面的思维方式而断送了前途。这样的例子再次告诫我们“思维方式”的重要性。

“善念”与“恶念”

上述方程式中的“能力”也可以用“才能”来表述。

我常说“不要为才所累”。有才之人往往由于太过机灵而恃才傲物，一旦“为才所累”， 便会造成严重的负面后果。使用才能的应该是“心”，才能必须在自身心灵的控制之下。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如果一个人丧失心智，只剩下才能或商业头脑，则必然会走向失败。从该意义层面，也能体现出人心（思维方式）的重要性。

那么，该方程式中的“思维方式”到底是什么呢？大家既可以把它看作福泽谕吉所说的“哲学”， 也可以把它看作我所阐述的“心灵”。此外，把它当成是“思想”“理念”或“信念”也未尝不可。甚至还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人类的“善念”。“思维方式”是这一切概念的综合体。

我刚才提到，在人生方程式中，“思维方式”从一个数值为0的基点出发，沿着一条直线，向两个方向延伸，从而形成正负两极，最大的绝对值皆为100.那么，何为“正极”呢？对于这点，不用想得太过复杂。所谓“正极”， 便是人的善念；反之，“负极”则是人的恶念。换言之，人生方程式还可以表示为：善念x热情x能力。这样写、就更简单明了了。

那么，何为善念呢？要是哲学家能给善念下个明确定义就好丁，但很遗憾，对于善念，目前的哲学界还未有标准定义。因此即便不够严谨和充分，也请允许我阐述一下自己通过思考而得出的定义。

首先要拥有乐观向上的态度和富有建设性的思想，其次要具备能和他人一起工作的协调性；性格要开朗，待人接物时，要抱有肯定的态度，且充满善意、体谅他人、温文尔雅；态度要认真，要正直谦虚、努力奋斗。不自私自利，不贪得无厌，学会知足，懂得感恩。

在我看来，所谓善念，便是囊括上述所有品质的境界。

可能有人会纳闷：“稻盛先生为什么要列举这些'大道理’呢？这此话，从小就听老师讲过。”原因很简单。大家并没有真正明白这些道理，所以我才不断强调“思维方式是关键，必须以良好的思维方式行事”。我跟大家讲哲学、讲活法，就是为了让大家拥有良好的思维方式。我所阐述的哲学便是一种思维方式的基准、一种思维方式的榜样。而上文中所罗列的那些品质和美德，便是对这种思维方式的直接解读。

与之相对，所谓恶念，便是消极否定、拒绝合作的态度；心理阴暗、充满恶意、心术不正；有企图陷害他人的想法；做事马虎、满嘴谎言、态度傲慢、懒惰懈怠；自私自利、贪得无厌；心怀不满、愤愤不平；怨恨他人，嫉妒他人。这样的精神状态和处世态度便是恶念，即恶劣的思维方式。

我已经多次强调过，在该方程式中，“思维方式”的数值范围是从－100到＋100.那么，如何“测量”自己目前的思维方式呢？下面，我教给大家一个方法。

查看我刚才所罗列的“善念品质”， 把与自身相符的部分圈出来。如果所有项目都与你相符，那么你的思维方式便是＋100.同理，查看我刚才所罗列的“恶念品质”， 以同样的方式画圈，圆圈越多，则所计的负分越高。这样正负综合，就能判断自己的思维方式处于怎样的位置。道理其实很简单，通过这种方法，想必大家都能得知自己目前的心灵状态。

“思维方式”正是决定人生、改变命运的关键因素

如今，学校老师一般都会这样教育学生：拥有怎样的思维方式、拥有怎样的思想是一个人的自由，表达自由、思想自由属于天赋人权。而且越是知识分子阶层的人，便越是强调这种自由。

芸芸众生，其人生各不相同，这便是社会。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思想观念确实属于个人自由的范畴，这正是现代人的基本思维。选择什么思维方式的确是一个人的自由，但在自由选择思维方式的同时，也背负了巨大的责任，因为选择将直接决定自己的命运。可又有多少人真正明白这个道理呢？自由的思维方式、自由的心灵、自由的思想和哲学，这一切当然是每个人的权利，但通过我的人生方程式就能知道，根据选择的不同，人生会发生180度的大转变。

然而，许多人却不明白这个如此重要的道理。学校也好，公司也好，老师和上司也从不进行相关教育。讲到这里，可能不少人在心中感慨：“思维方式具有左右人生的重要作用，如果有人早点告诉我这个道理就好了。如果能早一点明白，善念其实是如此简单明快的哲理，那我之前的人生就能过得更加精彩。”

刚才所讲的善念和恶念，原本属于宗教、道德和伦理教育的范畴。但日本进入近代社会后，人们对宗教的重视程度渐渐减弱。在二战结束后，政府标榜与宗教彻底脱离才是“真正的知识分子”。

然而，即便在宗教教义中，对于“思维方式决定人生”的道理，也没有非常明确的阐述。以佛教为例，释迦牟尼佛祖开示道“生者须持戒修行，积善弘法者永生后进入极乐净土，作恶渎法者死去后堕入无间地狱”。但死后的净土与地狱是现世不可见之物，因此这样的箴言很难让世俗之人相信。换言之，其对于“思维方式为何重要”并没有进行明确说明。而从人生方程式中就能看出，思维方式恰恰是最为关键的因素。因此我认为，首先必须让大家明白“思维方式决定人生”的道理。

