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蒸馒头

婆婆说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应该蒸包子蒸馒头，越蒸越有。因为她感冒了，孩子爸就说无所谓，今年不蒸了，馒头放久了也不好吃，啥时候想吃买点就可以了，可是婆婆还是念叨大过年的，图个吉利，应该蒸的。

我说：“小事一桩，我来弄，你指点就可以了。”婆婆一脸疑惑说能行吗。我说这小事一桩，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只想着有婆婆指点，我用心做就不会做不好。

我想起小时候，我妈妈在年前蒸馒头，包包子需要一天，做豆腐需要一天，腌鱼，煮肉，炸丸子需要一天，打扫卫生需要一天，赶集买东西需要一天，从小年24开始，妈妈就一直在准备年货，一直忙到二十九。最后一道环节就是让我们给外公家送节礼，馒头，包子，豆腐，丸子，鱼呀，猪肉，羊肉等等，我记得最深刻的一次，我刚学会骑自行车，自行车前后都被妈绑着东西，导致车子不平衡，那时候又是泥路，我歪歪倒倒好不容易才到外公家，头发都汗湿了。回家路上还捡到一条带绒的裤子，傻乎乎的就给带回家了。那条裤子记不清给谁穿了，只记得妈妈看了那条裤子还挺高兴的，然后我也很高兴，后面的情况都记不清了。

如今妈妈已经很多年不再像以前那样准备那么多吃的了，我们送节礼也不会送这些东西了，再也没有邻里之间相互送这些东西的现象了。为了简化程序，都订做年夜饭或者买现成的，不再那么费事加工了。

我婆婆公公倒非常喜欢亲自置办年货，一直持续到公公去世那年，婆婆公公很有仪式感，过年的种种习俗，他们一个都不落，家里冰箱里厨房柜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东西，我们回家的时候，车子也被放得满满的，都是他们置办的年货，至少一个星期，我们都不要自己做菜，都在热菜吃，孩子都吃出不满了。

孩子爸和孩子一起抗议，说东西太多了吃不完，婆婆就说这些东西都是我爱吃的，一下子堵住了悠悠之口，我啥也没法说，只能由着婆婆公公，他们给什么，我们就拿什么。

所以婆婆念叨要蒸馒头，估计更多的意思，是怀念几十年来和公公一起准备年货的日子。我想到之前的离家风波，她心心念念的还是放不下已经离去的公公。不想过年惹她不开心，我就硬着头皮说：“家务活不要学，人家咋着，我咋着，我肯定能做，只要求她你告诉我怎么做就好。”婆婆对我的话半信半疑，她很诧异我哪来的自信。

她帮我调好酵母粉，我和面，她紧张的紧盯着我，跟监工一样，跟我强调会和面，就要“三光”，看我两只手都是面，更担心我弄不好，就说不是我这样和面的，我说：“你放心吧，一会就让你看到盆光，手光，面光！”因为小时候我给二姑妈揉过面，以前二姑妈家常年卖馒头，假期我们到她家玩，二姑妈会教我们揉面，也能给她帮点忙。

婆婆看到我还很利索地把面揉好，她很意外，等到面发好，我做馒头的时候，她搬个凳子坐在一边看我做，她说真没想到我挺麻利的。我故作无所谓说这都是小事。等到馒头放蒸锅里的时候，婆婆更是紧张，目不转睛盯着锅不走，一直等到我说二十分钟了，馒头熟了，她打开锅，看到白白胖胖的馒头，她脱口而出說：“我一直担心蒸不好，没想到馒头蒸不错！”我想她应该是一直紧张到馒头顺利出锅。

馒头冒着热气，热气里夹杂着馒头特有的香味，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掐一块尝尝。婆婆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以后不担心我不会做馒头了。还是自己做的馒头香，似乎是跟我交接任务一般。脑海里浮现出当年我们姐弟几个围着锅吃热馒头的情形，那时候我们是多么多么盼望过年，又是多么多么喜欢那种过年的感觉。那时候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心中又是多么多么的伟大。

就像丰子恺所写的那样：小时候真傻，居然盼望着长大。小时候，我们恨不得一夜长大。长大后，我们恨不得返老回童。小时候画在手腕的表永远不会走，却带走我们最美好的时光。小时候哭着哭着就笑了，长大后，笑着笑着就哭了。小时候总以为身边的人都不会离开，长大后才知道人会生老病死。对于小时候只有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