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 · 读 | 千万不能失信于一个印人

缘   起

由毓慧老师撰写的专栏《慧·见》（共100期）已经和大家告别好几个月了，一些热心印友总是恋恋不舍，希望有机会能再看到毓慧老师的文字。经过金石君反复努力，毓慧老师终于同意再开专栏，继续和大家一起交流印道。新的栏目名为《慧·读》，两周一更，主要分享毓慧老师的读印心得，试图从方寸之间的印文或边款，去探寻作者创作的根源及背后的故事，从而拓宽我们的视野，提升我们的鉴赏能力。如毓慧老师所言：“读方寸印，观自在心。”，就让我们一起用“心”和“眼”去寻找方寸之间的大美吧！

——金石君

第

44

期

关于诺言的故事，听过的太多了吧。从曾子杀猪到季布一诺，诗仙李白的诗中除了举杯邀明月，更有“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在包罗万象的圣人语录中，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得到：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我把两种品德作为交友的基本，一是守时，一是守信。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这是“尾生抱柱”的故事，表面上是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实际上是典型的关于守时守信的故事，你觉得他有点蠢是吧，好吧。

现在看来今人就太过于没有底线了，“改天请你吃饭啊”是不是耳边常常伴有这样的承诺，这是个最容易许下的承诺，当然也是最容易被忘记的，也是最有理由不负责任的，忙嘛。

不过，在印人朋友面前，轻易许诺的后果，很严重。但也说不定，就会令你流芳百世了呢。当然，怎样出名的都有，只要你愿意。需要提醒大家的是，没有做好准备的话，千万不能失信于一个印人。

△山农（清·黄士陵）

有印为证。

黄士陵的“山农”印。

黄士陵印风光洁而平实，它对赵之谦极为推崇，“赵益甫仿汉，无一印不完整，无一画不光洁，如玉人治玉，绝无断续处，而古气穆然，何其神也！”此语看似平平却不经意间陡然上升至“神”的境界，这也正是他自己所追求的明快印风，虽平整光洁但却并不流于俗，同样的古气穆然，充满金石意味。

先来看看印面，“山农”二字，毫无争议的字号印，宽边细文，一繁一简，印面所营造的虚实对比也正是建立在文字本身的结构特点之上。精彩之处在于印面中的“山”字，中竖做了由窄至宽的渐变，底部呈三角形状的加重处理，虚处不使孱弱，从而使整个印面左右平稳，起到了平衡的作用。

“山农”印是很典型的黄士陵印风，在他众多作品之中，更佳者有之，但此方印的边款在黄作之中可算是个性十足，与其一贯的平实风格大相径庭。

△黄士陵

篆刻史上的大师，很多人以鲜明的个性被载入印史，但黄士陵在你的心目中绝对是一个中规中矩不苟言笑的学者形象，他的印作整洁平正，边款无论是字法章法文法，都处理完美，无可挑剔，长款很多，其中也常常会有关于创作的记录与感悟。不过，这方“山农”印的边款却足以让你颠覆对他的一切看法。

“山农先生许我画幅，久不与，知其不率应也，作此促之，黄士陵。”

这是什么情况？

像不像小孩子过家家？你说给我画幅画，怎么还不给？忘了吗？没忘？敷衍？那不行。不管啥情况，送你一方印章，顺便再提醒一下。

我大致脑补了一下事情的起因：

“士陵，改天送幅画与你啊~”

“好啊好啊~”

一诺万年……

饭可以不吃，谈不上后果。但当你承诺了一个印人一幅画，事情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了。想不了了之，也难。

想不到吧，这点事儿，被刻在了石头上，这对印人来说，手到擒来。刻石可是件严肃的事儿，遥想当年秦始皇……一不小心，就会被永载史册。

黄士陵此作，一定是经过了内心的挣扎。我等到花儿也谢了，张口要吧，有些不妥；不要吧，心有不甘，鸭子明明已经飞到了桌边，看了一眼，又走了。看看，难的不只是你吧，黄士陵也很难。

经此一事，如果当日情景可以再现，应该是这样的：

“士陵，改天送幅画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