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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散文天地 · 您好,梁则英‖总第1029期

 作家新视野杂志 2021-06-06


连续性出版期刊号:ISSN 2709-8087


准印许可证号:京新印外准(2021)第0199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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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梁则英

文/王俊章(江苏)

观看贾玲导演的电影《你好,李焕英》,我心潮澎湃,热泪盈眶,不禁想起我的“李焕英”,在心里轻声叫道:您好,梁则英!

我的母亲叫梁则英,去世十多年了。每每想起母亲,我的心里就会泛起阵阵疼痛。母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我整个夜晚没有合眼,迷迷糊糊地坐着,心里的滋味实在无法言说。这些年,除了上坟烧纸,我很少回老家。不是不愿回去,而是不愿触景生情。老家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有母亲的身影,望之就悲戚难受,情郁于中久久难以平复心境。母亲的一生,悲苦而又坚忍,像冬天里一棵枯黄的茅草,像风雨中一棵孱弱的芦苇,受尽了折磨却顽强地挺立着,令我敬仰,永远难忘。

我的大舅很精明,做点小本生意,但性格暴烈,与姥姥关系不好。大妗去世后,大舅要续弦。此时,大表哥与二表哥成了累赘。大表哥年龄大一点,被她的大姨接走。姥姥要带二表哥,大舅坚决不同意。大舅每次喝酒后,都会暴打幼小的二表哥。一次,大舅酒后扬言要把二表哥送人。那年,母亲十四岁,听到大舅的话吓得直哭。夜里,母亲跑到大舅家偷偷将二表哥带回家。自此,母亲与我的二表哥形影不离。母亲虽然年纪小,但尽心尽力地照料着二表哥,每天喂饭、洗衣服,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二表哥。二表哥曾讲,有年冬天他裤子尿湿了,我母亲跑到村头汪塘砸冰取水给他洗裤子。回到家,母亲在锅灶底点燃柴草,把裤子架在锅灶口上烤。母亲冻得通红的小手,在火光中冒着热气。这情景,二表哥说他永远也忘不了。第二天早晨,二表哥穿上了干爽的棉裤。二表哥说:“没有二姑(我母亲在家姊妹排行老二),哪有我?我一辈子也不能忘了她。”二表哥十五六岁就跟人学杀猪、杀羊。母亲出嫁后,二表哥每逢中秋、春节两个节气,都要送点猪肉、猪下水。我记忆中,这是贫困生活中唯一能吃到肉的时节。母亲多次让二表哥不要送,但他坚持着,一直送到母亲去世前的中秋节。

我的父亲个头矮小、相貌平常,但很机灵能干。父母结婚后,过了一段贫穷而甜蜜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大女儿的病逝,让父母悲伤不已。哥哥十二岁,我六岁,弟弟才几个月,父亲突然病逝,本就贫困不堪的家庭仿佛跌入冰窟窿。父亲走后的几年里,母亲每天晚上都会嚎啕大哭。小时候,记得母亲的枕头一直是湿的,我常常半夜里被母亲的哭声惊醒。东庄的老表刘统一曾说:“我夜里看护庄稼,都不敢从你家后面走。一听表婶的哭声就觉得心酸难受!”我那柔弱的妈妈呀,没有本事,没有能力,却要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庭。一天的劳累,一肚子的委屈,满腔的悲伤……唯有在黑夜用哭声予以释放。这样,心情才会好稍微一点,压力才会减轻一点。母亲多次对我说:“要不是为了你们兄弟仨,我早就跟你父亲走了!”由于多年的哭泣,母亲到了晚年眼睛不好,几乎看不清东西了。