可现实情况是，许多人对思维方式缺乏正确认识，认为它不过是知性和意识范畴的一种“游戏”， 和自己实际的人生并无关系，并且不相信“万物由心生，万法由心造”的道理，于是就会否定人生方程式的正确性。

我在演讲时经常引用中村天风先生的话。无论在精神领域还是哲学领域，天风先生都可谓是影响我一生的人物。

他曾讲过这样一段话：

“我的未来光辉璀璨，我的人生将美好、光明且幸福。要抱有这样的信念，以富有建设性的积极态度，乐观开朗地思考人生。切不可阴郁重重、消极厌世。”

他所开创的天风哲学非常深奥，但了让我们这些凡人也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以简单明了的言语劝诫“要乐观开朗地思考人生”。

此外，我还经常用中国古书《阴骘录》 (《阴骘录》即《了凡四训》， 是一本种德立命、修身治世类的教育书籍。作者为明代袁了凡。在书中，作者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述了改变命运的过程。－译者注）中的名言警句。

“人生并非早已注定的定数，人生或许存在命运，但命运并非不可更改的宿命。倘若发愿，便可改变。”

《阴骘录》的作者是袁了凡，自从他一心向善后，其命运便开始朝着好的方向转变。通过不断帮助他人，使其自身度过了美好的一生。这个故事，我不知讲过多少次。从《阴骘录》中，也可以看出思维方式的重要性。因此，对于思维方式能够决定人生和命运的说法，我深信不疑。我希望大家也能够相信人生方程式，并付诸实践。

必须把哲学思想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我之所以不断强调哲学思想，是为了让大家能够拥有正确的思维方式。但倘若仅仅把其看成一种“认知型”的知识，则还远远不够，必须伴随着实际行动，要把习得的知识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换言之，必须彻底理解和吸收这样的思维方式，达到“在任何场合都能灵活运用”的境界。

反之，如果只是在脑中“知道”这种正确的思维方式，则与无知无甚区别。如果不能把它融入自己的血肉、在人生的关键时刻及每天的业务活动中灵活运用的话，就完全无法体现其价值。正因为如此，一有机会，我就会反复强调这点。

有的人在听了我的演讲后，觉得“虽然（稻盛先生）每次说的内容都差不多，但每次聆听，都有全新感受”。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是这样的：“啊？这内容上次听过，我已经明白了。”实际上，这些人只是停留在“认知”的理解层面，却没有用心把我讲的东西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如果不能把我讲的内容融人自己的血肉、升华为自己的思想、理念和哲学的话，就还不能称之为“自己的思维方式”。“即便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仍然能遵循思维方式行动”，只有到达这样的境界，才算是拥有了自己的思维方式。

因此，我希望大家能够反复琢磨和消化我的哲学思想，并努力使其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演讲听众赠予的即兴诗

1999年10月14日，我前往美国纽约的州立阿尔弗雷德大学。该大学有一个名为“约翰·弗朗斯西·麦克曼演讲会”的传统活动，旨在纪念曾任教于此的约翰·弗朗斯西·麦克曼教授。该大学邀请我演讲，希望我演讲《陶瓷业的革新－—技术员的活法》，时长一个半小时左右。

被选为讲师是莫大的光荣，再加上该大学曾经颁给我名誉博士的学位，因此我欣然接受了邀请。而在演讲时，我发现听众中不仅有人数众多的学生，还有不少当地的名流和其他大学的教授。

在美国期间，阿尔弗雷德大学陶瓷工程学和材料科学部长罗纳德·戈登教授及其夫人向我提供了热情的接待，夫妇二人不仅在我抵达当天来机场接我，还亲自送我前往下榻的酒店。

在演讲时，我使用幻灯片和模型样本，讲述了我在京瓷公司将近40年的陶瓷研发轨迹。之后，我还讲了“技术员应该以怎样的心态投入工作”以及“人生·工作的结果＝思维方式x热情x能力”的人生方程式。

当晚，校方为了答谢我的演讲，举办了晚宴。上文中提到的戈登夫人在餐会上对我说：“您今天的演讲让我深受启发。我把自己的这份感受写成了一首诗，想赠予您。”她的座位离我很远，却特意走到我的座位旁，把写的诗亲手送给了我。

我当场拜读，发现确实是首好诗，于是对她说：“谢谢您的诗，我非常喜欢。我还有个提议，这首诗是您的作品，所以我希望您能在大家面前朗诵它。”于是她大声朗诵、晚宴的嘉宾们认真聆听，大家都非常开心。如果把这首诗翻译成日文，则大意

如下：

方程式（FORMULA)

此刻 我心灵的琴弦被抚动

因你那充满睿智的言语

成功路上的璀璨明灯

是你的方程式

 

倾尽热情的努力

加之以能力的支撑

还有乐观的思维方式

越多越好

 

这乘积的结晶

还需坚固的结构维护

让爱倾注其中

越多越好

无数的经验历程

造就了人生的炉窑

孕育了无数新发现

在你的方程式之下

 

不可不知不可不晓

这人人通用的方程式

它是人生路的指南针

无可怀疑 真实不虚

 

你那积极的人生观

可谓泽被苍生

受益者何止百万

我能了解 我能明白

若问为何

因我亲眼所见 亲耳所闻

并且相信 并且信任

美国的大学教授夫人为我的“人生方程式”写下了如此优美的即兴诗，真是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