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园诗的“新”从何来? 罗 琦 新田园诗的兴起,是时代的必然。新田园诗应该“新”在哪里?笔者以为,首先是时代气息要新;第二是人物形象要新;第三是造语遣词要新;第四是思想境界要新;第五是生活题材要新。大致做到了这五点,就能写出最真切、最鲜活、最壮丽的新田园诗来。 1、时代气息新 随着我国农村由小农经济向社会主义大农业转型,农民从生产方式到生活方式以及思维方式、精神面貌也发生了深刻变化。为此,新田园诗就要反映它必须与时俱进,内容上要“剔除封建性糟粕,汲取社会主义民主性精华”,形式上要适应时代要求,内容上要勇于创新。 一些人尤其是一些青年作者受西方现代派文艺思潮影响,价值观和艺术观错位,视农村题材“土”,说什么俗而不雅,不屑表现,偶尔为之也是出于猎奇。因而写出来的诗感受肤浅,意象和语言陈旧,摆脱不了古代田园诗的意境,缺乏时代精神和新的生活气息。有的只是简单地作新旧社会。新旧时代的对比,或在政策措施层面上描写,抒情方式老套,没有诗人应有的历史使命和时代责任感。 新田园诗应尽力挖掘能表现农村发展的题材来歌颂农村改革开放后的巨大成果。农村变化的面貌是时代进步的缩影,因此新田园诗中的时代气息十分浓郁。 晋陶渊明《归园田居》“时复墟曲中,披草共来往。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桑麻日已长,我土日已广。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 可以看到,长期的田居生活和参加生产劳动,陶渊明已经与农民有了共通的语言,这对一个士大夫知识分子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不仅反映了他个人的田园生活经历,更广阔地反映了当时农村的生活状况,既是诗,又是史。 唐孟浩然《过故人庄》“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绿树、青山、村舍、场圃、桑麻和谐地打成一片,这是一幅优美宁静的田园风景画,这里有清新的泥土味,让人感受到有明显的盛唐时期的生活场景。 宋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 也傍桑阴学种瓜。”。范成大以中国古代田园诗集大成之作--六十首《四时田园杂兴》进入两宋优秀诗人行列。这首诗是风俗画和风情画的结合,现实感强,散发出浓烈的泥土气息,鲜明地刻画出一个比较完整的人物形象,切合那个南宋时期的农村劳动和生活气息。 而我写的《新农合》“村头巷尾拉家常,侃罢收成说健康。到处争夸农合好,一人有病众人帮。”却是另一个画面:农民闲暇之余,聚集村头巷尾拉起家常,不仅说一年里田间地头的收成,还懂得养生和健康。而当代新农民健康的保障,是与“新农合”(农村医疗保险)政策密不可分的,这是一个时代的产物,是古人写不出的,这就是一种时代气息。《新农村》“不复工分换口粮,山歌已改旧时腔。一支科技兴农曲,唱富神州千万庄。”诗中“工分”和“口粮”是中国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中期农村独有的劳动分配方式,具有极强的时代语素。 又如《村道硬化》:“浇成坦道百年功,绕在青山紫陌中。牛气村姑手机响,开台宝马去兜风。”和《农家互联网(胡社桥)》“春节三妞回老家,聊天上网乐开花。谁知半晌父提醒,还有订单须卖瓜。”中的“手机”、“宝马”、“聊天上网”、“订单”等等,都是打上了时代气息的烙印,给人以崭新的艺术视觉。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诗歌,每一个时代的诗歌都蕴含着丰富的时代元素,洋溢着浓郁的时代气息,充满着丰沛的时代活力。 2、人物形象新 由于时代原因,古代田园诗中对人物的描写缺乏生气。现在,许许多多诗词作者已写出了不少凸现新农民形象的佳作,让人读了眼睛一亮,心头一热,脑子一振,不禁拍案叫好。 本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后来虽然参加了工作,但还是每天奔走于农村,亲近于农民,对稻梁菽麦稼穑耕耘之事格外眷恋,就像鲁迅的茴香豆,永远是美丽的向往。