送走了父亲,母亲一天二十四小时,很难有完整的休息时间。白天,母亲忍着悲伤,要到生产队参加劳动,回家要喂猪、喂羊,操持家务,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男孩你哭我喊;夜晚,在安顿三个不懂事的孩子入睡后,要纺线纳鞋底,要缝缝补补衣服,要推磨、烙煎饼等。白天参加劳动,母亲总是背着一个草篮子,春天、夏天割青草;秋天、冬天割干草。在休息的间隙,母亲就在田边地头割草;收工后就跑到三五里外的地方割草。割的草,大部分交到生产队换一点工分;余下的带回家喂猪、喂羊。有一年夏天,骄阳似火,田野里的玉米叶子都被晒得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母亲早晨没有来得及吃饭就被队长吆喝去劳动。中午十二点收工后,母亲就和本村的一个刘姓表婶到北面邻村割草。割满一篮草,母亲蹲下,吃力地将篮子背起准备回家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表婶急忙跑到小河边沾湿毛巾,将毛巾敷在母亲的额头。好久,母亲才醒过来。表婶让母亲抽空到医院看看,以防身体熬垮了。母亲苦笑着说:“老姐姐,我没事,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再说,哪来的钱去看医生?”几十斤的草篮子,像山一样压在后背,母亲顶着烈日,咬着牙硬是一步一步地把它背到生产队,换得了一点可怜的工分。表婶给我讲这件事时,抹着眼泪说:“孩子,长大后,要好好疼你妈!你看她为了这个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漫漫的夜晚,母亲在处理完家务,常常无法安睡。上半夜多在哭泣中度过;下半夜,多在推磨、烙煎饼中度过。我们兄弟仨,随着年龄的增长,饭量越来越大。母亲往往凌晨四点左右起床推磨。几十斤的磨盘,一大盆粮食。开始,母亲一个人用力地推磨。实在推不动时,母亲才会喊醒我搭把手。磨好糊子,我又迷迷糊糊地爬到床上睡觉,母亲却要放鏊子烙煎饼。我们醒来后,可以吃上热乎乎的煎饼,喝上热乎乎的稀饭。当生产队上工的钟声或哨子声响起,母亲往往空着肚子匆匆地去参加劳动了。

在生产队劳动,母亲总是早走晚归,挑重活累活干,但队长还说没有出力。母亲曾告诉我:“我常常饿着肚子干活,哪有那么多力气?”因为工分少,我家分到的粮食就少。因此,每到春天,我们家就闹饥荒。我清晰地记得有一次,隔壁大嫂拿着煎饼来和母亲聊天,我饿极了,蹦跳着夺大嫂手中的煎饼。有一年春天,我们家仅剩一碗黄豆。母亲到田野里挖野菜,将黄豆捣碎,每次放一点与野菜一起煮给我们吃。这虽然无法填饱我们的肚子,但总算有饭吃了。野菜、野菜、野菜,吃得我们面黄肌瘦,有时见到野菜就想吐。工作以后大约三四年的时间里,我是不吃青菜的,原因就在于此。这样大约持续了一个星期。碰巧二舅来我们家,知道情况后连夜送来一些白干、玉米等。邻居李姓表婶也送来一干瓢粮食。那时,各家生活都不容易,他们给别人一点,自己就得少吃一点。母亲时常告诫我们要记住他们的滴水之恩。二表姐出嫁时,母亲将家里的一棵楝树挖了做个木箱,连同姥姥给她的心爱银手镯送给了二舅。大表哥曾带我到医院看病付了几角钱的医药费,年底队里分给我们家九两菜籽油,母亲把它送给了大表哥。那一年,我们家没有见到一点油星,母亲就用蓖麻籽之类的东西放在热锅里用铁锅铲挤压一下充当炒菜的油。

家境贫寒,母亲在与庄里人相处时却并不吝啬。我们家有三块大青石。每块青石长约三米,宽约八十公分。母亲请石匠将大青石四面雕琢得非常平整,留作盖屋的基石。因为贫穷,盖屋的梦想一时难以实现。大青石常年放在宅前,后来被一沈姓人家借去盖屋用了,后来他家没有归还石头,也没有给予任何补偿。我们家盖新房时,母亲也没有追要。有一年春节,母亲把二表哥送来的猪肉放在一个坛子里腌制,留着以后炒给我们吃。等到麦收时,腊肉被庄东头的一家人借走,可惜后来没有了下文。有一次,我提出去要腊肉,母亲劝阻说:“算了吧!他家要是有早就还了。人穷,难呀!这个,我们应该最能理解啊!”

