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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们的故事 护士长 15 不行，这件事，我要再想想。我去护士站打水，一个护士告诉我小心烫手，她说得很仔细，那个饮水机热水开关不好用。并且还说要替我打。好和我说话的时候，声音像银铃。银铃什么样，我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见过银铃奏响的声音，但我知道书里有这样的比喻，并且知道这个比喻，是夸人的声音好听的。银子是金贵金属，听到一个女子银铃般的声音，就可以想象到她有多么漂亮了。一个女人又漂亮声音又好听，这是这个比喻的意义。我从来没有完全看见过这个护士的脸，声音倒是听到过，说她的声音像银铃，完全是我的感觉，真正的银铃我并没有体验过，这就是说，这个比喻，其实就是用我的感觉联接了护士的声音。这样看，这个比喻不合修辞法，喻体和本体之间的相似点不成立。我拿这样的比喻，去对照护士长，心情的倾斜度过大，这对护士长不太公平。 再说，我已经理解了护士让我去开水房打水是对的，她是护士长，该说这个话，至于脸色不太好看，这也不完全怪她，谁也不能让所有的人都一样的脸色好看，脸色要看上帝的态度，谁不可能到上帝那里为护士长讨一副好脸色。再从近的说，我也没有见过护士长的父母，怎么能把她的脸色说成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从优生的角度说，我想护士长应该比她的父母长得好，这又怎么说。 接下来，我开始检讨自己。护士要我到开水房去打水，我很理解，这是真的，但翻寻翻寻，心里有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怨恨。我必须承认，听了护士长的话，是有一种不舒服的，这种不舒服起于我的心，这心该不该好好反省一下。反省什么？认为护士长脸色不好看，是不是为这心的委琐强词夺理。从理上怪不着，就从脸色上为心立证。这样想，我就觉得护士长原来是很委屈的。 护士长是专门来检查我的吗？谁告诉我是这样，护士长吗？她可没有这样说。她在我把鞋子放在架子上时，没有从病房里出去，这能说明什么。她站在病房中间的地方，又能证明她是在看着我难受吗？除了，护士长和我，这病房里，再没有第三个人。是谁把那种颠颠倒倒的东西置入我的心里，如果不是护士长就只能是我。可我就凭护士长没有出去，站的位置，这有道理吗？可我为什么要把这种猥亵的东西织成自己的心结呢。 我自己诚实吗？本来是听到护士长那个老先生的说话的，可对护士长说没有听到。我为什么要这样说？这不很明白吗？我先把自己放在嫌疑的位置上。可护士长疑我了吗？她问我听见说什么了，这能说明她疑了吗。 不想了，护士长有她自己的事要做。我也有我自己的事，什么也不想，或坐着，或躺着，或站着好好休息；如果想看书了，就看看书；从外到内安静下来，把这和那全都放下，包括疼痛。这最后一件事最要紧。我恐怕一时半会儿做不到，那就好好练练吧。 别去打扰护士长了，不想不说，是最好的。我璋定了刚才那一瞬间闪过的一个念头，去向护士长说声对不起。 2021-6-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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