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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了，大多都会怀旧，吃家乡的食物 张中行很爱喝酒，每餐都要略饮几口以求微醺，尤其喜好二锅头，喝到九十岁都不放下。曾有人因景仰而赠他一瓶洋酒，张中行不经意间就随手放在了墙角。后来他才从报纸上得知，这样一瓶洋酒居然要1800元，便拿过酒来仔细端详。不过张中行一想到喝一两就等同于喝掉180块钱，实在下不了口。如果送人，怕背上巴结他人之嫌，卖了的话又是拿晚辈的人情换钱，恐怕日后不好交待。这竟成了张中行的一件烦心事。另有一件差不多的事，就是他不吃别人中秋节送的高级月饼，只吃“自来红”。 对于下酒菜，他从不挑剔，幽默地说：“现在我是心也坏了（指心脏不好），几成'无耻（齿）之徒’，吃东西合胃口就好。食物要软烂些，包子、炒饼都顶好，两块豆腐干、两片酱牛肉都可以成为佐酒的菜肴。吃剩的菜兑点开水就是汤，而且是原汤化原食。”他还说：“吃饭我不知饥饱，老妻不给盛饭，必是饱了。” 老年的张中行对个人饮食健康很注重，但年轻时的他却吃遍了大半个北京。青年时期的张中行常去北大附近的一家切面铺用餐，主食要十两（当时十六两一斤）水面烙饼，菜肴要来一碗肉片白菜豆腐，味道颇为不错，价钱要低于别处，可以吃得很饱。还有一样名菜是几家共有的，为一位江南人创制，名为“张先生豆腐”，菜里还放了竹笋。张中行很喜欢吃这道菜，虽然价格在当时不算便宜：一角六分钱一盘。此外，烧饼加炖牛肉、炒木樨肉、烧鲇鱼、蹲儿饽饽、糖火烧等美食也是张中行爱吃的。 逛了这么多饭馆饭铺，给张中行留下较深印象的，还要属烤肉。他第一次吃烤肉是1930年代初的夏天，他和朋友同行前往烤肉宛去吃烤牛肉。张中行按照北京人的习惯，右脚着地，左脚抬起踏在板凳上，接着用长竹筷子夹蘸过调料的肉片，再放于支架上烤。支架下烧着某种松木，烟少且略有香气。支架的温度很高，肉片放在上面就立刻发出咝咝的身影。张中行翻腾了几下肉片，然后一口白干一口肉地大吃起来。吃到后面，张中行也喝不下酒了，但恰好烧饼送来了，于是他用烧饼夹着烤肉，又喝了一碗粥，就彻底吃饱了。每次去这家店，他都感觉吃得很好。1930年代末期，张中行移居北城，在那里他不仅常吃烤肉季，还不时地尝个爆肚，喝碗茶。 若干年之后，当张中行和朋友故地重游再吃烤肉时，却发现烤肉支架不见了，只有烤羊肉和各种炒菜有卖，连烤牛肉都没有了。张中行还是要了一盘羊肉尝尝，却发现根本没有当年那种焦嫩的香味。他和朋友只得勉强吃了一些，结账后价格还非常贵。出店后，张中行半开玩笑地对朋友说:“牌匾是烤肉，实际已无烤肉，所谓觚不觚，觚哉觚哉！” 张中行常去一家涮羊肉的大店。这家店的特点一是物美价廉，二是档次可高可低，三是服务很到位。他称这家店的涮羊肉为全北京第一。此外，他还喜欢吃这家店的煨牛肉、爆羊肉、他丝蜜、酥鱼、酱腱子等特色菜肴，以及牛肉饼、羊肉饺子、炸酱面、小米豆粥等风味小吃。偶尔张中行会和朋友登上饭店的二楼或三楼，在雅间里点几个菜，尝尝酥鱼和他丝蜜之类的，酒饱饭足后尽兴而归。但更多时候，他只是在楼下，花九分钱买上20个饺子，再喝上一碗小米豆粥。 张中行品尝过不同城市的风味美食。他在济南吃过糖醋鲤鱼，还亲眼目睹了“掷地毙鱼”的习俗：“服务员拿来一条，让看看大小，然后用力扔向厨房，鱼在地上跳动几下，就走向刀俎了。”张中行还到过天津的一位老友家里做客，吃到红烧肉、辣子鸡、香菇油菜等佳肴，感觉十分清雅鲜丽，远胜于北京饭馆里做的。至于扬州点心，他虽吃的是北京大觉寺里的，但也表示：“这里的扬州点心很好吃。” 虽然张中行品尝过很多美食，但他却是一个饮食生活十分节俭的人。有时在外面吃饭，掉了一根豆腐丝在桌上，张中行都要捡起来吃。宴席结束后如果还有剩菜，他也会很从容地打包带回去。张中行最爱说的一句话是：“我出身农村，深知一餐一饭的不易，最看不惯挥霍浪费。”还有一次，一名晚辈准备打开盒饭来吃。此时一旁的张中行却让他不要打开，自己的饭菜有很多，二人可以同享。 晚年时的张中行，比较恋旧，每逢和朋友聚餐，一定要在一家开了一百多年的老北京饭馆里。但偶尔也有好奇的时候。1991年的冬天，张中行曾专程跑到王世襄的家里，只是为了让王世襄请自己吃一顿焖葱。其实，最让他留恋的，还是故乡的平民美食，如想吃而又吃不到的芝麻红糖夹心的中秋蒸饼，黄米面小豆馅的黏火烧，大柴锅熬出来的玉米茬粥，刚摘下来不到三分钟的大西瓜，伴着榆树钱的玉米面巴拉，带着清香、裹着薄皮的鲜玉米棒子，刚刚出炉的烤白薯，枣泥和豆沙馅的传统糕点等等。张中行说：“人老了，大多都会怀旧，吃家乡的食物，晚间睡觉亦可梦游乡里。”有一回张中行请朋友吃饭，竟去了北京胡同里的一家小铺，吃的是京东肉饼加小米粥及咸菜。他说：“这是我老家的美味，这家做得很地道，我每次来吃都觉得亲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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