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立岳||【散文】蝉鸣的夏天

 白水之湄 2021-06-07



       蝉鸣的夏天

               文/立岳

有蝉鸣,夏天才热烈。

我童年对夏天的记忆,是从蝉的鸣叫中开始的。斑驳摇曳的树影,枝头间躲藏着圆墩墩的知了,两翼后的空腔里长有像钹一样的音盖,不停地收缩,发出“知了知了......”的声音,这鼓胀的音盖和瓣膜总是隐藏着某种神秘,吸引着我们一帮顽童去一探究竟。我们用粘杆、面筋、椿树胶,在杨柳旁、池塘边、菜地头,赤脚驻足、屏声止气、仰磕(头)抬杆粘知了,只要一出手,常常手到擒来。一旦捉住,若是哑蝉(母的)就随手一甩,放归自然,若是公的便急不可耐地掐掉半截翅膀,揭开米黄色的音盖,用狗尾巴草硬硬的茎干捅破瓣膜,给知了做个变形手术。刚才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知了,一下子变得偃旗息鼓了,真可谓是诸葛亮上吊——庵里无常了。看到这些,我们肆意地大笑开来,这般顽劣,实属无赖。而童年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就像用脚踹树扑棱棱从枝丫间惊飞的蝉,一转眼便也看不见了,而我固执的意识里只要抓住了一只蝉,就以为抓住了整个夏天。

蝉鸣声声,或轻柔委婉、或低沉悲切、或高亢激越、或雄伟嘹亮。听着这丝丝入扣的天籁之音,时而让人欢快愉悦,时而让人感怀惆怅,时而让人沉思别怨,时而让人亢奋激昂。蝉,是夏天里最热烈的歌者,它用着不同的节奏和旋律,来撩拨你的心灵之弦,勾起你的喜怒哀乐与之共鸣。在随风飘荡、强弱交替的蝉声中,长藤豆角开着紫色的花蕾儿,甜瓜也脉脉飘着幽香,胖墩墩的冬瓜不知何时早已布满了一层厚厚似雪的白,乡村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祥和而恬静。

黄昏时,炊烟起,暮色渐浓,树枝间的蝉仍在低吟浅唱,只是或远或近、或大或小、似无还有。此时的蝉鸣虽不再高亢嘹亮、聒噪烦人,比白天平添了几分缥缈和朦胧。小屁孩们一手拎着罐头瓶,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在村子的小树林里摸着刚出土的知了猴,老人们扎堆在村巷口,坐着竹背靠椅,手里的蒲扇葡挞葡挞地摇着,间或飞来的蚊子叮了血包,先是“吧嗒”一扇子拍死,再从篱笆边胡乱采几片薄荷叶子,轻轻一揉一抹,痒劲顿消。头顶星光闪烁,月色旖旎,拍着闲话,聊着桑麻,乡村的仲夏之夜是那么地悠闲、迷人。

照法布尔的观察,一般的蝉,都要在黑暗的泥土里生活三年或五载,还有的要在地下待上十几年,经过漫长艰难的苦熬,终于爬出地面,以悠长的岁月积聚起来的潜能,在黎明到来之前脱壳化成蝉,刚开始还是淡绿色,肢体柔软,长着一对透明的薄翼,两只圆溜溜乌黑的眼睛,活像两颗精巧光亮的珍珠,活脱脱的一个小精灵。嘴巴像一个针状的吸管,用来吸食树的汁液,为自己不断提供营养。在阳光的照射下羽翼丰满,逐渐呈黑色,像是被涂上了一层黑色的油漆,仔细些还能发现它们身上有许多环向的条纹,六只细长的腿上长了几个锯齿一样的钩爪可以稳稳地抓牢树干。骄阳之下,浓荫丛中,一只开始得意地演奏那动人的乐曲,一声蝉鸣、一句三叠,顷刻便引来万声相竞,便金声玉振,不绝于耳。



蛰伏、破土、解脱;朝饮甘露,暮咽高枝,夏生秋亡,终若止水,这就是蝉短短一生的真实写照,或许它们早已了悟岁月苦短,生之不易,蝉,才会朝吟晚歌,激情奏响夏日绝唱。它们利用生命的每一瞬间歌唱生活、歌唱爱情、歌唱造物主的美妙。

