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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红尘说渡人

 文艺众家 2021-06-04

有文有艺聚

众家

万般红尘说渡人

闵生裕

普度即度化,是佛家语,有使人出家或超脱尘俗等意思。佛教认为大众营营扰扰,如溺海中,佛以慈悲为怀,施宏大法力,普度众生,尽力救济他们以便登上彼岸,从悲苦的红尘到无悲苦的佛界。我们常说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普度众生,用今天的话说或是为人民服务。

度化相关的还有剃度、超度。先说剃度,按佛教的说法,头发代表着人间的无数烦恼,削掉了头发就等于去除了一切烦恼和牵挂,一心一意修行。在我国古代,人们把头发看得十分重要,认为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害。佛教要求断除这些无谓的亲情牵挂,所谓“剪去三千烦恼丝,化自得一微尘”。而超度是指超越生死,共度涅槃彼岸。一般来说指为亡灵诵经做法事,认为可以救度亡者脱离或超越苦难。

何为度人?在汉字中原本就有渡河的意思,从河的此岸渡到彼岸去。人生就像一条大河:一边是善,一边是恶;一边是光明,一边是黑暗。度人就是帮助别人摆脱困境,离苦得乐。度人不是简单的摆渡,有时候指点迷津、启迪智慧都是度人。人啊,有时一件事想不开,没人便过不去那个坎儿。比如怀春少女,钟情的少男,他们为情所困,爱而不能,求之不得,动辄就要“举身赴清池”,就要“自挂东南枝”。所以,元好问发出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浩叹。

度人者,先要度己。就像有人溺水,若要施救你水性要好,只有这样,你救的人就越多。如果我们自己都是旱鸭子,怎能去救人呢?无论是佛陀、耶酥和安拉,还是人类的其他先知和圣哲,他们以自己智慧和先觉度人。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然而,孔仲尼问世两千年后,赤县天依然时时长夜难明。无数的人们依然在漆漆暗夜里上下求索、探寻真理。所以,所谓普度,永远是一种带着无限悲悯的人类理想。应该说马克思主义哲学也能度人,它度的不是那些为儿女情长而困厄的人。他度的是高度觉悟的人,是追求真理的人,是不息奋斗的人。所以,青年马克思早年说过,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马克思何以如此自信如此自豪?因为他选择了济世度人、拯救人类的伟大事业。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任何万能的主都不会将世间每个人普度。否则,世间只有欢喜,哪还有什么悲苦和离恨。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众生所以要修行,首先是自度。否则,你好话说尽坏事干绝,等到末日审判时,呼一声“天灵灵,地灵灵”,菩萨就来度你,你便求事没有。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1999年8月,由车臣武装叛匪头目巴萨耶夫和分离分子策划的恐怖活动,震惊了俄罗斯政府。当时普京这段嫉恶如仇的话掷地有声:“原谅他们是上帝的事情,而我的任务是送他们去见上帝。”关于善与恶,自己行的自己得,自己作的自己受。一切单都是要自己买的。最不济也是先人消费,子孙买单。所以,农村人遇到事时,常常咒骂“日他妈的,先人亏了八辈子人了。”其实,这是一种气极败坏的因果反思。

有时候,茫茫人海的相逢或是一种与度有关的缘。虽然彼此没有绝对的能力相度,但是有借力一搏,至少那种挣扎不再无助。反正起起落落、拉拉扯扯后两个落汤鸡还是上了岸。当羽毛晾干后,他们便忘了呛水挣扎的不堪,有了吹牛逼的本钱。说哪有什么救世主,也不相信神仙皇帝,要想保命惜福,全靠我们己。是的,人生大多时候是自己跌倒自己爬。其实,人生之苦有时不止是溺水。苦海泛舟,虽然溺不了水,他总上不了岸。说是回头是岸,但那阵你就像落了枕,就是一根筋,扭不动脖子,回不了头。

