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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穿越人潮汹涌，走到你身前的时候，我曾经披星戴月，捱过漫长苦涩的冬天。 在春天等一粒种子萌芽，在夏天的雷声隆隆里泪眼滂沱，在秋天的金黄枯叶里只剩空旷无垠的沉默。 像《去年在马里昂巴德》里的男人，对着那个冷若雕塑、美若水晶的女人，痴情一往地说： “无尽的墙，无尽的长廊，无尽的门，门后又是墙，你不知我来到你身边之前，遭遇多少屏障。” 如果换一种古中国意境的表达，就是：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既然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又何必苦苦追逐？ 哪怕在那样遥远的地方，也不能就此易辙。 再不济，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还能暂遣心怀。 蓬山究竟是一座什么山，在海角，抑或天涯，也许唯有痴心人才懂。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走到你身前的时候，我不知自己还剩什么。 除了一张被岁月侵蚀的脸，和一双被爱情熏炙过的眼睛。 除了死不悔改的热情，以及岌岌可危的坚定。 除了一句说不圆满的话，还有一颗不肯大口喘气的心。 除了爱，我不知道一个人还能握住什么武器足以与这个凡俗平庸的世界叫嚣顽抗。 我当然不会奢望你是杜拉斯小说里的中国男人，情真意切地说出，爱慕我的年老色衰这样的糊涂话； 我更不敢去盼望，你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叶芝，对一个人锈迹斑斑的灵魂，怀着朝圣般心境。 我们都是芸芸众生里的平凡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在途中遇见一场漂泊大雨，这是春日常有的天气。 它是使性子的青春少女，它是在爱情里患得患失的我们自己。 只是一声轰隆，瞬间雨大如斗，像在遥远南国，伴着木棉花落，溅落一地猩红。 一群年轻人奔赴雨棚下，既惊且喜，满满洋溢青春。 我却看到仿佛红色玫瑰，或者月季，也许蔷薇似花朵哀哀落了一地，不禁怔住。 那情景，只好比一场梦还没有完结，忽然偃旗息鼓，被人生生唤醒。 如果我有泪，我大概眼眶朦胧。 我只是沉默，尝试接受这人间，一季一季花开花落。 除此外，我也束手无策。 至少曾经，我目睹过那一抹红。  人们都挤进凉亭，痴痴望着天宇，等待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谁也不知道这场雨何时会停，但是谁都仿佛知道，这场雨一定会停。 谁都不知道戈多什么时候降临，但是等待，就一定会结果。 我们对爱情的盲目追逐，有时候盛大得荒芜，悲壮得可笑，就像等待戈多。 深陷爱情当中的人，仿佛难免会染上一层宿命论的颜色。 就像面目凝重的修女，披上象征贞洁与规训的黑衣。 哪怕当我们虔诚地可歌可泣，也未必真的明白，自己信仰至死地，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沉默不语，并决定永不会告诉世人，有关你的名字。 你的故乡——达拉斯、英吉利、纽伦堡，或者是北京； 你的瞳孔——湖水蓝、芳草绿、琥珀棕，还是曜石黑； 你的特征——缺两颗门牙、脸庞如刀鞘、阳物壮硕而不自知...... 我的唇齿是最牢靠的门扉，哪怕疾风、烈火，或者是棒槌，都无法摧毁。 你就这样，埋在我的肚脐处，生生死死，挫骨扬灰，凤凰涅槃，一回有一回。 我原是怀着烈士断腕死无葬身之地的胆识与无知去爱你的。 你根本无需恐惧，因为这只是一首胡诌的诗。  那一天，风轻云淡，草木芬芳，你说会捎来世间最美的钻石戒指，说得像真的一样。 说我们会在但丁情定终生的老桥成婚——它还依然存在吗？这么些年的风风雨雨、这么多人的来来去去？ 也许会吧，毕竟一座桥不是一个人，一本书不是一颗心。 可是我退缩了。 爱情使人昏晕，可钻石使人清醒。 我这样爱你，像你从来不存在一样。 我这样爱你，就算你不读卡夫卡、托马斯，或者是兰波。 我这样爱你，像爱一阵风的凌厉、一场雨的萧瑟、一曲巴赫的凄清。 我这样爱你，像莎士比亚爱他的奥菲利亚，爱之欲其死。  欲望号街车，不知道是否还轰轰隆隆地鸣着笛； 但我决然不会像奥尼尔戏剧里的可怜虫，乘坐最后一班电车回去，在无望的生涯里； 我也不会乘坐清晨的第一架飞机，跨越十几个时的星转斗移，去讨你彼岸五味杂陈的柔情一吻。 就算为了爱情狼奔豕突、前仆后继的人从洛杉矶排到了巴黎，我也不会走出那一步。 毕竟，我这样爱你。 那个为了爱情枯萎凋谢的人，也终将不是我。 毕竟，我这样爱你。  我还在桥上等着一个人经过，你应该感到慰安。 如果你目睹了一场枯叶飞舞，请你伸出手掌，那片刻偶然的触碰，是我一整个颠沛流离的夜思念的结果。 两辆车在路上相撞，地面一片狼藉，人们争论不休，执着着孰对孰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义正辞严。 流血的人不是我，跌倒的人不是我，你应该感到庆幸。 一片砖石从高楼上跌落，也许是三十五层，或者更加让人头晕目眩的高度，落在地面，粉身碎骨。 我在脑海里幻想那一刻的电光石火。 那一分那一秒从此地走过的人不是我，你应该感到欣喜。 一场大火势如破竹，仿佛上帝发怒，再一次惩罚世人，空气中遍布焦臭味，令人零落成泥。 车声喧扰，人声杂沓，末日仿佛猝然降临，惊慌失措，后悔莫及的人不是我，你应该为之心生感激。 这个世界日以继夜制造出千百个理由让人失魂落魄，心如死灰。 但是总有一个理由让人心甘情愿忍辱负重，含着眼泪赞美。 我不会说出口，但是你会懂得。 如果你恰好收到这封信，请毫不犹豫付之一炬。 我会为此祷祝你拥有一个又一个鲜艳欲滴，美若新荷的黎明。 -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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