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关乎神明

在地铁里听到两个小白领在诉苦：上班最累的是眼睛和耳朵。眼睛的累是不得已的，因为工作每时每刻都离不开电脑屏幕；耳朵的累则是自找的——戴着耳机听音乐真是太舒服了。我们很多时候都是舒服而累死的，真是有趣的悖论。

尼采早就发现，现代人因为内心贫乏、枯竭、麻木，所以渴望刺激，好新骛奇，追求异国情调，喜欢“对神经施暴政”。于是，所谓的艺术家就“率领着浩浩荡荡的激情，如同率领着狂吠的狗群，按照现代人的要求放开它们，让它们向现代人扑去”。可惜尼采被很多人视为疯子，他的话很少有人认真听取。

比尼采更“先知”的是老子。他在两千多年前就告诉我们“对神经施暴政”的恶果：“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先知的命运总是同样寂寞而悲惨。尼采发了疯，老子则是牢骚满腹：“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老子的预言现在已经一一应验。五色令人目盲——幸亏有了近视眼手术。五音令人耳聋——据说人造耳蜗已经面世了。五味令人口爽——我不知道“川菜”过后还有什么菜更刺激。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可以改为“网游彩票，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同事凌晨三点去“淘宝”。但是，正如斯威夫特所云，“如何能期望人类接受劝告，当他们连警告都不肯接受！”

既然如此，我还能有什么忠告呢？我只想从旧书堆里找点已经没有希望的希望。

王羲之的寿命不算太长，但他的夫人很长寿。

有一次，吏部尚书王惠去看望王羲之的夫人，问：“您的眼睛和耳朵都还好吧？”她回答：“我的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这都没关系，因为它们属于身体的问题。但眼睛和耳朵，关乎神明，我不敢轻易就让它们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