那天听了一个故事,说三年自然灾害时,邻村王寡妇带着几个孩子,家里的粮断了几天,全家人饿得前心贴后心。有天夜里,王寡妇出去撒尿,见自家灰堆上卧着头驴,背上驮着一口袋糜子。这头驴显然不是自家的驴,而是别的人用来驮粮食的驴,大概是由于某种原因走散了。比如驴受到意外惊吓,狂奔之后不知所归。而对王寡妇来说,是瞌睡遇上了枕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按说,用毛驴驮粮食,一般距离不会太远。大概是几十里地以内的事。应该打听一下这是谁家的牲口,驮的是谁家的粮食。但是,被饥饿煎熬的人哪顾上这些。他们想当然地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这个故事有点像聊斋。失魂落魄的穷书生寒窗苦读等不来金榜题名。半夜里千年白狐化成的美女不期而至,而且夜夜承欢。读者请注意,什么叫承欢?就是迎合人意,求得欢心。如果你觉得我的解释还不通俗的话,我告诉你,那就是你怎么舒服她怎么来。

冯梦龙在《喻世明言》里讲了法空长老点化柳翠的一段,原文为:法空长老道:“当初观音大士见尘世欲根深重,化为美色之女,投身妓馆,一般接客。凡王孙公子见其容貌,无不倾倒。一与之交接,欲心顿淡。因彼有大法力故,自然能破除邪妄。后来无疾而死,里人买棺埋葬。有胡僧见其冢墓,合掌作礼,口称:'善哉,善哉!’里人说道:'此乃娼妓之墓,师父错认了。’胡僧说道:'此非娼妓,乃观世音菩萨化身,来度世上淫欲之辈归于正道。如若不信,破土观之,其形骸必有奇异。’里人果然不信,忙斸土破棺,见骨节联络,交锁不断,色如黄金,方始惊异。因就冢立庙,名为黄金锁子骨菩萨。这叫做清净莲花,污泥不染。小娘子今日混于风尘之中,也因前生种了欲根,所以今生堕落。若今日仍复执迷不悔,把倚门献笑认作本等生涯,将生生世世浮沉欲海,永无超脱轮回之日矣。”

据说,人不是一咽气,要么坐直高铁立马上天堂,也不是坐电梯直接立即下地狱。而是有一个过渡期和缓冲带。也就是说,在这个有效期内还是可以上诉可以补救的。生者为逝者做点什么超度之事是有效的。超过诉讼期就要“维持原判”。我们这里的丧俗是,人死后要在七七期间请阴阳先生念经超度,此后便是周年、三周年、五周年,也有十周年、二十周年的。当然,后者叫追远。中国人说修路架桥是功德无量的事,为什么?因为路与桥都是度人的。相反处处挖坑,只能是伤人害人。许多时候,正如“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一样,度人如度己,客上岸了船也靠岸了。否则就是野渡无人舟自横。

一般来说,你生命中的贵人一定是度你的人。然而,有时候整你的人或许是间接度你的人。比如,你在车间当工人,狗日的车间主任处处刁难你,让你好不开心。换作别人,或许是仇恨与报复。但是,你选择了放下。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不干了还不行么?可能开始你也经历过彷徨和迷茫,比如自己练摊开店。多年以后,企业倒闭,主任下岗。这时你已在商海中摸爬滚打,成为一个成功人士。比如你在部队一路看好,想当个副团正团,但被突然一夜之间宣布转业。最初,你想不通,但还是接受了。多年以后你在地方干得风生水起,当了厅局级领导。这时你才发现,人啊,路一旦走开了,一切便豁然了。你与当年日鬼你的人在某个场合重逢时,你不用趾高气扬,他也自惭形秽。相逢一笑,你可能还请他喝酒。反过一想,如果不是当年他整你,逼你换了频道,你便安于现状,没了进取之心。那么,你现在的境况或比他还差。他是否也算度你的人?

其实,上帝造人的初衷是希望我们彼此温暖,相互关爱。中国人讲和合,所以,度人应该是中国哲学题中应有之义,是中国人做人之本分。佛道的所谓慈航普度,就是“驾大般若之慈航,越三有之苦津,入普贤之愿海,渡法界之飘溺。”凡事要与人为善,要成人之美。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农村人说,日的鬼多,倒的霉多。经常挖坑的人,或有一天会掉到自己挖的坑里。这或是度人如度己与害人如害己的辩证。

作家档案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中国硬笔书协组联部委员,宁夏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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