因而对田园诗特别亲切,似乎有一种心灵的共鸣。这些年来,写过许多农村题材的作品,其中也有写新农民形象的。如《留守三题》,就是关注新农村中留守妇女、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而创作的。江西井冈山大学文学院教授、邵阳市诗词协会顾问李争光教授评价这组诗时说:“写农民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写得十分真切,很有风采……用平易浅的语言,而升华到诗歌美学的高层次,正如故人诗论家说的'淡中藏美丽,浅处见精神’”。 《留守妇女》“不畏艰辛不怕孤,岂因留守犯糊涂。晨呼儿起声尤细,暮逗鸡回语带粗。陌上风光挥汗种,田间稻麦用情苏。闲来翻看手机里,可有冤家微信无?”。随着打工潮的兴起,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农村留守妇女成为一群特殊的人群,她们成为农业生产和家务劳动的主力军,为农村的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长期的性压抑使留守妇女产生抑郁、焦虑、恐惧、怀疑、冲动,使人对生活失去信心,影响了女性的心理健康。更大的危害是社会伦理方面的。这些问题引起农村离婚率上升,农村道德水平下滑,对农村的社会道德产生了极大的冲击。诗中“不畏艰辛不怕孤,岂因留守犯糊涂”就是对留守妇女遵守道德底线而不“犯糊涂”的高度赞美,是一种正能量的弘扬。“闲来翻看手机里,可有冤家微信无?”勾描其与丈夫离多聚少,正常的交流与接触都受到地域的阻隔而倍感空虚、寂寞,是对在外打工丈夫的情感寄托,较好地塑造了一个新农村妇女的新形象。 《留守儿童》“满脸泥香稚未消,枝头涧畔捉童谣。影同村道三分瘦,情并农田一样萧。牧笛悠悠吹老犊,书包甸甸压弯腰。开心唯有枕边梦,好坐鼾声去撒娇。”留守儿童的教育问题已经成为我国当前的一个严重社会问题,是关系到社会稳定、和谐的重大问题。“书包甸甸压弯腰”不是单纯地书包沉重,而是繁重的应试教育下的学习任务把他们的稚嫩的腰都快压弯了。“开心唯有枕边梦,好坐鼾声去撒娇”则是孩子对亲情的无限向往。所有这些,都流露出笔者对留守儿童缺乏亲情,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严重脱节,以及应试教育体制下的担心和焦郁。诗中的儿童形象是属于这个特定时代的,是我们身边触手可及天天能见到的人,读起来就有一种清新的味道。《留守老人》中“年年最怕春临近,故燕归来子别家”写尽农村留守老人的孤独与心酸。春节作为中国人最大的节日,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盼望与亲人团聚。但是,儿女为了生计外出打工赚钱养家,作为父母来说理应支持。所以,年复一年的春节短暂相聚,既有团聚的喜悦,也有分别的落寞,其五味杂陈的心情和那种无奈是无以言表的。而这样的老人,是古代田园诗中不可能出现的,这也是新的人物形象。 李志田《浇稻女》“多情唯有渠中水,常伴村姑破寂寥”不是互联网上闲得无聊的“现代美女”,也不是诗坛上无病呻吟的“古代仕女”,而一个农村劳动妇女夜间稻田浇水,以渠水之声陪伴孤寂的村姑。这里没有古人白居易《观刈麦》的凄惨,也没有今人社会主义新农村大丰收的喜悦,有的只是平实的生活。构思奇妙,人物形象丰腴、新鲜。 当然,新时期的农民,也并非只有忧愁,他们也自有他们的创业与欢欣。如《“双抢”杂咏》之一:“笑声挤破打禾场,揉进风中窜进庄。到处逢人传喜讯,农民网上卖余粮。”《新农民》“如今农伯也风流,宝马巡逻到地头。秋后粮棉销网上,携妻度假逛欧洲。”都是凸显新农民形象,用心品读,仿佛看到一副壮丽、朴实的农村画卷展现在面前,给人一种清新、愉悦的享受。 3、造语遣词新 诗之所以为诗,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使用了诗的语言,即“诗家语”。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发展,古典田园诗的语汇系统已经逐渐不能承载新时代中的新事物、新思想、新境界了,必须与时俱进。所以,我们在创作新田园诗的时候,要多使用当代的新语言,即吸纳口语和大众语来改造和取代古典田园诗里的那些陈旧的语汇元素,使之生发出鲜活的语境和新鲜的时代气息。 