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中蕴理，方里藏法——《颜德馨用药经验集》读书体会

姚鹏宇 中医药基金会Y德馨堂 今天

海派颜氏中医

海派中医颜氏内科传人系统研究国医大师颜德馨教授学术思想和临证经验，编纂《颜德馨用药经验集》一书，于近日出版面世。国医大师颜德馨教授是国家首批国医大师，其父颜亦鲁公师承于孟河医派传人贺纪衡，颜老幼承家学，1936年考入中国医学院，于徐小圃、秦伯未、盛心如、单养和、祝味菊等中医大家身边随诊学习，颜老毕生致力于中医临床实践和中医药发展事业，临证八十余载，屡用达药，博涉知病，为后世流传下了“衡法”理论等经典理论，创制了益心汤等著名方剂，集颜老临证用药经验于大成之《颜德馨用药经验集》，药中蕴医理之奥，对中藏配伍规矩，方中启治法门径，理法方药量兼备，是中医学者临证、教学、研理参考之典范。

余硕士期间因缘际会偶获颜老之著作，对其立论言方深为钦佩。颜老熟谙经典医籍，经方时方随证而用，其医案精而效，其用意深而远，后常将颜老《医方囊秘》、《颜德馨方药心解》、《颜德馨临床经验辑要》等书置于案头，备临证之参考，丰思想之羽翼。颜老的一生印刻着中医药近代发展史的烙印，他的传奇故事是中医药百年历史车辙的反映，颜老对于中医药的赤诚是一个中医药人对于这份事业最真挚的热爱。2018年11月国医大师颜德馨纪念展在上海举行，余撰写“颜德馨教授基于心体阴而用阳理论论治心系疾病经验心悟”一文荣获“第九届上海颜德馨中医药基金会学术传播贡献奖”，获邀参会并进行学术汇报，会议期间聆听海派中医颜氏内科传人介绍颜老之传承弘扬中医药事业往事及颜老临证经验和学术思想，获益颇丰，中医之道，传承发展创新三步也，传承为根，根深则叶茂，海派中医颜氏内科传人甚众，仰慕颜老之学者，更众矣。余为后学末进，获奖后备受鼓舞，临证师法颜氏内科之经验，用药体悟颜老立法组方之思路，或师法其对药之用，枳壳、桔梗升降之妙，或模仿其特色用药，巧用“合欢”屡获显效，或沿用其理，发挥“脑髓纯者灵，杂者钝”之论，或阐释其治法深意，白术止咯血实补土伏火也。2020年末有幸以“国医大师颜德馨教授基于衡法运用对药治疗心系疾病经验介绍”再获学术传承奖。颜氏内科承孟河医派遗珍，又有发挥新创，《颜德馨用药经验集》一书为后人继承颜老之学，荟萃颜老用药经验而成，书分三篇单药、药对、方剂，析药论理，抽丝剥茧，谈法论量，举例医案，整理成是书，皆临证神来之笔，亦门人跟师所获，切于实践，合于临证，可为医家肘后备急，案头常读之作。

药中蕴医理之奥

单药篇论药九八味，首药味之性味归经功效，此论药之常性也，识药于先；次言颜老用药心得，或颜老于此药特色用法，或颜老于其性味功效独特认识，此用药之得也；再论随证配伍，此药与某药相合相伍，适用于某病某证，此契合临证所用也；再用法用量，理法方药量五者，历代医家于药量最为隐秘而藏也，此节细细阐释，示人规矩；末以病案举例，皆取颜老临证医案，观其案，识其用，则得其全也。如黄连一味，“脑为髓海，其性潜藏静谧，最忌火邪干扰”，此脑病用黄连之深意也，“脾胰同源”苍白术与黄连同用，健脾升清，清胃降浊，三药相配，然用意深远，非医林大家，焉能以小见大，据理用药。将军干即蟋蟀干燥体，治疗鼓胀，研末吞服，取其生用者，得逐瘀通络效，生用之法用药特色也。颜老幼承家学，其父颜亦鲁公亦江苏名医大家也，颜氏内科一脉传承源深渊远，颜亦鲁公喜以桑叶与丹皮通用代柴胡之法，颜老每仿用之，此法实发源于叶氏，其学问之传，可窥一斑。

对中藏配伍规矩

药对之用,以中药两味,而达方剂之妙。药对篇共载94对，而其中兼杂之药对也，远不止于94对也。是篇论药对皆分三节，首言两味药之性味功效特点，再以疾病为纲，言于疾病之运用特色，末附常用剂量及使用方法等。颜老所用药对，或取材于古方，或得益于临证。附子配羚羊角为颜老常用药对，二药动静相宜，寒热互制、阴阳既济，治疗阳虚生风所致眩晕等病症。此药对系颜老循《普济本事方》羚羊角散组方特点而发挥，羚羊角潜肝，自上而下，附子动阳，自下而上，上下相得，实临证妙手也。颜老以地锦草、鸟不宿两药配伍治疗消渴，此其临证所得二药清阳明湿热，通血脉瘀滞，湿热去，血脉通，则精气复归于道，消渴得止。颜老药对，配伍精炼，蕴意深厚，非勤于临证之家，不能发此旨意，其令人拍案叫绝之药对，不胜枚举，需临证体悟方得其奥。

方中启治法门径

方剂篇共载方剂77首，其中有经方、时方及自拟方三大类，依照组成、功效、主治、用法、方解及评述次序论方。其中又以评述最有深意，皆为海派中医颜氏内科传人临证体悟颜老用方所得。脑为元神之府，纯者灵，杂者钝，脑府与脏气不相接则脑失所养为病也，脑梗灵是颜老经验方，用来治疗痰瘀交结，阻滞脑窍引起的急性脑中风、血管性痴呆等病，是方以水蛭、通天草、石菖蒲、生蒲黄、葛根、海藻6味组成，方小而效佳，此方立方依据“脑与脏气不相接”之论发源于王清任《医林改错》，《医林改错·癫狂梦醒汤》载：“癫狂一症，苦笑不休，骂言歌唱，不避亲疏，许多恶态，乃气血凝滞，脑气与脏腑气不接，如同做梦一样”，依古人论而立新方，实传承创新之举。颜老认为人身所病无非气血，遵《内经》“疏其气血，令其条达而致平和”之旨，而立衡法，其临证常用王清任血府逐瘀汤、通窍活血汤等，推广王清任诸方治病范畴，皆依据其衡法之论也。麻黄附子细辛汤出自《伤寒论》，颜老认为此方为伤寒温补第一方,抓住“少阴本病，外感寒邪”这一基本病因病机，广泛用于阳虚型慢性支气管炎、强直性脊柱炎、慢性窦房结综合征等疾病。其用方、立方皆有法度，取古意融新知，令人称道。

得《颜德馨用药经验集》一书，爱学心切，囫囵吞枣，已觉获益颇丰，倘细品反刍，体悟临证，则所得又多矣。掩卷而思，何以颜氏内科传承数代，名扬海外，皆其临证有效，根底深厚也。中医发展，传承创新，传承之道，最为重要，老马识途，得颜老等大家之教诲，则于临证一途，更有事倍功半之利。海派中医颜氏内科传人整理颜老之作，其传承岐黄之心，发扬名医之意，可为我辈楷模，倘我辈皆能秉前贤之遗风，拾名家之珍验，国术日彰，中医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