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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童年 李广生 “保留一颗童心”“保持一份童真”，类似的话无一例外的都是谎言，用来忽悠人的，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童年，我们对童年的无知甚于我们对宇宙的迷茫。 一、童年 曾有一段时间我热衷于在家对孩子、在学校对学生讲述自己的童年。虽然关于童年的记忆都是一些碎片，但我努力的用花言巧语连缀并修饰它们，勾勒出一幅令自己向往的童年画卷。我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心理如此的包装童年，但我能发现他们很快由新奇转为反感。当我的努力遭遇孩子和学生的冷落之后简直有些恼怒，我呵斥他们玩世不恭的同时替自己惋惜。惋惜之后当然是慨叹，慨叹之后当然是失落。失落之后才隐约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是在复制童年。如果连童年都可以被复制，这个世界就不可救药了。事实上我们很多人都在进行这方面的努力。 这是个由成人话语体系支撑起来的世界，我们所谓的童年很大程度上是被成人化的童年，存活在追忆中的童年。成人的傲慢导致我们在追忆中不可避免的把非童年的价值和理解加诸于童年，并认为是理所当然。人们对傲慢的反感是因为无法掌控的傲慢作用于自己，当可以把傲慢掌握在手中之时，人们对傲慢的态度会陡然转变为欢迎，然后是迫不及待的行使，哪怕行使的范围非常有限。童年是人们行使傲慢的安全地带。 因为童年的声音实在是太微弱，太难以引起人们的注意，哪怕是哭泣和呐喊。即便被听到了，成人的一句“我小时候......”或是“我是为你好！”，则会把所有的声音淹没，让所有的童年噤若寒蝉。儿童的快乐总是伴随着成人的担忧一直回响在神州大地上，从历史到今天，无不如此：儿童越快乐，我们越焦虑，而当我们无可奈何的把世界交给他们同时也把自己交给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并没有让世界变得更糟，倒是我们给他们留下的烂摊子让他们焦头烂额。 我们对童年的无知助长了我们对童年的粗暴，虽然有些粗暴会披上温柔的外衣。在那段被称为童年的短暂的时光里，在那颗几乎透明的心灵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如何发生的，我们至今无法给出清晰地答案。遗憾的是无知没有激发出我们的敬畏，反而为我们提供了借口从而更加粗暴的对童年进行干预。 如果有人真的想留下童心和童真，不妨静下来想一想：什么是童年？我们对童年多一份敬畏就会对童心和童真多一份珍惜。即使留不住童心和童真，珍惜也是好的。 二、童话 童话，我们几乎都认为是孩子们非常喜欢的一种文体，可是哪一部童话是真正的儿童的话呢？我们模仿儿童的眼睛看世界，我们模仿儿童的思维想问题，我们模仿儿童的语气说事情，为了证明我们模仿的很好、很像，为了证明我们弄虚作假的水平很高，我们告诉孩子“好孩子应该多读童话。”于是，孩子便希里糊涂的喜欢上童话。 如果我说所有的童话都是假话，那肯定会遭白眼。但检视全世界流传最广、最脍炙人口的童话，哪一部是真话呢？与其说童话是成人献给孩子的礼物，倒不如说是成人留给自己的纪念。因为失去了，因为再也回不来、再也得不到，所以要伤感，所以要纪念。那些在世界范围内广泛流传的童话，或多或少给人以凄美的审美体验，美人鱼、白雪公主、卖火柴的小女孩，等等。这是一份带着伤感的纪念。我们无意间把伤感传递给儿童，悲观和怀疑由此滋生，但我们全然不知。 善良、正义、勇敢、诚实诸如此类的童话的主题本来就存在于儿童的世界里，无需成人劳心费力编成童话再煞有介事的教育孩子。我想如果我们把用来编童话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听一听真实的童言上，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呢？也许他们的眼中没有王子和公主，每个人都是美丽的平等的；也许他们的眼中没有正义和勇敢，每个人都是善良的友好的；也许他们的眼中没有魔鬼和巫婆，每个人都是值得信赖的。我一直搞不明白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教育孩子诚实？难道他们生下来就是不诚实的吗？我们用现实教会孩子不诚实，又编出一个童话教育孩子诚实。这就是童话的另一个作用：用谎言掩盖我们自己犯下的错误。 如果我们真的热爱我们所宣扬的那些，最好向孩子学习。真正应该读一读、听一听童话的是成人，孩子们读不读其实无所谓，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童话。 三、童谣 我甚至对童谣怀有一种感恩。童年的所有的光彩的记忆几乎都和童谣有关。我很早就会背一首童谣：小小子，坐门墩，哭哭啼啼要媳妇，要媳妇干啥？——点灯,说话儿, 吹灯,作伴儿。我天才的把最后一句改为：吹灯，拔蜡。于是每到一处大家就邀请我说这个童谣，像等待马三立先生甩出最后一句包袱一样期待我说出——吹灯，拔蜡。有人着急下地干活，来不及听我前面的铺垫，直接问我：吹灯怎么样？听到我说出“拔蜡”之后，他们心满意足的哈哈大笑，摸摸我的头，扛起锄头下地。 另一首从书上学来的童谣让我红遍全村，很小的时候我便体验到明星的滋味，被粉丝簇拥着的感觉真好。这首童谣我至今朗朗上口：弯弯的月亮小小的船，小小的船，两头尖，我在小小的船上坐，只看见，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那些整天在泥里水里摸爬滚打的父老乡亲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文雅的玩意，于是一帮人天天围着我，一遍一遍的听我说。以至于把我惯的开始耍大牌，不是任何场合谁让说就说。 当我把自己的孩子的童年也交付给这个小村庄的时候方才明白，他们对每个孩子都是如此的善意、宽容。儿子像我一样享受着父老乡亲的追捧和赞美，像我一样耍大牌、摆谱，估计当时的他和当年我感觉是一样的——这个世界属于我！而现在的他和现在的我，都没有了这种感觉。从这个意义上看，我们失去的不是童年，我们失去的是世界。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所以写了这个所谓童年的话题，祝所有的孩子健康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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