语言的美感多产生于词语组合的“不伦不类”,这就是语言的“求异性”。创作实践中,我们可以把一些“貌似不伦不类”的两个或几个词汇加以适当地组合,使其产生新的语境和诗意,达到“无理而妙”的目的。例如刘庆霖先生的《垂钓吟·自度曲》中的“夕阳下,三尺童谣,两斤笑容,一篓情趣。”词中的“童谣”原本不论尺,“笑容”也难论斤,“情趣”更不能用篓来装,但却以名词和量词的非正常地“嫁接”到一起后,创造出别具一格的意趣。当然,“求异”能使诗词产生清新的美感,但“仙境”和“魔境”也只有一步之遥,过分地追求语句的新奇,最容易流于荒诞,我想这是要注意避免的。 我们写诗词,是写给现在的人读的,不是给古人读的,况且诗词的味道只有活人才能感觉到,我们何必要一味地去照顾不能“感觉”的古人呢?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诗词的味道来自于诗词艺术的本身,绝非是使用了古人的语言而谋求得到的。 4、思想境界新 思想境界是诗词创作的灵魂,也称诗的意境。清代诗人沈德潜说:“有第一等学识,第一等襟抱,斯有第一等真诗”。其中“襟抱”二字尤为重要,这里的“襟”是胸怀,是境界,是爱憎,决定着诗人的作品风格和品位;“抱”是抱负,是理想,是追求,是一个人内心深处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决定作品的思想高度。 古代田园诗的作者大都是官员、文人隐士。不少作者为了寻求某种精神解脱或者寄托,是以旁观者、局外人的身份来描写田园的,他们“即此羡闲情”,但并不了解农民的生活状况和心理压力。 新田园诗的作者和当代农民政治地位尽管不完全相同,大部分作者却能与农民同欢乐共患难,从感情上看不到作者和农民的隔膜。有的作者本身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诗中的感情就是农民的感情,两者是完全统一的。作品“表现了'我’与农民同喜同忧的情感”,这是新田园诗的一个很明显的特点。 要想写好思想感情新的田园诗,我们要走出书斋、深院,走向农村基层,走向现代化建设第一线,走进农民的内心世界,了解和熟悉农民新的思想感受。既写出农村巨变、农民的忧乐,更要写出农村新生事物、科技文化、生态建设和农民工创业等新的精神风貌。 吴克梅的《青年恋爱》:“互诉情思方寸中,黄村相约小桥东。不烦月老红绳系,自有手机信息通。”和《网上卖瓜》:“科技育成无籽瓜,大棚温室满奇葩。互联网上谈销售,远胜王婆到处夸。”两首诗情景交融,气脉贯通,描绘了新农村的新气象和当今农民的思维方法,充满生活气息,具有现代性和可感性,其思想感情不同于古代田园诗。读起来叫人感到时尚、阳光,顿有感悟,即振奋有爽快。 梅笑春《田园杂兴》:“一从科技到田间,除草翻泥不用鞭。自在肥牛闲不住,肩头痒痒忆耕田。”梅笑春笔下的这头“牛”不是李纲笔下“不辞羸病卧残阳”那头“病牛”。因为现代人有了“科技”含量的耕田机,这头牛不用耕田,所以成了“肥牛”。但是这头“牛”终究还是一头有责任感的“孺子牛”,懂得自己的职责所在,所以“闲不住”而“肩头痒痒忆耕田”。 这首诗采取了全新的手法,直接从物质层面跨入精神层面,展现新时代农民的精神风貌。这种直接展示人物内心世界的写法,比堆砌“衣食无忧”、“科技发展”之类的套话,存在着质的差异,使得那些热衷于拿农业机械说事的作品相形见绌。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投影于澄清透明的心床,可激起诗意的共鸣;同样,将个性化新思维植入世间万物,就能闪烁出绚烂多彩的诗章。 新田园诗自然是先进文化。那么,就该表现现代人的生活景致,关注时代、生命和人生。注重思想意境和理念的新颖,不可作茧自缚,追求所谓的古色古香。新时代的读者不喜欢那种作腐儒状的戴方巾、迈八字步的仿古诗。我想,贴近时代和生活,创造符合当代历史潮流的崭新思想境界,才是新田园诗创作的正确路子。 5、生活题材新 诗词创新首先应该是题材内容的创新。世界是变化的,生活也在不断变化。新世界、新生活、新现象、新事物、新问题总在不断出现,只要我们对现实保持足够的敏感,撷取新材料入诗并不难,所谓“以新材料入旧格律”,自然能新人耳目。 古代田园诗反映的是封闭的小农经济的图景,境界十分狭隘。而新田园诗的题材不仅仅只写田园风光、春种秋收,还应把视野扩展到整个农业、农村和农民“三农”上。