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渐渐地深了，城市里寂寞的灵魂又开始蠢蠢欲动，或者需要一个肉身的渡口，或者需要一个灵魂的站台，又或者，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在萧瑟的秋雨里，静静地拥抱自己。 我的袜子湿得一塌糊涂，我的鞋子脏得不忍卒睹。 我出来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的，我回去的时候，却沾上了密密麻麻的灰与尘。 楼下的市声一阵阵地涌上来，女人的叫唤声，三轮车轱辘的辗转声，倒垃圾的嗵嗵声，还有偶尔的，铁门开启的那一瞬间，尖锐的碰撞声。 我曾经过咖啡厅，蛋糕房，中药店，当铺，婚纱摄影工作室，还有游乐场，我曾经过一座楼的轰然倒塌，一树凌霄花的纷纷坠落，一个男人的黯然转身，一个女郎的不苟言笑。 我曾经过你，而你把我忘记。 我记得张爱玲爱过胡兰成，而他选择背叛，我记得三毛去过撒哈拉，她去了天堂，而它亘古存在，我记得耶稣在十字架上死去，而又复活回来。 我记得许多个夜里，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回荡的，是你的音容笑貌，是清晨醒来，躺在沙发上，我低回吟唱的那一支苦涩的歌。 印象有多深刻，就有多舍不得，有多舍不得，最后就要走多远的的路，去寻找一个恰如其分的坑洞，把它淹没。 这世间，纷纷扰扰，林林总总的东西太多太多，而我们能够需索的，往往极其有限，但是有限的东西，也并非就能够得到满足， 成年人的生活，很难感到如意和圆满，一方面是需求更多更复杂，另一方面也因为懂得了，没有一样东西不是用代价换来的这个现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酸与艰难，每个人都有自己获得释然与解脱的方式。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深深浅浅的几十道阴影，也有重重叠叠的，数不清的秘密。 曾经听说一句话： 「Secrets make a woman woman」。 我想这句话其实改成「Secrets make a man man」也不为过，man指的是全体人类，而不是单单特指男人。 秘密让一个人拥有质感，虽然不是所有的秘密都高尚，不是所有的秘密都令人向往，秘密让一个人变得有「内容」，也就有了与其他人冥冥中隔绝开来的质素，秘密让人独特。 在秘密里徜徉，一个人寂寞，寂寞却也丰盈，将秘密拱手托付给某个人，是一种信赖，也是一种成全，主要是成全自己。 每个人都不快乐，但是每个人都好好地活着，并不觉得悲怆和绝望，久而久之忘记与虚无缥缈的情绪死磕，也许这就是生活。 也许生活的真谛并非如此，也许生活的真谛远远不止于此，也许我只是信口雌黄的胡说。 在雨中听着《Moon River》，手里捧着一本英文版的《青鸟》，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男人，他行走的姿态像一种瓷器，是的，瓷器，我从他的身体里抽离出来，看见他的样子，就是一座与这个世间存在某种秘而不宣的紧张关系的瓷器，为此我感到哀伤。 我听见他在夜晚念着书里的句子： 「Have you the grass here that sings or the bird that is blue？ We have some grass， but it can’t sing」 梦里是会跳舞的青草，还有飞翔的青鸟，但是现实是再细嫩的草都不能翩翩起舞，再玲珑的鸟也没有青色。 生活会赐予我们一只只黄色的，蓝色的，绿色的，白色的，火红色的，银灰色的，墨黑色的鸟，但是就是没有青色的那一只。 久而久之，有些人会忘记，自己也曾经苦苦寻觅过那一只象征着幸福的青鸟，只愿意去珍重眼前的那一只其它颜色的鸟，并为此而感到心足。 他半途而废，因为觉着从前的心愿，不过是奢望，所以选择放弃，或许应该可惜，或许应该赞美，生活没有绝对化，生活不是是非题。 也有些人，永不死心，山再高，水再深，风再呼啸，夜再冷，他们依然不会拒绝为它长夜颠簸，心荡神驰。 他们会梦想成真吗？不一定，但是至少此时此刻，他们是饱满而昂扬，积极而乐观的，因为他们心存盼望。 你也许不知道，能对这个世界有所盼望，已经是最好的心境。 它让我们眼光朝向某个地方，而双脚踏踏实实地站稳在地上，像西游取经的唐玄奘，像走在朝圣路上的传道者，像一朵为阳光而灿烂芬芳的花。 生活就像一篇文章，最终龙飞凤舞，还是一片狼藉，最终眉清目秀，还是曲不成调，决定权始终都在你手上，由你来命名。 所以所得所失，不应怨天尤人。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