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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赵会宁/土里长出的家

 河南文学杂志 2021-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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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会宁

四堵墙围成框,挡住了风,一架“人”字形的房梁撑在墙上,顶起一片天空,庄户人的一个家就立在了地上,一个庄户人的精气神就立在了地上。

猪这个生灵该是所有家畜中最幸运的主儿了吧,要不怎么一个“家”字的构成部件里都要塞进一头“豕”来?它登堂入室,蹲踞穹庐之下,把一个家卧得实实在在,卧出一片安宁来。

渔民近水,水的漂流性注定渔民必以船为家。一条船载着妻儿老小,载着烟火,载着日子,就载出一条流动的血脉来。霞出或行,一声号子洞穿黎明,霞落或栖,锚探入水后便锁住了夜。渔民的家是水的宠儿。

北方塬高土厚,风裹了黄土经常袭扰庄户人,以土御土,黄土垒的墙就是最好的避风港。久居黄土之上的北方人脚踩黄土,手捻黄土,眼瞅黄土,连嘴里都衔着黄土,沾水就黏的黄土黏住了庄户人。土懂人性,人知土的温厚,“陶复陶穴”,先民们不是最早就将这尊肉身安置在了黄土崖掘成的洞穴里了吗?生,居于黄土里;死,安于黄土里,黄土养人安魂!

有粮不荒,在庄户人眼里,粮食是金贵的。大田里,庄稼成熟的当儿,庄户人手持铁叉或铁锨是要防贼防野物的。有眼见的村庄索性在地头用木椽或夹板筑起土墙围成框,再用椽棒在墙上支棱起个顶儿,盖上密密麻麻的麦秸秆,南墙上留个窗户和门洞,一间土屋便在旷野里立了起来。晚上,昏黄的油灯散落在田间地头,晕出的桔黄衬托的一个村庄常是安稳的。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这类黄土垒成的瓜庵或场房星星样儿布在了北方的田间地头或塬边场畔。一个常走夜路的奔波者或一个夜晚远道归来的游子,一旦踏进这片土里,有散落在田间地头的桔黄地牵引,他的心就不会惶恐。

村庄里头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庄户人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建一座可以安身的宅院。木料从多年前就开始准备,那些树木适合做椽,那些树木适合做檩,那些树木适合做梁,都是提前瞅准的。过一年,都要把这些树拃一拃,搂一搂。树长一拃,愿望便长一尺,庄户人眼里的光也亮一倍。

砖在庄户人眼里是奢侈品,这东西那些年还很稀缺,建宅院要用,就只买来几百块做底以防潮防水,筑墙用的绝大多数材料就是土坯。若有建屋的打算,这土坯就得从一两年前开始准备。农闲时期,在偌大的胡同靠近土崖的地方搬来石块做基,支起木模子,提起平顶的锤子就锤起了土坯。锤土坯的活儿是个力气活儿,也是个技术活儿。那些把式们三两锨土装入坯模,一个剪步蹬上去,脚后跟用力踩几下,收腹提臀,一个纵跳,土就瓷实了,再将脚放平抹去多余的土,手便抓来锤子“咚咚”锤几下。接着,一个退步下模,躬身开模,搬起土坯,双手稳抓,起身垒到先前早已平整好的行基上凉晒。这样的一系列动作后,一个土坯就成了。那个时段,胡同里最响的声音就属这“嗵嗵”声了,从黎明到傍晚,整条胡同被锤得结结实实的。可能是浸了庄户人的汗渍吧,可能是蕴了庄户人的喘息吧,可能是经了庄户人实心锤子的锤打吧,土坯盖得的房在风雨里立了几十年抑或上百年,还是和黄土一 个色儿。它挡住了风,挡住了雨,挡出了一屋的安宁。

“婆娘娃娃热炕头”,这怕是庄户人心里最惬意的日子吧。风裹寒气,雪压枝头时,一尊土灶上盛出热气盈漫,香气四溢的素食美味,冬带给人的慵懒和乏味被一碗面驱赶得无踪无影,自上而下、由内而外的通豁舒畅安逸着庄户人的肌体和心房。