我家宅子西边有一块空地。我的大娘、二大娘两家都想要这块地,但母亲坚决不给。母亲护着这块地,是想再做一个宅子,留给孩子长大成家娶妻。大娘、二大娘认为我们家穷,孩子根本娶不上妻子(那时,许多庄上都有一些因贫穷而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汉),留着这块空地也没有用。她们自己要,母亲没同意;她们找别人从中说和,母亲还是没有同意。于是,矛盾产生了。她们有时指桑骂槐,柔弱的母亲是没有力量抵抗的,只能跑到屋里哭泣,默默地忍受着。她们家有什么事情,母亲还是让我们过去帮忙。我们不去时,母亲就教导说:“人与人之间哪能没有一点矛盾呢?家邦亲邻的,不能计较,何况我们是一房里的,手指丫还没有掰开,有事的时候必须搭把手!”在农村,力量单薄的人家常常会受到欺辱。哥哥长大了,但很不省心,常常与队里年轻人打闹。队里的三秃子,身强力壮,又仗着他父亲是会计,常常狠命地殴打哥哥。看着遍体鳞伤的哥哥,妈妈唯有以泪洗面。有时,母亲实在气急了,就用手拍打着哥哥,边哭边说不要惹事。有时,三秃子家的大人找上门来,母亲还得赔着笑脸。想想,母亲的内心是多么悲苦呀!

母亲长年累月干活,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我童年的记忆里,母亲整年穿着一件蓝色打着补丁的褂子。春秋天,这件褂子里面就添加一两件单衣服;冬天,这件褂子里面添加的是棉袄。很多年,母亲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记得有一年冬天非常寒冷,大表姐给母亲做了一双棉鞋。母亲看我上学穿一双单鞋,脚后跟冻破了,就在棉鞋前后塞点棉花让我穿。母亲吃饭非常简单,稀饭、煎饼、盐豆子,几十年如一日。平时炒点菜,母亲是不伸筷子的。三个吃饭如狼似虎的孩子根本不懂事,有好菜(所谓好菜,也只是炒豆腐、绿饼之类的菜)都争着抢着吃。现在想想,是多么后悔呀!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可我为什么那么愚钝呢?那么自私呢?竟然没有想到让母亲吃一口!母亲是不吃肉的,只是偶尔吃点鱼。工作以后,我只要回家,鱼是必买的,可惜母亲只吃一点点。我买的衣服,母亲总是舍不得穿。我们回家时,母亲穿上新买的衣服,可是当我们走后,她又把衣服脱下来。因为这个,我多次劝母亲,可她却总是说:“干活的人,穿什么好衣服。”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就偷偷把母亲那些破旧的衣服扔了。后来,侄儿告诉我母亲找不到衣服,知道真相后伤心好几天。自此以后,我也就不再强求母亲穿新衣服了。

我们兄弟仨各自成家后,生活慢慢变好,母亲再也不用没日没夜地劳作了。然而,母亲是闲不住的,不是给这家照看孩子,就是帮那家扫扫地。母亲因为长年劳累,到了晚年腰佝偻近乎九十度,走路都显得异常艰难。母亲还落下了一身疾病,特别是她的两个膝盖关节因为疼痛而彻夜难眠。母亲怕我们担心一直没有说。有一次,母亲在我家生活。半夜,我起来发现母亲在院子里捶打膝盖关节。这时,母亲才说出实情。然而,这是多年造成的老病,找了很多医生都没有良药可治。母亲就这样坚忍着,想来多么令人心疼。

我要感谢母亲,是她用柔弱的身躯为我们挡风遮雨;是她用顽强的毅力带领我们走出困境;是她用不懈的拼搏,让我们品尝到了生活的甘甜……母亲去世十多年了,悲苦而又坚忍的母亲,就像冬天里的一棵枯黄的茅草,就像风雨中一棵孱弱的芦苇,受尽折磨却顽强地挺立着,令我敬仰,永远难忘。仁慈的上帝呀,愿您保佑天堂的母亲永享幸福、安康!

【作者简介】王俊章,笔名雪峰,江苏睢宁县人,中学高级教师,徐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意林》《散文选刊》《作家新视野》等报刊及媒体平台,入选多种诗歌、散文选本,出版诗集《雨,落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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