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啬皮”何震

       跟何震搅和这么多年了，我对他太了解了：那个啬皮劲儿，简直叫人没法说。

      “越黏越啬，越啬越黏。”我只能这样说。

      他经常给我拍照，——我公众号里专用的，还真得要他拍才行。——给我拍照不说，他还要耍大方给我管饭。

       这样的好事情，谁不乐意呢？我自然一万个乐意喽。

       那次我们进涝峪口里面一个农家院子拍初冬的照片，他又要请我吃饭。他拉我去的又是余下饮食街蜀留香隔壁那个刀削面馆。

       ——他每回都是请我来这里吃刀削面，把我都快吃成“专家”了。

       那天中午请的，跟以往一样：小碗，油泼醋重盐淡不要鸡精味精辣子少。

      他是体育专业，国家一级运动员。体育专业的人吃饭都快，跟割麦机一样，往里面只管塞。

       他三两下光盘了，然后站起身子。热情地问我：“哥，味道咋样，美着么？”偏巧那天我们跑的路多，还真的有点饿了。我吃完后喝了一碗面汤，觉得还有点儿欠火。其实吧，我的意思还想再来点儿，我俩一分。

      哪里料到他惬意地把自己肚皮一拍，“哎呀，咥美了！哥，咥饱了咱就走！”说着，把他那个像水电工一样的马夹往身上一套，相机家伙往肩膀上一斜挎，迈腿就往门外走。

       你说，我还能说啥呢？——他就是这样请人的，刀削面，还不管饱。那个抠门劲儿，我就不好意思明说。

       当然，他的吝啬不只在吃上，在自己的穿上更甚。一条牛仔裤啊，我看他是一年四季的穿。有一次我好奇地问他，“你这牛仔裤夏天不怕出痱子，冬天不怕冻疙瘩？”

       他把头一拧，“咱身体美，热冷不计。——我那次在大雁塔溜达，碰到个地摊，看着不错，买的。”

      去年夏天，我们在一起吃面。我说他夏天应该穿个浅色短袖，显凉快。他把短袖撩起来，“哥，这短袖美的很，耐磨耐汗，出去拍照穿着舒服的很。——我前一向在电视塔底下路过，五十块钱买了两件。”

       你看，他就是这样子。对于一个住在大西安环城路以外绕城高速内电视塔底下的正儿八经的大西安市人，他在穿衣吃饭上不讲究到啥程度了？

       可我就爱他这个朴实劲儿，这个啬皮劲儿。我俩现在越发黏糊的不行，三天不互相打个电，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2017年，我俩一起在局党政办编纂《“十三五”教育影像》那本书。他负责照片，我操心文字。

       一个夏天的午后，雨后乍晴。何震拉着我出去看看他帮扶的贫苦户。——人家还要叫留照片呢，让我帮忙拍照。

      贫困户就租住在钟楼南边窄巷子的一间民房里。

      那是个很窄小的一间房，面朝北。人刚一进去，光线暗的啥都看不见。我适应了半天，才看到一个男的坐在地上的小凳子上，一个女的坐在床边。这张床占去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凌乱的衣服随便地到处放着。

      叫人受不了的是屋子里的气味儿：喷人。天刚下过雨才晴，外面都有点闷，屋子里面的味道聚在一块儿，没办法散发出来。我细看了一眼：小屋子除了这个仅能容一人过的门，就是个墙半腰一个小洞洞窗户。

       我下意识地停在了门口。进去吧，受不了；出来吧，有点过份。

      何震刚一进去，就赶忙拉住男的的手，问最近咋样。然后又问了女的最近眼睛咋样，还在馍店帮忙着没有。

      临走的时候，何震趁人不注意，打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塞在了脏兮兮的枕头底下。——我虽然站到了门外边，但是瞭见了他的那个小举动。

      走在回来的路上，何震跟我讲了这个贫困户的情况。

       “我这贫困户啊，真的可怜的很：男的很早就成了盲人，啥活也干不成。这女的吧，你没看现在虚胖成啥了？糖尿病。”他说，叹了一口气。

       “老家的房子快塌了，没办法住。老两口就在这里租个房子，女的在馍店给人帮忙。现在，糖尿病已经严重的很了，眼睛已经基本看不清东西。你没看我刚拿手在她眼前晃？都看不大清楚了。人家馍店老板人还不错，可怜她，叫她去随便搭个手，做点简单活，一天给一点钱，然后就是可以带些馍回来，够俩人一天吃。”

        我听呆愣住了，“现在还真有这么可怜的人？”

       “你今天来也看到了，他俩人现在就是这样的。”

        “你刚才给枕头底下塞钱了？”我问。“你以为我没看见么？”

       他憨厚地摸摸后脑勺，“给留了点钱，叫先把房租、水电费一交嘛。”

       “多钱？”

       “3000。”他好像怕我说啥，连忙解释，“前几天几家出版社杂志用了我的照片，把稿费打过来了。我还留了一点儿要回渭南家给老人买点东西……”

      后来，我们在局上忙完之后，他回了学校。我还经常关注他和他的贫苦户的事情：争取资金给翻盖了老房，老两口住回村子里了。

      那天看到一张他搀着贫困户在街上走的照片，我留了言：不脱贫，不丢手！

      昨天，何震把他2020年摄影获奖证书晒了一下，大家纷纷在底下留言：“烘一下！”

     我也觉得应该烘一下，为了他的获奖，更为了他对别人的大方，对自己的“啬皮”。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