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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描或长按二维码 顾问 钟石山 主编 唐志平 投稿邮箱 1019474369@qq.com 喊 月 唐传轶 一轮红月挂上寒枝的时候，对于乡村来说，夜已深了。在村部做着资料，忽有朦朦月光洒在案前，我抬眼看了下窗外，蓦然间美景如画，久仰而未见的红月亮赫然在目，赭褐暗红并不耀眼，但也实在算得上如诗如幻，美不胜收。景以稀为奇，印象中我是从未见过这么纯粹的红月，攸忽间平安祥和的感觉弥散开来…… 忽然想到有当日的月食报道，据说150年才遇一回，顿时更觉珍视。恰在这时，儿子有微信呼唤“爸，看月食！”并附一照，手机拍摄效果虽远不尽人意，但这简短几字令我温暖起来，脑际随之回放起儿时喊月的历历场景…… 每一回，叫我们喊月的总是婶母，那年头老家乡下还没有气象预报，不记得是婶母眼尖，还是从父亲时常查阅老皇历得来的提示，印象中最先知道“天狗吃月”的必是婶母。同住一个独立小院落的三户人家，父亲和叔父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相携着抚养大九个狼吞虎咽的儿子，虽艰难，但也有乐。邻家奶奶的一对儿女和我们家大哥与我们这些小弟年岁悬殊，好像就没再参与我们的各种活动。 某年秋夜，母亲正点煤油灯，父亲和叔父跟往常一样还没回来，大哥在大队出车未归，隔墙共垛的八个叔伯兄弟三岁一阶，叔家一个，我家一个，促对四双，记不得那时各自都在玩些啥。忽然听到婶母在屋后高声呼喊“呃……嗬……呃嗬……天狗呷月亮哩哦……呃嗬……细伢子快出来赶天狗哟……呃嗬嗬！……” 声音尖脆洪亮，划破原本沉寂的夜空，惊动了周围村舍和屋后槐树头归巢的喜鹊……婶母冲后门喊我们拿锣鼓，兄弟们响应迅速，祖传到两家平时珍藏但也时常把玩的一整套“响器”锣、鼓、钹、铙，悉数登场，鱼贯来到后坡秋后干裂的田畴。眼看月亮已被咬缺一口，大伙心急火燎，一时间“咚咚咚咚咚咚咚、当切当、咣切咣、当切当切咣、咣切啵切咣、咣、咣……” 因之我们是巫傩戏班世家，几对稍大十一二岁到十五六岁的哥们也略懂鼓乐，于是乎擂鼓击钹有板有眼，也不需要讨论，鼓点即是指挥，掺和着“呃嗬嗬、嚯嗬、嘿嗬嘿嗬”的喊骂，慌而不乱，如同战场厮杀，惊天动地 ! 平素通晓当地俚语的婶母尤其急切，怒不可遏……:运用丰富的俚语唱念呼喝，颇有气势。倾刻间，有邻近村舍遥相呼应“哟嗬……呃嗬……嚯嚯”，人呼狗吠……获得声援的婶母于是乎叫骂更酣，兄弟们受婶母感染，也着急，也紧张，但更多的还是莫名的兴奋，只是婶母在不敢表露出来。因深怕俩小子“扈家人打锣各打各的”，我和同岁的小哥便一向不具备奏乐的资格，倒也乐意于起劲地摇旗助威。 如此喊杀震天并没能阻止“天狗吃月”的放肆，月亮还是被天狗逐渐吞了……大伙顿时泄了气，不知所措，这么努力还是赶不走天狗，婶母很沮丧，歇了下来，自语些什么没听明白，但还镇定，呼应的邻人也偃旗息鼓了……不过静默了半分钟罢，婶母好像忽然受到启示，再次发动号令，“刚才你们细伢子冇多力，天狗冇吓退，现在要恶喊恶喊，锣鼓重滴敲，要它还回来，么得月光哩嗯得了嘞……” 军令如山，兄弟们重整旗鼓在婶母督导下又是几通锣鼓喧天，“咚咚咚咚咣，当当切当咣、咣切咣切咣咣咣……”婶母的义无反顾激励半里开外的邻人再次响应起来，“呃嗬……呃嗬……嘿嗬嗬……”风狂雨骤的鼓乐助兴此起彼伏的喊骂呼喝，犹如沙场对垒 ……婶母趁兴喊起了顺口溜“天杀果，剁脑壳，把我月光还把我……” 终于，在婶母的严辞叱骂中“天狗"不得已缓缓还回了些许月色……婶母虽舒缓下来，但叫大伙不要停歇……直到月亮露出整个笑脸，婶母才安下心来，“想呷我们的月光，哼! 莫想!”，胜利的喜悦溢于言表。现在想来，当年的婶母算得上十分的阿Q，精气神实在是我们的拥趸 ! 每回天狗食月，率领我们喊月的总是婶母，母亲没见参与过。父亲和叔父在那时候都在做些什么，我不知道。只记得他们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这回，如此奇景的月食，在天堂的父亲和叔父该见到了吧? 昨日我回到老家，去看了婶母，问见到这回的月食了么? 老人若有所思，缓缓讲道：“看到哩…我冇喊……”眼里黯然划过一丝失落…… 当年身材挺拔性格爽快的婶母，如今步履蹒跚已不堪承重佝偻的背影，说话慢了，耳也背了，嗓音已不再那么嘹亮。就在我一愣神间，婶母已由直率火热的中年妇女摇身为耄耋老太…… 从婶母家出来，已是黄昏，我下意识看了看天边的残月，月色依旧，在老宅屋后那棵筑了摇篮般大小喜鹊窝巢的老槐梢头，孤独地发散着暗淡的寒光…… 【作者简介】唐传轶，邵东县野鸡坪镇黄家村委会副主任。邵东县作家协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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