题材新,简言之就是人家没有写过或很少写过的生活素材。是在没人走过的地方,别辟蹊径,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当然,辟蹊径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过程是孤独、痛苦的,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重重困难需要去解决和克服,甚至会以失败告终,所以要有大无畏的勇气和持之以恒的态度。但是,我们也不必悲观,也许在这个垦荒的过程中,会垦出“千年何首乌”抑或是“黄金宝贝”来。到这时,你就会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愉悦,就会产生一种成就感。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才能回味悠长。 生活中处处藏着诗,诗意无处不在,关键你能否找到属于自己的钥匙去打开这扇门,只要你有一双善于挖掘生活源泉的眼睛,那么他就属于你的了。我们要善于把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日常生活,看别人看不到的,想别人想不到的。不要刻意去模仿,因为一味的模仿只是走别人走过的路而已,没有多少人模仿别人可以达到一个一个很高的境界,只有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写出好作品。 “如山气势震田间,千载弯镰便退休”《观收割机收稻》(曾令山)。歌咏农具,古已有之,苏轼曾有《秧马歌》写插秧的农具。此诗歌咏现代化的农具,实属少见,以此便认为可贵。“千载弯镰便退休”句便是有着浓烈的时代气息,不像目前国内诸多诗词刊物上代表的平仄、用韵、对仗无可挑剔的“格律溜”,而是现代新田园诗创作的闪亮之作,其画面、气氛是古代田园诗没有的。 《重逢》“一句老公声已沙,唇红印我脸花花。身边小女帮忙急,不许阿姨欺负爹!”李争光教授在评论这首诗的时候说:“此诗抓住生活中一个十分生动优美的细节,以赋的手法勾勒之,以小见大,以浅见深……此等作虽有实况而难得,如金昌绪《春怒》、王建《新嫁娘》、朱庆余《近试上张水部》等,表现诗人高超的艺术捕捉力,非大有生活素材和艺术才气不可得也。”与贺知章《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异曲同工之妙。所不同的就是生活题材,《重逢》是新农村打工一家久别重逢的场景,是古代田园诗中没有的。 《新农居》“红楼绿树一排排,村道横穿合面街。若要投亲寻故旧,先从居委问门牌。”“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党的十八大以来,美丽乡村建设描绘出一幅诗意的图景。如今在农村行走,早年间随处可见的土砖黑瓦民居渐渐消失,富裕起来的农民,迫切地想要住上仿欧式建筑的别墅。于是,一座座一排排新农居的拔地而起,让每个小村庄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诗中的“合面街”就是明证,“门牌”便是新农居的显著标志,更是新时代下崭新的农村生活题材。 写好农村题材的诗词,特别是要写出新的好的田园诗词,需要各方面的学识、阅历积累,不可能一蹴而就,更需要长期磨练。以上所谈,仅是自己的一些不成熟的思考和粗浅体会,亦属一孔之见,诚愿就教于方家。让我们共同努力,呼唤和催生姹紫嫣红的新田园诗繁荣局面早日到来,以无愧于时代的期望! 【作者简介】罗琦,邵东灵官殿人,供职于简家陇镇人民政府。邵阳市诗协、联协常务理事,邵东县诗联两会副秘书长。诗词对联作品散见《中华诗词》、《对联》、《中国楹联报》等全国各级诗联专业刊物。曾获"叶紫杯"全国诗词大赛二等奖,第三届中国百诗百联大赛楹联类优秀奖,第二届邵东县贺绿汀文艺提名奖、优秀奖。 绿汀文萃平台微信号LTWCHJL1 顾问 Zss-Chian 主编微信 sdhjl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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