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香人生 汤礼春 湖边村有两户人家，墙挨着墙，瓦连着瓦，是几代的好邻居。这一年这一天，两家人同时添了孩子。赵家生的是个男孩，取名荷青；李家生的是个女孩，叫莲花。俩个孩子一起长大，赵家孩子缺奶时，李家妈妈用自己的奶喂过他；李家的小女缺衣时，赵家的妈将自己的衣裳剪成布片给她缝制。俩个孩子在两家大人的相互关照下一天天长大。 俩人长成少男少女还是一起去上学，一起去玩。俩人去得最多的是湖边。荷青常常会摘一片大大的荷叶给莲花当伞，说怕把她的脸晒黑了，而莲花也会采一片嫩嫩的荷叶给荷青当垫子，说那石头晒热了，免得烫了荷青的屁股。俩人有时各顶一片荷叶，混在荷叶丛中躲猫猫玩。荷青有时找不到莲花，扔出个石子也撵不出个人来，就会冒出一句：有蛇。吓得莲花果然跑了出来，一头扑在荷青的怀里，娇嗔地拍打着荷青。荷青果然后悔了，安慰她道：“不要怕，没有蛇，我是逗你玩的！”又念道：“水蛇咬个疱，一边走一边消。我被水蛇咬过，一点也不疼，也不留疤呢！”荷青会抬起脚给莲花看。为了赔罪，荷青会跑到水深的地方摘几个嫩莲蓬给莲花解馋，荷香则说：“莲蓬我不稀罕，给我采朵莲花吧！就采那一朵。”莲花往湖心处一指，荷青就扑通一声，一头扎进水里，三扒两扒就游到湖中央，采了一朵刚刚绽放的莲花，含在嘴里，游了过来。他把莲花举到莲花面前，说：“这刚开的莲花粉嫩嫩的，就像你的脸。”莲花就羞涩地低下了头。荷青就趁势交荷花插到莲花黑油油的头发上，说：“你带上荷花更漂亮，就像个新娘子！” 莲花则羞赧地捶着荷青的胸脯，小声地说：“我像新娘子，你像谁？”“我像新郎倌！”荷青摘一片荷叶蒙在脸上，美滋滋地说。 “你占我的便宜！你占我的便宜！”莲花就娇嗔地把拳头像雨点般撒在荷青的头上，荷青将荷叶蒙在头上，一边跑开，一边说：“长大了，我就娶你！”俩人在湖边相互追逐着，嬉闹着，撵得在荷叶上栖落的小翠鸟飞起飞落，也惊动了在荷花上采花的小蜜蜂“嗡嗡”地叫开了，偶尔，从青纱账般的荷叶中扑腾出一只野鸭，嘎嘎地叫着，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附合着…… 一条鱼儿惊得跳出水面，激起一片涟漪，这让荷青想到了新的话题，他驻下足，问莲花：“饿了吗？” 莲花也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我给你烤鱼吃！”荷青说着就下了湖，用脚踩了踩，再用两手伸进湖泥里摸着，只摸了片刻，就摸出一条大鱼来。他将鱼用荷叶包好，又用昌蒲的纤条捆了，扯一把枯干的芦苇点燃，将荷叶包丢了进去。一会，干枯的芦苇燃尽了，荷青从灰烬中掏出荷叶包，打了开来，鱼烤得焦黄焦黄，散发出一股香气。荷青咽了一口唾沫，，将鱼递到莲花手上说：“趁热吃，香！” 莲花一边嚼着烤鱼，一边说：“真香！” 荷青说：“你喜欢吃，以后我天天跟你烤！” 莲花歪着头：“真的吗？”荷青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莲花伸出小手指说：“来，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那声音就像小曲般好听。 当太阳像一片圆圆的荷叶在远处湖中心悬落时，莲花说：“走吧，该回家罗！再不回去，我娘要着急呢！”又想起来，补充道：“对了，我娘要我回去时采些荷叶哩，说蒸馍用。” 荷青听了，就跳到湖中，三下五去二，就采了一大抱荷叶上来。俩人各抱着一抱荷叶在金灿灿的斜阳下走回了家…… 一转眼，荷青和莲花都长成大姑娘和小伙子了。俩家人也不用费心张罗他们的婚事，他们心里都有数，荷青和莲花就是天生的一对，捧打不散的一对鸳鸯。果然，双方家长一点破，荷青莲花都皆大欢喜。 婚礼是有湖边举行的。路上铺满了青青的荷叶，路旁盛开着羞羞答答的莲花，莲花用一大片荷叶当头盖，，胸前佩着莲花，和荷青完成了婚礼。这是他俩共同的主意。他们的宣言是：我们是湖乡人，就要有湖乡的特色。荷叶莲花是自然的，清香的，这象征着我们婚后的生活。 不仅如此，他们的婚宴也是典型的湖乡特色：莲藕炖野鸭、红烧甲鱼、芦笋炒野鸭蛋、荾角炒缮丝、清蒸鳊鱼、红烧鲤鱼、香煎参子鱼、莲子芡实汤…… 这些湖乡的物产，也都是荷青和莲花一起下湖打捞的。他们的新事新办在湖乡传为佳话…… 荷青和莲花婚后的生活果然如同荷叶、莲花一般虽然不是那么浓郁，但带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虽然有点甜，但却不是那么腻人，他们的生活自然而恬静，没有一点矫揉造作…… 他们的生活也离不开荷叶莲花，天热时用荷叶当凉蓆，天凉时用荷叶烧火泡茶；荷花开时，用荷叶插满窗前床头，用荷花煮汤泡茶…… 就是这样，俩人在青青的荷叶中，在淡淡的荷香中，静静地走到了银发鬂鬂，走到了步履蹒跚，走到了躬腰弯背，他们一生都没有红过脸，争过嘴。 这一天，荷青终于倒下了，在临闭眼前，他喃喃地说着听不清的语言，莲花俯下身说：“你说的我懂，放心地去吧！”荷青微笑着闭上了双眼。莲花叮嘱儿女们不要动荷青的身子，等她回来。她颤巍巍地拖着步子出去了，半响，她采回来一大船荷叶。她对儿女说：“你爸的心思我明白，就是要用荷叶把他的身子包起来，和荷叶一起烧成灰撒进湖里，让他也变成荷叶。” 莲花采的荷叶好多好多，包荷青才用了一半，看见儿女们不解的眼神，莲花指着剩下的荷叶说：“这是留给我自己用的。” 当天晚上，莲花也去了。 荷青和莲花的骨灰撒进湖水后，这湖里的荷叶长得更是茂盛，华盖如云；荷花开得更是艳丽，如美人出浴…… 【作者简介】汤礼春，1953年生于武汉，1987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湖北分会，曾任过《快活林》杂志执行主编。以幽默作品著名于全国。曾被各大网站评选为"中国最让人记得住的新一代撰稿人幽默类首位"。在全国及海内外报刊发作品6千篇，出版有6本书,获得各类文学作品征文奖250次。其作品被《读者》、《杂文选刊》、《微型小说选刊》、《作家文摘报》、《特别关注》、等报刊转载上百篇。《武汉晚报》曾以整版介绍其创作历程。《文化月刊》、《湖北日报》、《今日湖北》等报刊也曾以"鬼才作家汤礼春"、"幽默作家汤礼春"作过专题报道。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