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尽是山。山多自然鸟类也多。鸟类多,自然鸟的鸣叫的声音也多,有的清脆,有的短促,有的嘹亮,有的婉转,有的还拖长音调回环,有的竟然明白得像人语一样。 小时候做放牛娃,我就爱听鸟语,牛放牧在山林,林间鸟儿就叽叽喳喳的围过来歌唱,有的竟然还站在牛的脊背上摇头晃脑。每当这时我就站立着听这些鸟儿呼叫。布谷鸟不紧不慢地叫着“布谷——布谷——”黄鹂亮开嗓子:“麦黄黄,麦黄黄!”还有一种鸟儿喊着“掏沟——等水!”声音竟如人言一样明白。还有云雀、黄鹂、白头翁、斑鸠、麻雀、喜鹊、燕子,成百上千地在树丛中喧闹,那鸣叫声汇集一起,真像是热闹的“森林音乐会”,也是天籁的大合唱。 我觉得鸟是世上善美的灵异之物,再没有比鸟更俊俏灵巧的动物了。它细长的尾巴,灵利的尖嘴,鲜艳光洁的羽毛,优美的流线型体态。耳边总是萦绕着鸟语。我觉得鸟语也是世间最美的语言。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打开《诗经》,翻翻那三百零五篇,竟然有七十六处写到鸟,整部《诗经》提到的鸟儿也有三十三种。在那带着墨香的纸页上,我似乎听到了相伴在河中小洲的雎鸠在“关关”和鸣,听到了黄鸟在灌木丛中的“其鸣喈喈”,听到了燕子目睹亲人别离时的“泣涕如雨”,听到了雉(野鸡)飞向远方的“下上其音”,听到了鸿雁在空中翩翩飞翔的“哀鸣嗷嗷”,听到了沼泽深处的鹤在惊天长鸣:“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这些鸟语,将三千年前的华夏之野装点得灵动迷人。于是我就爱走进山里去倾听鸟儿的鸣唱,听山里那些群鸟情语交流。 家乡最好的山叫金安山。不仅树木繁茂,花草间杂,还有流水细浪,藤蔓纵横。更为奇特的是山顶正中有一块平坦的青石墩,石墩下缝隙里长有青苔,青石墩面很光滑,宽一丈二尺,高四尺许,家乡人叫它“镇山石。”当年爷爷告诉我说:这墩青石高度应和春夏秋冬四季,宽度暗合一年十二个月,是一墩富有灵性的石头,它与家乡的天气阴晴有着神秘的联系。从少年读书时起直到去当兵之前的那些年月,只要天气晴朗,我都会利用放牛、打柴、割草的时间,爬到这墩青石上躺着休息,瞪着眼睛看小鸟在大树小树之间跳荡,张着耳朵听那绿荫深处传来的那些忽断忽续,忽远忽近鸟声。每当这时,我就感觉我的心就贴近了金安山的心灵。 自从当兵到了部队,住在军营里,每日学习训练,我就很少没有听到成群的鸟语了,那期间心里总是像缺少了什么似的。那期间,我一直回忆自己生命初期听到的鸟叫,只有在回忆时才成就了那份心灵的完美,感到有鸟语的日子才是愉快的,完美的。那些不同音调的鸟声,给人的神经和肢体都有神奇的感应,大自然的美声给人的心灵留下愉悦的烙印。 退伍回到家乡,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金安山去听鸟语。我躺在镇山石上,心儿紧贴着石壁,准备好好的安静的听一阵鸟声。一群山雀飞到树梢,在我头顶唧唧喳喳的鸣叫。它们总是用几个不同的音符串成婉转的歌曲。一只带头领唱,另外几只应和,缠缠绵绵,重重复复的互相传递着透明的情意。又一群鸟们从远处飞出来,加入合唱的队伍,此时的歌声像青石上的一股流泉,丁丁冬冬的迸溅。还有一只红嘴的鸟儿,一边展示着轻盈的翅膀飞舞,一边卖弄着清脆的喉咙,叫得特别响亮。我特喜欢这鸟的体态,但就是叫不出这鸟的名字。它究竟是什么鸟呢?过了好一阵,我还是没想起来。我忽然又觉得自己真是天字第一号傻瓜,名字对鸟有什么用,你给它取什么,鸟就认可什么,因为鸟们根本不在乎叫什么名字,只在乎歌喉的好听。再说鸟的歌是唱给鸟听的,至于你人爱不爱听,鸟们也根本不与考虑。其实鸟儿们也不知道我的心情,它哪里知道我已经深深迷恋在它们的合唱中了。 后来我发现,这些顽皮的精灵,天天都要围绕这块镇山石来歌唱,来表演,兴奋的吵闹不休。鸟雀们撒野似的呼朋唤友,用短促嘹亮的歌声来为镇山石快活。原来鸟雀们对镇山石也有有一股浓浓的恋清,镇山石也有一股不朽魅力吸引着鸟类。于是我开始阅读镇山石,开始去理解镇山石。读镇山石山的裂纹,我发觉这镇山石有深厚的历史渊源,有曲折动人的传说典故;读镇山石上的青苔,我像在欣赏民间文化的精致典雅,赞叹土家山民的勤劳智慧;读镇山石的青黑颜色,我感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叹息沧桑里的潮起潮落鸟音里的镇山石是一部耐读的好书。 我在镇山石上听鸟语。 我感谢金安山里的镇山石,是它让我能敞开心扉,听到这来自大自然和人世沧桑的真切之音。有鸟相伴,镇山石永远不古老。有鸟音相随,镇山石永远不孤独。每每对窗静坐,或野外散步,如有莺歌燕舞,便觉心旷神怡,精神大振。那些可爱的鸟类朋友,让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和谐美好家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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