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田园牧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边城》里的世界。
那个远在湘西边境的小镇彷佛就沉浸在诗意之中。木制的吊脚楼,摇曳的红灯笼,潮湿的青石板,窄窄的渡船,亭亭的白塔,还有那升起在旧村庄上的袅袅炊烟。
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幅年代久远、有些褪色的老画,散发着安静的魅力。时光仿佛是静止的。空间仿佛是无限的。女主人公翠翠像湘水一样温婉清澈,歌声悠扬清亮,老爷爷慈祥又宽厚,船夫们浪漫又豪爽,就连生活的无奈,在这个地方,都带着温暖的色调,令人不忍亵渎。
真正的爱,就是在忧伤的命运之前,也活得恣意潇洒,温暖单纯。
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既然是不凑巧,因之素朴的善终难免产生悲剧。
……
这并不是人的罪过。
诗人们会在一件小事上写出整本整部的诗,雕刻家在一块石头上雕得出骨血如生的人像,画家以撇儿绿,一撇儿红,一撇儿灰,画得出一幅幅带有魔力的彩画,难不是为了惦着一个微笑的影子,或是一个皱眉的记号,方弄出那么些古怪成绩?
……
翠翠不能用文字,不能用石头,不能用彩色把那点心头上的爱憎移到别一件东西上去,却只让她的心,在一切顶荒唐事情上驰骋。
她从这分隐秘里,常常得到又惊又喜的兴奋。一点儿不可知的未来,摇撼,她的情感极厉害,她无从完全把那种痴处不让祖父知道。
黄昏照样的温柔,美丽,平静。
但一个人若体念到这个当前一切时,也就照样的在这黄昏中会有点儿薄薄的凄凉。
于是,这日子成为痛苦的东西了。
翠翠觉得好象缺少了什么。好象眼见到这个日子过去了,想在一件新的人事上攀住它,但不成。好象生活太平凡了,忍受不住。
……
他们生活虽那么同一般社会疏远,但是眼泪与欢乐,在一种爱憎得失间,揉进了这些人生活里时,也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年轻生命相似,全个身心为那点爱憎所浸透,见寒作热,忘了一切。
若有多少不同处,不过是这些人更真切一点,也更近于胡涂一点罢了。
短期的包定,长期的嫁娶,一时间的关门,这些关于一个女人身体上的交易,由于民情的淳朴,身当其事的不觉得如何下流可耻,旁观者也就从不用读书人的观念,加以指摘与轻视。
这些人既重义轻利,又能守信自约,即便是娼妓,也常常较之讲道德知羞耻的城市中人还更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