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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云贵:村前那口老井

 开心明智 2021-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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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 钟石山  主编 唐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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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前那口老井

申云贵

村前那口老井是一道抹不去的记忆。

井座落在稻田的一角是一口吊井。井很深,水面离井口有一丈多高。井口是圆的,用砖头砌成,上面用水泥粉刷得非常光滑。井旁立着一根水泥柱,柱子上挂着一根杉木做杠杆,杉木的一头绑着一块废铁,另一头连着一根铁杆,铁杆的下端是一只木桶。打水的时候,要用力握住铁杆把水桶压向井下打满水后,只要稍微用力,水桶就在杠杆的带动下上来了。  

这口井的水清冽、甘甜,冬暖夏凉。炎炎夏日,喝上一口凉中带甜的井水,又解渴又消暑。白天挑一担井水回家,总不断有人拿水舀到你桶里舀水喝,一担水挑到家里往往只剩下两个半桶了。因为水好,外村人也会到这口井里挑水。冬天,打上来的水像温水一样。于是,井台上就热闹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把衣服和菜都搬到井边来洗,倒水声、锤衣声、说笑声响成一片。记忆中,奶奶每一天的工作都是从挑井水开始的。天刚麻麻亮,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睡在床那头的奶奶就起床了。起床后的奶奶先帮我把被子重新盖严实,再隔着被子拍拍我,嘴里说:“乖孙子,多睡会,奶奶挑水去了。”然后我就听到一阵扁担和水桶的撞击声、开门声,最后奶奶的脚步声消失在屋外。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我听到水倒进水缸的声音,接着厨房里的烟就飘进了我睡觉的里间,没过多久,红薯的清香又钻进了我的鼻孔,引得我肚子里的馋虫“咕咕”乱叫。 

中午,奶奶挎着篮子,提着水桶,先在菜园里摘了蔬菜,然后到井边把蔬菜洗干净,回家时顺便提回一桶井水。如果是夏天,奶奶就会喊我:“乖孙子,快来喝新鲜的井水!”有时我不渴,只管坐在地上玩泥巴,奶奶就会舀一勺井水递到我嘴边,说:“你这毛猴子,只管玩泥巴,这新鲜的井水喝了好。”直到我喝了半勺水,奶奶脸上才会露出笑容,这时她完全放下了长辈的架子,竟有点赖皮地说:“来,还喝一口。”好像我喝了这新鲜的井水身上就会长一块肉,或脑子里会长几个聪明的细胞似的。 

从上学开始,奶奶去井边挑水,我就会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她。看到奶奶吃力地往井里压吊杆,我就会帮着用点力。当然,往往是越帮越忙。有一次,我趁奶奶不留神,抱着吊杆,哧溜一下和吊桶一起沉到了井里。奶奶还以为我掉井里了,急得把自己的头使劲往井沿上碰。等听到我在井下叫奶奶时,她才慌慌张张把吊杆往上提。我回到地面的那一刻,从没打过我的奶奶对着我的屁股就是几巴掌,打完了又连声问:“乖宝,打痛了没?打痛了没 

夏天的晚上,奶奶会带着我们去井边乘凉凉风习习,蛙声、虫鸣,响成一片。天上,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我们兄妹几个累了,就坐在奶奶身旁,听她讲故事。那时乡下蛇多,有一次,我追萤火虫的时候和一条蛇相遇了。我吓得腿都软了,竟不知逃避。奶奶闻声,连滚带爬地挡在我和蛇之间。那蛇受惊,张口就咬,刚好咬在奶奶那又厚又硬的木拖鞋上奶奶另一只穿着木拖鞋的脚一脚下去把蛇头踩了个稀巴烂。 

冬天跟着奶奶去井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井台四周是稻田,有时奶奶挑水时会带一把锄头,在稻田里挖泥鳅。那时的冬天比现在冷,裸露在外的手和耳朵会被冻得通红,就算穿脚也会冻得麻木。奶奶在泥巴里寻着泥鳅,不时把手伸到嘴边哈一口气。如果运气好,奶奶会挖到几条又肥又壮的泥鳅这时我们就有口福了。奶奶把泥鳅炸得表面焦黄,放上红辣椒、蒜,那味道可真是太美了。奶奶自己从不吃泥鳅,但总要看着我们把碗里的泥鳅吃完,连泥鳅头也不准丢掉。 

奶奶勤劳一生,和井打了一辈子交道, 终于有一天,倒在井边,再也没有回到家中。 

奶奶走了,可她佝偻身子挑着水桶的模样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 再次回到村子时,那口井已经废了。 

井废了,挑水的人也走了,我的思念像井边的野草一样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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