簌簌的雪花密封漫长的夜,夜酿在一方土炕上。女人们捧出闲置很久的针线笸箩在灯下将一颗兰心绣上柔软的鞋垫,将一份慈怜纳入厚实的千层鞋底。男人们背靠坑角,两腿蜷缩,噙一锅自种的旱烟,眸子里溢出难得的一汪柔情来。烟萦绕着女人们灵巧轻捷的素手玉臂,灯光及时地在墙壁上投出清晰的影子来。孩子们背贴热炕,光溜溜的躯体浸在热气里,任其滋饶。在父亲吐出的烟雾里,母亲晃动着的影子就是最博眼球的电影,孩子们陶醉地看着,还不时地用稚嫩的手指、笨拙的脚丫做出各种造型来影在墙壁上。美丽的童话离庄户人并不遥远,一方土炕就焐出了最真的童话。日子酿在炕上,岁月不薄村庄。

说起土炕的修筑来,这东西是用功夫磨出来的。夏季忙里偷空,庄户人拉来干净的土,敲碎土坷垃,精心地晾晒,让日头拔去土里的水份,再一担一担将粉末状的干土担回屋里填满坑基,用锤子夯成隆起的球面。接下来,用细干土与麦衣、铡碎的麦秸秆和的泥砌在隆出坑墙的圆土堆上,等泥凝固人在上面踩不出坑时,就该用锤子锤了。下面有坚实的土垫着,再用实心的锤子锤得瓷实平整,这炕才配驮起实在的生命来。炕面彻底干透时,就开始将垫在炕基中土掏出。这掏土的活儿是急不得的,庄户人最能耐得住性子,也能捱得住日子,掏土掏得炕洞里能容一个人的身躯时,他们便钻进去一锨一锨把角角落落的土都要掏到,最终只留一层垫土。个把月的功夫,一方土炕就成了!

拣干柴,打潮气,烧三天三夜,将残留在土缝里的水份全部沥出后,铺一张席,人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在炕上酣睡了。经漫长日子熬制出的这一方土炕该够铿锵了,它铿锵地驮着肉体,驮着灵魂,驮着庄户人殷实的希望。日子再煎熬,有土炕驮着,庄户人也是铿锵的。

土里拔食,土里煮食,连着土炕的土灶是一脉相承的胞兄弟。择日子,担来干干净净的湿土倒在用木板围成的坑里,一锤子一锤子密密得夯实,直到夯得与炕一样高时,再一刀一刀地削出锅坑,一铲一铲地掏出风洞、灰洞、烟洞,土灶有了大样儿。锅灶堪比衣食父母,庄户人对此从不马虎轻浮。他们将提早备好的当年拾掇新麦时归拢的细碎麦衣与细干土和成泥,一抹子一抹子均匀地砌在灶面上,等到大水沥出后,再用抹子用力得收裏一遍,灶面就光滑如镜了。

筑了这样的土灶,还有什么样儿的烟火是收不住的?

生于土,归于土,一方土炕、一尊土灶和人一样也遵着宿命,特别是浸着庄户人的汗渍的土炕、熏着庄户人烟火的土灶以肥地之由归于黄土时,它们安然了,黄土就更温厚了。

轮回是神奇的,更该是佛性的,黄土对此做出了最好的演绎。

抺了和着麦衣的泥浆的光滑墙皮上,麦衣睁了眼儿调皮地看着这一屋的男女老少,嗅着油盐酱醋的味,随着油灯的明灭醒栖,日子如诗一样。

土屋、土炕、土灶,四面再围起土墙,向南建个土门楼,家便严严实实地被土裹住了。土挡住了邪风,土暖了日子,土养着庄户人,大门外再筑个土猪圈,关一头猪,几个月后,再有七八个崽,再肆虐的风都不愿意恣扰这个村庄了。

土瓜庵,土场房,土宅院,土猪圈,围着土转的庄户人把自己活成了土,一辈、两辈……数辈人都活在土的温厚里,变得比土还温厚。

猪也该是土里生的吧,卧在黄土里,肥着黄土地,它是从不嫌弃黄土的。它守着宅院,使村庄里行走的光阴更有了底气。

所以,家只要有土润着,任何风侵扰前都需要掂量掂量的。

作者简介


      赵会宁,男,七零后。笔名巍巍子午、叨客。现供职于甘肃省正宁县某中学,甘肃省庆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发于《人民日报》《河南文学》《延河》《散文诗》《中国青年作家报》《甘肃日报》《兰州日报》《甘肃农民报》《陇东报》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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