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舆丨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隋炀帝

周舆

没有哪位皇帝继位时能像杨广那样拿了一手好牌，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隋炀帝却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致使富庶无比的大隋遭遇脆断，而他自己也身首异处。他到底是怎么打的这把牌？

历史上的秦朝也是二世而亡，但胡亥继位时只是一个傀儡，大太监赵高想要他的命连眼皮都不用眨。而且六国新灭，各地都想起来复国，正所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个局面不是赵高和他有能力应付的。三国时代蜀汉也是二世而亡，但谁都知道蜀汉在三国里最弱，后主阿斗拿的可不是什么好牌。

杨广继位时可不是这样，天下经历了300多年的大动荡，此时刚刚恢复一统，人心思定。而且此时经济发展，人口众多，富得流油。唐朝的第二皇帝李世民就曾一再说隋炀帝继位时“海内殷阜”、“天下强盛”。事实上，即使经历了隋末十多年的大动乱，但也没有出现历代动乱中必有的大饥荒，因为隋朝的储粮根本吃不完，一直吃到李世民的贞观年间。大唐之富一半来自隋。

因此，李世民又说，假如隋炀帝老老实实地呆在长安，啥也不折腾，大隋也不至于败亡。（若能常处关中，岂有倾败？）可是，隋炀帝“不顾百姓”、“弃德穷兵”，很快就“以取颠覆”。

问题出在隋炀帝喜欢“耀德观兵”上。

也就是说因为手里的牌太好了，普通的打法显不出他的水平，于是他想方设法地要打出不一样的花样。一方面大兴土木，请外人进来观礼，在他们面前显摆天朝的富庶；一方面妄开边衅，去“收复”华夏的“一贯领土”——高丽。

刚继位，隋炀帝就营建新首都东都 ，每个月都征调200万人，这是当时全国男丁的十分之一。后来又开发各段运河，先后调发农民和士兵300多万人。此外，还在榆林（今内蒙古托克托西南）以东修长城，两次调发男丁120万人，死者过半。总计10年间共扰动农民不下1000万人次，“天下死于役”。

修运河从后世看是件好事，但当时却是为了他自己玩乐。为了幸游江都（扬州），他大造龙舟、楼船数万艘 。最大的龙舟有四层，高50尺，长200尺，第四层上面有正殿、内殿和东西朝堂，中间两层有房120间，都用金玉装饰。炀帝游江都时，率领诸王、百官、后妃、宫女20万人，船队长达200余里，所经州县，500里内都要贡献食物。后来虽天下飘摇，但他还密诏江淮诸郡搜罗民间童女，只要漂亮端庄者，都要送来。

隋炀帝对内穷奢极欲，耗尽民力，对外则好大喜功，徒劳无功。

为了夸耀大隋的富庶，从大业六年（610）开始，每年正月杨广都请来各国使节和商人汇集在东都洛阳，正月十五在端门街举行盛大的百戏表演。戏场周围长5000步，演奏乐器的人有18000人，乐声几十里以外都能听到，从黄昏至清晨，灯火照亮了天地，至月未才结束。从此每年都是这样，耗费巨万。

外商请求到丰都市场做买卖，杨广也痛快地答应了。他下令连夜突击，赶紧整修装饰沿街店铺，屋檐式样要整齐划一，外面要铺设盛大的帷帐，店堂上要摆满珍稀的货物，商人和市民要衣着华丽，卖菜的也要用龙须席铺地。外商要是经过酒店和饭馆，店主都要请他们入座，酒足饭饱之后，不能收取分文，还要对外商说：“天朝富饶，吃饭喝酒是不要钱的。”外商听后瞠目结舌。但他们中间也有聪明人，看到路边的树都是用丝绸缠着，就问路人：“你们天朝不是没有穷人，他们连衣服都穿不起，为什么不把这些丝绸给他们做衣服，却用来缠树呢？”街上的人惭愧得无言以对。 

隋炀帝继位初期，隋军在突厥人的帮助下大败契丹，于是隋炀帝把突厥人当成了亲兄弟，并请东突厥启民可汗入朝，召集全国乐人招待他。转年杨广还亲自跑到榆林，大宴启民可汗，并赠送了大量丝绸。 

但突厥人知道大隋只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于是在大业十一年（615年）突厥始毕可汗在隋炀帝北巡长城的时候，率军突然将其包围在雁门（今山西代县）。幸而可汗的妻子正是隋朝和亲过去的义成公主，隋炀帝派人向公主求救，突厥这才撤围而去。

隋末大乱后，突厥进一步崛起，东自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皆臣属于突厥，连中原的窦建德、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王世充等割据势力也臣服于突厥。如果不是李世民骁勇善战，最终征服东突厥，赶跑西突厥，中国北方很可能又回到北朝时代，或提前进入女真时代。

可见，花架子是买不来强大的，最终只能被人看穿看轻。后世北宋亡于金、南宋亡于蒙古，问题也出在这里。

杨广不敢得罪突厥，却还是被突厥包了饺子，差点被俘。而西边的吐谷浑和东北的高句丽似乎比较弱小，于是隋炀帝对他们发动了自以为可以轻易获胜战争，结果不但没有取胜，反而连遭败绩，并因滥用民力，引发了全国范围的农民起义，于是天下大乱，隋朝迅速覆亡。

大业八年（612年），杨广发兵113万、民夫200多万进攻高句丽，结果却惨败于辽东城（今辽宁辽阳）。次年，杨光再发兵围攻辽东城。这时，谁也没想到，杨广的红人，朝廷高级大员，督运军粮的礼部尚书杨玄感却突然起兵造反了。

杨玄感看到这些年“百姓苦役，天下思乱”，于是乘机起兵反隋。隋朝大军被迫从辽东撤回，向杨玄感展开攻击，杨玄感兵败自杀。杨广下令追究，杀了3万多人，流放了6千多人，籍没了他们的家人和财产。杨玄感虽败，但此事对天下特别是贵族官僚阶层震动很大，他们也开始跃跃欲试。而之前农民起义已是星星点点，此后更呈燎原之势，遍及山东、河北。

大业十年（614年），杨广第三次发兵进攻高句丽，此时农民起义已遍及全国，隋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杨广只好匆忙议和收兵。

躲在江都的杨广锐意尽失，预感到末日将近，于是越发荒淫昏乱，命王世充广选江淮民间美女充实后宫，每日沉溺于酒色之中，不问政事。有时他还对镜自照，对萧后和身边的卫士说：“好头颈，谁当斫之！”

大业十四年（618年）三月，心灰意冷的杨广，准备迁居南京。而从驾的都是关中卫士，怀念家乡，于是推宇文化及为首，发动兵变。杨广换装逃跑，被乱军逮获勒死，时年50岁。不久，杨家的两个傀儡皇帝被迫禅让，隋朝灭亡，唐朝建立。 

由于隋炀帝的胡作非为，致使天下大乱，黎民涂炭，华夏人口锐减至200多万户。

古人安尧臣说：“隋炀帝负其富彊之资，志逞无厌之欲，烦出朔方，三驾辽左，旌旗万里，赋敛百端，四海骚然，土崩鱼烂，丧身灭国。”今人方志远说：“杨广是中国历史上最昏庸的君主之一。以天下为易事，视民生为儿戏，已经深入到杨广的骨髓。 ”

确实，由于手里的牌太好，隋炀帝以为一切太容易，“以天下为易事，视民生为儿戏”，出牌不再过脑子，以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结果先把两个王、四个2、四个1都出了。当手里只剩下一把4和5的时候，不要说北边的突厥有问鼎中原之志，就连他身边的卫士也起了反心。

2021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