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那一年我十五岁

天津散文微刊 2021-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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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十五岁

天津朱定元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随父母的工作调动，从浙江嘉兴来到天津杨柳青古镇。

我的童年，在古镇的一所由天齐庙改造的学校，完成了小学学业。最难忘，“大庙”里那棵老态龙钟的古槐，每逢春夏之交，一串串洁白的槐花芳香袭人。课余时间，我和同学玩跳绳、弹球、滚铁环，在古槐下我们无忧无虑地玩耍。回到家中，在父母的呵护下，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

时至1970年初。在天津地区某事业单位工作的父母，被下放到大淸河畔的殷家村，我也随父母，在农村度过了一个寒冷、寂寞的春节。

寒假过后，我又回到了古镇，去完成初中最后一年的学业。此时，天津地区下属的事业单位，已经全部撤离。我家原来居住的家属院，已是人去楼空。我被安置在只有几户退休老人的院子里，那一年我十五岁。

原来的天津地区，管辖着天津周边的十四个县，隶属于河北省。解放初期的天津地委书记刘青山和专员张子善，因贪污腐败被执行枪决，并告诫全国的党员、干部警钟长鸣。那时的天津地区在全国人人皆知。

1967年初，天津由河北省省会恢复为直辖市，从而结束了从1958年到1966年，天津市由河北省管辖的历史。1969年，国务院决定，撤销天津地区的行政机构，将天津地区的机关单位，全部迁往廊坊，组建新的廊坊地区，即如今的廊坊市。

天津地区所属的事业单位，在廊坊的基建一期工程完工后，已将工作单位和部分员工迁往廊坊，那时的廊坊镇只是安次县的一座小县城，因当地的居住和生活条件所限，在基建二期工程尚未完工前，由地委五七干校，安排了部分干部，分批到农村去体验生活，待基建工程陆续完工，再择优“选调”回城。

其他下放干部的子女，将户籍随着父母一起迁移到了农村，只有我和哥哥留在了古镇。五一过后，哥哥去了内蒙兵团，从那时起，我正式开启了举步维艰的独立生活。

当年，最困难的就是供水问题。随着各单位的撤离，水塔的供水设施已经拆除，迁移到了廊坊。我只能到附近的一所学校去挑水。那时，我的身高仅1.6米、体重41公斤，挑起的水桶离开地面不足半尺，摇摇晃晃地要走一公里的路程，每次挑水对我来说都是一次挑战。

我的一日三餐也只能用“将就”二字来概括。记得古镇有几家小餐馆，厨师在碗里放几个素丸子，用滚烫的大骨汤一冲，再放入香菜淋上香油。泡上两个烧饼，能美美地吃上一顿就很知足了。

闲暇时，我开始和古镇的同学聊天交友，和他们一起参观，关帝庙、白衣庙、文昌阁等已经改造为学校的大型庙宇。我走访了同学家的住宅，那些青砖灰瓦的大院，完全可以和老北京的四合院相媲美，还有号称华北第一宅的石家大院，更为这座千年古镇增光添彩。漫步于大街小巷，如同穿越了时空隧道，回到了明清时代。这座值得我留下来与其朝夕相伴的古镇风采，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中。

转眼间，迎来了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放下书包我登上了去往殷家村的长途汽车。进村后才知道，我家已从原来的一居室，搬迁到一个具有连三间的独门独院。虽然房间不大却是干净整洁。最可心的是院子里还有一口压把井，用水非常方便，令我羡慕不已。

夜晚，我家是下放干部集中学习的地方。每当此时，我独自走出家门，仰望夜幕，皓月当空，星光璀璨。我寻找着北斗星、牛郎星、织女星，回想着在小人书中读过的神话故事。环顾四周，那些农田和村庄，洒满了银白色的月光，感觉这温柔的明月，仿佛对这没有污染的静谧乡村，赐予了一份偏爱。

我吟咏着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千古绝唱《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瑰丽诗篇，不知不觉地走入了自家的庭院。在洒满月光的床前，我爱上了乡村这皓月当空的夜晚。想起在古镇时，我宛如羽翼未丰的孤燕，尝试着觅食的艰辛。如今我回到了父母身边，恨不得永远不再分离。此刻，在父母离开古镇时我说过的：“愿留在古镇，一生独闯天涯”的誓言，在温馨的环境中，出现了瞬间的反悔。

在农村我度过了一个幸福愉快的假期，享受着父母对独生子女般的关爱，此时我才真正体会到，在父母身边是那样的温馨，让我更加留恋当年在古镇，备受父母宠爱的美好时光。

假期过后，有好消息传来，天津市70届的初中毕业生，全部留城，由学校负责分配工作。由于我年龄偏小，第一批分配的名单没有上榜，但我的心情也并非如此迫切，仍然留在位于石家大院的杨柳青中学，过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日子。

在即将走向工作岗位的时刻，我却萌生了继续深造的欲望。我想，如果分配工作以后就放弃学习，只能碌碌无为地度过平凡的一生，我坚信书中自有黄金屋。

在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的年代，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参观三条石历史博物馆活动，往返步行30多公里，虽然路途艰辛但无怨无悔；我曾经到水田插秧、割稻；到砖厂推车、出窑。那段独立而又艰苦的生活，锤炼了我坚韧不拔的毅力。

时至冬季，房间里冷冰冰的，门窗四面透风。出于无奈，我捡了一些砖头，自己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炉灶。买了烟筒和煤球，点燃火炉，还能烧水做饭，同时也改善了自己的生活质量。但好景不长。

十一月中旬，我被学校分配到位于天津市红桥区，属于二轻系统的国有企业。一周后，单位给我安排了职工宿舍。

离开古镇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既没有手表也没有闹钟，一觉醒来，看天空明月高悬，以为即将天明。立即起床，打起背包，悄悄地向公交车站走去。等了将近十分钟，迎面来了几个骑车人，问了一下时间，才刚刚十点，急忙返回。进院惊醒了一位老人，他说好明天一早喊我起床，此刻我才酣然入梦。

进入工厂后，我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去夜校学习。经过坚持不懈地努力，终于完成了大专学业，圆了继续学习深造的梦想……

离开杨柳青，我对古镇更是情有独钟，虽然那里只是我的第二故乡，却经常在梦中萦绕。那里有我对同学的怀念；有童年时代，伴我成长的“大庙”和古槐；还有铭刻在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那座千年古镇；更难忘十五岁那年，我历经磨炼，为工作以后的成长进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退休后，我重游古镇。追寻着，童年时代与父母牵手走过，且难以忘怀的那段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