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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雪

 新用户3134eDv6 2021-06-08

2018年的第二场雪,来得更大方,更爽利。

清晨的时候是零零星星的,像个顽皮捣蛋的小姑娘,逗弄着行人的脸颊,瘙痒着行人的脖颈;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就纷纷扬扬起来,天地刹那间便一片迷蒙,雪色映衬得夜色呈出奇异的景象。

校园里,大街上,人影幢幢的铲雪处,热潮阵阵,夜空里飞起了欢畅的笑语,激情与干劲儿掺和在一起,冰冻光滑的街道上漂浮着一股暖融融的感觉。

在我少时的记忆里,家乡的冬天里,雪好多好大啊,随意的一场雪,便是漫天飞舞,白天纷纷扬扬,夜里飘飘洒洒。等到早晨趴着窗户向外一望:山岭白了,起起伏伏的,像绵延不断的驼峰,看在眼里是一幅壮美的画卷;草木都戴上了厚厚的白绒帽子,穿上了厚厚的毛茸茸的棉褂,树,仿佛一夜之间胖了许多,大了一圈。

那真的是银装素裹的世界:一片银白,一片纯洁。白是刺眼炫目的洁白,纯是让人身心俱爽的纯净。“雪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雪越大,大家越高兴,村子里到处洋溢着丰收的气息。

要走出家门的时候,发现门已经被大雪封堵。那雪呀,足有齐腰深。需要大人们用铁锨、木锨铲开严严实实的雪墙,挖出一条甬道 ,才出得了家门。

我们那时候,早上都是5:00就要起床洗脸,然后背起书包赶往学校进行一个小时的晨读。5:00的冬天山村早晨,才正是半夜时分,连最勤快打鸣的鸡都还在睡梦中酣睡呢,可我们就得抹一把脸,沿着曲曲折折沟沟坎坎的山坡小路,一路小跑着上学校。

我那时候很纳闷的是,无论晚上雪下的多么大,积的多么厚,我们赶往学校的路上,已经是一条清扫好的不甚宽敞,但我们可以不用担心滑倒的小道:其实,就像一弯齐整的河渠,或者甬道,两边是齐楞齐坎的雪墙雪被,我们在中间穿行。

山村学校驻点儿离各个村子都在三五里地远之外,又是坑坑洼洼斜坡陡坎沟壑连环的山路,路远而且危险重重,大白天的时候稍不留神,都有可能滑入深沟的危险。我不知道为了我们的顺利上学,这雪地里的求学之路是怎么开出来的,又是从几点钟就开始清扫铲除的。

那时候,我们这些欢叫着奔去上学的丫崽儿都不曾留意过,只是觉得自己去学校的路好像本该就是这样子的,要问什么原因呢?

后来,那一次我要去家后面的杏景沟水库。水库再上面很远很高的山坡上散散落落的人家都属于青峰三村,下山来得十多里反复盘旋的山路。

在我向上漫步的时候,暮色苍茫里,有人在弓着腰扫雪,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没有因为面前的路望不到尽头而停歇,或者抱怨发牢骚。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热气,对襟黑棉袄也敞开着,那份专注与执着,让我肃然起敬。

然后我走过水库大坝里面一个山坳时,听到我的头上山路上有笤帚“唰啦唰啦”的扫地声。

原来,村里人在分段清除积雪,好让一周回一次家的读书孩子们的进村路安全、便通。他们有人从上往下扫,有人从下往上扫,接力赛的那种分工,都是村民自发自愿的。

——“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那时候没有像这样听起来高格调的口号,但大人们就是在用自己的行动表达着这样的意思。昨晚,我参加了两场铲雪行动。先是和同事们清扫了校园里的积雪,等到回家之后,又随着教育局机关参与了钟楼南段街道的铲雪活动,大雪飘飞,直到夜里10:30才告结束。

校园里的雪很容易清扫。孩子们受到感染,也纷纷拿了工具加入进来,校园里又很快畅快起来。

街上的雪不大容易清扫。街道两边电线杆、广告牌林立,店铺自己的车辆,斜七竖八地胡乱停放着,大家要猫了腰,蹲下身子,东边捣一下,西边掏一下,地方不大,但很纠缠。让人有些尴尬的情形是,来往的车辆有些司机觉得铲雪者影响了他们的赶路,不大耐烦地鸣着喇叭;周边店铺里,人们自顾自地嬉闹着,对于忙碌铲雪的身影。撇出几句风凉话:人家扫雪,可是为了脸上的面子、头上的帽子的。

小时候,大人们为了我们上学,大半夜就会起来扫雪清路,我们心里很暖;现在,下班冒着严寒铲雪,心里有时候会有一点点的尴尬。

世道终究是改变了许多。当你独善其身的时候,人们说你冷漠;当你热心有加的时候,人家又会以为你有什么企图。

雪还是当年一样的雪,只是没有那时候那样多那样大;人心已经不是当年的人心,复杂了许多。

——雪本纯洁,人心不古。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惠安中学教师,省诗联协会会员。文风力求散淡,干净。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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