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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道窗前原是春

 江昭和 2021-06-02

光阴很洁净,如果心境很安宁。

披一件衣,黯淡的草绿色,亲友说,未免有点老气横秋,不不,我爱得紧。

搬一把衰迹斑斑的红木椅,那红,因了年月的累积,早失去了当年模样。像美人迟暮,一层层地,褪去了妆,脱了脂粉香,那余留的一星半点,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写实。

一个字,旧。久了,便旧了,久了,便忘了。

人们忙着新桃换旧符,可怜飞燕倚新妆。我却痴痴地留着那些故旧。

两年前在岳麓书院山脚下选的木雕。与好友五年前的书信。买的第一本盗版张爱玲小说。听老了的李香兰,邓丽君的缠缠绵绵的歌声。

日长月长,总有一些情意长。

读一本“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书。参差多姿的形容词。遥远陌生,隔着山隔着水,隔着千秋百代光阴的人的名字。落在心底,是一帧一帧的风景,有点目不暇接,有点光怪陆离。

地板是潮湿的,有湿湿的凉意,缓缓地往脚底心沁着,大抵是一场豪雨将至。谁教春来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不期然就有一场春夜喜雨,它来润物细无声。有了夜来风雨,就有了满地残红,就有了绿肥红瘦,有了春衫薄。

天色是阴晴不定的,是由于云气蒸腾的缘故。云卷云舒,大抵如此。偶然,有一缕光线,虚弱地照进来,却撑不久长。落在书页上,翩跹在字里行间,有点光影飘忽,迷离暧昧的味道。

然而过半晌,光便隐去了,无声无息地,昙花一现。这浮生里,轻描淡写的一捻。自然比不得“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恢宏场面。

窗外有鸟啼鸣,它们躲在枝杈的纵横里,唱的是春意幽幽,却并非尘曲。我听着,朦朦胧胧的,不知其委婉曲折的,但明白得很,它也为着这一年一度的春,这一期一会的好光景而欢喜。

心里也开始随着雀跃。索性随了它的歌声逸去,去踏青,去赏春,去游园,去惊梦。

唱词里不是说得分明:“不入园内,怎知春色如许?”

我念起了市区景点半山腰的秀园,此刻,不知可听取怎样的鸟声一片。

园里,小径蜿蜒,石阶通幽,有一片阴凉遍地的竹林,自然比不得电影《卧虎藏龙》里,玉娇龙和李慕白轻舞打斗的那一处如诗如画的竹海。

犹记得,园内有几树腊梅,不知此刻得香到几成?还有风波静的湖,湖里藏着躲着的,又时时陡现,似锦缎上的一朵花纹的红鲤。游动时,整个身子都活了,灵光乍现的,不动了,便似悄然入了梦,停滞在水一方,真个被谁施了法,使了一个定身术,趣味之至。

想来人同此心,园里必定闹哄哄,乐腾腾的,已然游人如织了。谁又不爱春呢?谁又肯轻易放过这不用一钱买的春光呢?

于是,我回首一思想,就此打住了痴心。若是从了古,人人家里有得一座后花园,随想随至,独种自己喜爱的花,喝自己钟意的酒抑或茶,邀自己喜爱的人,那才是风景这边独好,颜色好不要人夸。

在春天,可以读一读汪曾祺,品一品他的言近旨远,他的大巧不工,他的清净温润,他的人间有味,是清欢;赏一赏老树的花开自在,闹中取静的画,身心意都随着他的人,飞去老远老远,去到一个只有山只有水,只有花只有美的澄明桃源境界;或者听听叶鸣珮的古琴,悠扬婉转的,声声都是浮云优雅意。

在春天,每个人都应得一份幽寂的心欢喜,在春天,我一抬首,便看见,窗外一片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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