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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昭云:疯女人(小说)

 开心明智 2021-06-12

顾问 钟石山  主编 唐志平


【作者简介】刘昭云,女,1989年12月生,邵东县作家协会会员,邵东县全媒体中心编辑、记者。

疯女人(小说)

刘昭云

夏日的早晨,天空像条刚刚翻起白肚皮的鱼,蝉在树枝上吱吱乱叫。马路上偶尔驶过一辆车,将睡醒的鸭子吓得惊慌失措,奋力挥着翅膀蹿进水里。

“滴呜滴呜......”宁静的村庄被刺耳的警车鸣叫声吵醒。

“警车好像停了下来。”

“谁家出事了?”

男人们丢下手里的锄头、镰刀和来不及抽完的烟头,女人们放下手里正在洗正要晾上竹竿的衣服,齐刷刷地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好你个王八蛋,竟然敢搞我婆娘?”德子用力揪着门口站着的那个矮个子男人的衣领。

屋里没有开灯,黄土砖砌的墙头早已被多年的柴火熏得乌漆麻黑。木头堆积的角落里,蜷着一个惊恐的女人。若不是偶尔眼珠转动的光亮,人们几乎看不到她。

“警察同志,快点,就是他,抓住他!臭娘养的,搞我婆娘。”德子不停的骂骂咧咧,恨不得一刀子捅了眼前这个男人。

“真不是人,连一个疯女人都不放过。”

“可不是,自己的婆娘还不比这个女人强。”

“还好警察来的及时,要不然得祸害多少女人?”

......

人们七嘴八舌,指着那个偷了别人女人的男人,直到“砰”的一声,警车关上门呼啸而去。黄土马路上的灰尘被扬到了几米以上,又慢慢地落了下来。

村子归于平静。

疯女人其实不疯,只是智商比常人低,反应比常人慢。因为口齿不太清楚,村里的人常常不愿意同她说话,偶有几个热心的见到她,也只寒暄几句。

被人欺负的事情发生后,女人们更加不愿意同她讲话。生怕这个被玷污的女人,脏了自己那片土地。

女人于是更加不爱说话。走在路上,常常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个睡了她的男人,被判了11年。

德子家庭出身不好,他祖上是地主,到他父亲那一代,地主被打倒,他们兄弟几个瞬间从公子哥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贱骨头。

他近三十岁才讨了婆娘,婚后第三年才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狗娘养的,人蠢还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接生娘将孩子抱到德子面前时,他愤愤地骂了几句便走了,全然不顾那个躺在床上,痛了三天三夜的女人。

德子性格懦弱,胆小怕事。有一回晚上,一个盗贼到他家里,他竟然假装睡着,任盗贼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不敢出声。

“天杀的王八蛋,连天皇老子家也敢来。”估摸着盗贼走远,德子马上爬起来破口大骂了几句。

那个睡了他女人的男人,住在离他屋不到20米的地方,从他屋侧门,上几个阶级,爬一个小坡,便是那个男人的屋。

“他经常给东西给我吃。”关于那个男人,女人偶尔会透露几句。

为了养家糊口,德子每天清早和村里的几个男人一起到附近打小工,女人便在家里带孩子。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那个男人来到德子屋里,想借把镰刀。见女人一个人在家,玷污了她,又威胁说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要打死她。看到女人怯怯的躲到了墙角,男人又从裤兜里掏出两粒有些融化了的糖果递给了女人。

在那个物质急剧匮乏的年代,两粒糖果对女人而言,胜过早已食之无味的红薯,胜过米汤,胜过所有的山珍海味。

德子知道那个男人睡了他婆娘的事,已是三个月后了,是从隔壁大喇叭李大娘那里听到的。

他开始并不相信。直到有一天,他出工回来,看到屋侧门一个影子窜了出去,他不确定那是人影,又隐约想起李大娘的话。

于是,在那个天翻着白肚皮的早晨,他假装出门做小工,并大声吆喝他的女人照顾好孩子。

他出门径直走到马路上,头也不回,生怕自己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被识破。

折回的路线也是早先安排好的。

马路上走200米,有个岔路口,岔路口旁有棵树,刚好可以挡住那个男人望向这边的目光。

沿着岔路口往下走到了另一个小院,穿过那个院子,上坡转弯,便可到他家屋后。

他蹲在屋后那足有一米多深的草丛里,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屋的侧门。

期间,他看见他的女人抱着还未睡醒的孩子在侧门屋檐下把尿。看见两只苍蝇飞进自家的房子。他恨恨地搓了搓手,既怕没逮住那个男人,又怕真的看到那个男人。

二十分钟过去了,侧屋的门像一张棺材盖板,黑不隆咚死死地钉在那里。

德子抓了一下被茅草挠得直痒地鼻子,心想自己的计划是不是被人识破了?突然,一个身影从侧屋前的台阶掠过,径直往屋里去了。

德子赶紧爬了出来。因为过于紧张,差点被身后杂乱的砖头摔了个趔趄。

“王嫂,我用你家的座机打个电话。”他飞快走进邻居家里,拿起座机拨了110。

挂完电话后,他又蹲守在屋后的草丛里。

约莫十五分钟后,呼啸的警车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此时的德子终于按捺不住,从正门口闯进屋里。

从那以后,女人更加不爱与人说话。偶尔能听到她唤儿女们吃饭。偶尔她对着家门口的小鸡、小狗们喃喃自语,谁也不在乎她在说什么。

她衣着破烂,因为长时间不洗澡,身体总有一种让人难以容忍不敢靠近的臭味。

她像一个疯子,孤独地在家门口、在马路边穿梭。偶有几个从她家门口经过的小学生们,看到她像躲瘟疫一样绕开。

莫不是因为那件事,人们几乎要忘记了这个女人的存在。

几年后的一个春天,这个瘦弱的女人,突然肚皮隆起。

起初,大家以为她怀孕了。爱挑事的男人逗他说,莫不是去牢房探监,得了个娃回来了吧?说完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直到有一天,女人肚子疼得嗷嗷直叫,豆大的汗珠从她凌乱的头发流过黝黑的鼻头,滴到黄土地上,瞬间消失。

“快,帮我把这疯婆子抬到卫生院去。”德子弄了个门板,喊来帮手,抬着女人往卫生院赶。

医生给她检查了一下,确定不是怀孕,又摸了摸她肚子,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建议德子把女人送到人民医院去。

“这肚子大了不是怀孕是什么,真他娘的麻烦精。”德子骂了几句,又将女人抬了回去,任她在屋里疼得直打滚。

女人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瘦弱的身躯却越来越小,整个人像一双筷子顶着一个圆鼓鼓的鸡蛋,似乎稍不注意,就会因为肚皮太重而摔倒。黝黑的脸与她不过三十多岁的年龄极不相称。

因为家里穷,德子最终也没有带他的婆娘去人民医院。

几个月后,女人在肚子不能再大的时候,痛苦的死去。因为太年轻,人生又有污点,女人没有被葬入祖坟,而是在屋里摆了一天,草草葬于远处的山腰上,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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