蝉鸣一夏,虽不足四十余天,但是它们依然活得精彩,活得极富诗意,活得让人倍受启发和啧啧称赞。无疑,在生物群当中,蝉是最懂得享受生命欢乐的,古往今来的人们听到它的歌声无不伫立冥想。

失意的骆宾王在狱中发出这样的悲叹:“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洋洋洒洒的虞世南自喻道:“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那个写过“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李商隐也曾满腹牢骚着:“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蝉是一种可爱的生灵,它最懂得“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而变,审藏用之机。”

“惨暑蝉催尽,新秋雁带来。”说的就是秋天来了,蝉知道生命走到尽头了,躲在树丛间急急地交尾,匆匆地产卵后,便悄然老去,留下一具僵硬的躯壳趴在枝头,慢慢地发霉,慢慢地腐变,忽然有一天,被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风吹落,摔碎,再回归昔日的起点。好比莫言在《生死疲劳》里精辟概括的那样:一切来自土地的,都将回归土地。

蝉生来是属于夏天的。但没了蝉,夏天依旧酷热。生活在喧嚣钢筋混凝土里的人们是否还有“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的那份纯粹和悠然?

答案不得而知。失落的美好,怎能被轻易地抓回来呢?

司马迁在《屈原列传》中用蝉性借喻屈原,在他看来,人生如蝉,亦如禅,古人的天性中自具禅意,以蝉说禅。浮游尘埃,隐身止语;出世发声,一鸣惊人;恰如君子,震耳发聩。

蝉,对于凡夫俗子通常都叫“知了”,因与佛家用语中“禅”的字音相同,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事物,从此便有了某种生动的联系,什么腰缠万贯呀(缠同蝉),什么金蝉再世啊,无不赋予美好的象征,且被形象地寓意为“知了”:知是智慧,了是觉悟。或者说,知是真如实相,了是无我和放下。

历史上有位无名氏留下这样一首妙诗为赞:

要悟禅机先悟蝉,知了二字莫轻言。
禅本无形依万物,蝉虽草虫历千险。
意乱清音增烦恼,心静蝉声伴安眠。
若有若无随心性,蝉声便是无字禅。

无独有偶,《佛经》里也曾记录了一位禅师和蝉的一段对话,禅味颇浓。

禅师问蝉:你每日唱歌,而且唱的是同样的歌,不知你想告诉人们什么?

蝉答道:其实我反复鸣唱的只有两个字:“知了?”

禅师问道:你可“知了”人间世事?

蝉答道:我深入地下潜心省悟,日见人们忙忙碌碌浑浑噩噩,深知世人之蒙昧。因此,我每日不停鸣叫就是要唤醒世人知道“了”。世人只有看破了自己的每一个念头中所包含的贪、嗔、痴,才能由“知”走向“了”。

禅师叹道:我立禅学,何尝不是为了参悟对世人的“知”?然遁入山林修行几十年,尚不知“知”。而你却已经知“了”了。看来你才是真禅啊。

虫成蝉是身体的重生,人如禅是灵魂的涅槃。说起“了”字,还是汉阳归元寺的一副对联最为妥帖:

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
天下事了犹未了何不以不了了之。

草木一春,蝉鸣一夏。人生苦短,对酒当歌。无论是“知了”还是“未了”,还是让我们追随辛弃疾的“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看树影婆娑,听蝉鸣幽幽,梦一场繁华,领悟生命的纯粹,感受悠悠的禅意吧。



立岳:

原名秦丽月,河南新野人,文风散淡,个性随和,爱书法,好行隶。喜游山水,聊寄情怀。


谷亮:

70后,自由职业者、主持人、教书匠、演员。无科班出身的光环,千禧之年与麦结缘,而立之年方幡然醒悟:此生应属于舞台,遂创立主持工作室。

为了传承主持和声音艺术,开始带成人学生,因成人学生时间无法满足教学的热忱,不惑之年起像带小徒弟一样带播音主持与表演班孩子,成立教书匠谷亮私塾。

【联系方式:13803773021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