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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淮南市上窑山的北麓，有一座石头古寨黄柏郢。我初次知道这个名字是在微信朋友圈里。春暖花开的一天，我的一位歌唱家朋友采风到了那里，她晒出了若干张图片，其中有两个提示牌分别印刷着“黄柏郢围寨东入口”“围寨西大门遗址”。当时，我凭借直觉而跟了一句话——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提示牌上“围寨”的“围”字敲错了，应该是这个“圩”字。 “圩寨”又被称作“江淮圩寨”。这是清朝咸丰年间，在江淮流域被大村小寨广泛用来自卫的村庄建筑模式。通常是高筑墙，深挖沟。深沟上架起吊桥，白天放下，供人们出入，夜晚悬起，隔绝圩寨内外的交通，以避免兵燹匪患。 古寨黄柏郢因为在上窑山的北麓。圩寨的深沟一部分依仗的是天然的山涧沟，一部分是寨主带着村民挖出来的人造沟渠。所谓靠山吃山，这里村民居住的房屋都是石头墙，圩寨的城墙也是用石头筑成的。 据说，老城墙的底部跨度约6至7米，墙顶宽约2米。寨墙的外壁陡直，高约4米。在圩寨城墙的内部，是一段缓缓的坡面，塞满了石头和泥土，便于守寨的人们上上下下。 今年的九月之初，没有任何人的邀请，作为不速之客，我们悄然来到了黄柏郢。汽车导航显示的是黄白郢，这显然又是错误的。 黄柏郢旧称黄伯营。据说在明朝初年，黄、柏等姓奉命移民到此，分别形成了小黄庄、小柏庄，两个村庄比邻而居，鸡犬相闻。明朝末年，乱世动荡，这里山匪流窜，百姓不得安宁。获封“靖南伯”爵位的总兵黄得功，率领部队驻扎在这里，捕杀山贼盗匪，各村落重获安宁，人们为了纪念这位将军，就敬称黄得功为“伯”，把部队驻扎过营房的小黄庄、小柏庄并称为黄伯营。 楚风浩荡，终究还是把黄伯营吹成了黄柏郢。黄柏郢古寨在哪里呢？我们在黄柏郢自然村里穿梭找寻着。在村村通的水泥路旁，芋头花展开了硕大的紫红色花团，鸡冠花的紫意是扁扁的浓郁，太阳花的金黄在太阳光下显得苍茫。在谁家新建的三层楼房前，晾晒着成捆的芝麻，成片的花生和成堆的玉米。时间呐时间，是不是你让村民们当年的悲怆愈合在了鲜花和硕果面前？ 九月的黄柏郢自然村，隔三差五地可以看见村民开着汽车，骑着电动车，或者三两个人不急不慢地走过。村民的楼房高耸了，那谁家的三层楼房，雄赳赳的挺立在路旁。这家楼房迎面的窗户们个性十足。有的是正方形，有的是长方形，有的干脆又变成了三角形，还有一扇窗户在眉骨处弯起了拱形，桥梁一样。安宁又富足的农民想秉承传统，但是他又不能够深刻领会传统的博大内涵，他想兼收外来的元素，可惜又没有开阔的视野，更没有驾驭的能力。于是，他们便根据自己的眼界去为自己的心灵之窗塑形，千形百状。 眼前的一切显然不是古寨黄柏郢。那么，老寨遗址在哪里呢？同行的虎哥和丁老师下车去向一位女子打听。当我们上车又行至一条巷道的时候，虎哥说遇到好人了。我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正在诧异之间，才发现刚才那位被问路的女子正骑在电动车上，停在路中间，等待着我们的到来。她指向那边的一条巷子向我们示意后，才骑车离开。虎哥说遇到的好人就是她。那条被指的巷子，就是1938年2月，侵华日军瞬间绞杀中国无辜村民170多人的北大巷。 北大巷是古寨黄柏郢的一条重要街巷。黄柏郢寨堡的东西长约198米，其中北大巷占了115米。也许你会说，一座古寨东西总长还不足200米，真小哎！我告诉你，这个规制在清朝末期的上窑山区里形成，规模大小和坚固程度都是令人惊叹的。 辛亥革命推翻了统治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制度，但是袁世凯窃取了革命的胜利果实。后来，广州革命政府东征陈炯明，又北伐吴佩孚等，直到张学良东北易帜，国民政府终于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但是好景不长，1937年，日军全面发动侵华战争，南京沦陷后，日军形成南、北两个战争。为了把两个战场连接起来，开始沿津浦铁路线北上、南下。1938年2月，蚌埠、怀远沦陷。日军铁蹄沿着上洪、马头城南下至上窑，遇到窑河和高塘湖天险的阻隔，还有国民党军队的抵抗，无法推进，便在上窑山上修建了据点。 日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淫，激起中国民众的抵抗。当时在常家坟和新城口一带活动着民间抗日武装红枪会，他们集合了一批青壮年，手持红缨枪，口念咒语，相信刀枪不入。 1938年时期的黄柏郢地处当年的交通要道边上。从古寨的南大门出去，可到上窑、田家庵、寿县。从古寨的北大门出去可到马头城、上洪、怀远、蚌埠。 2月17日这一天是农历正月十八，“跑鬼子反”没敢回家过年的村民们刚刚回到家不久。一群日本兵从马头城出发，向上窑的据点移动。在途径黄柏郢附近的凤凰岭时，遭到红枪会的袭击。日军不知道红枪会的实力，掉头就跑，红枪会成员紧紧追到。首领刘兆亭被日军的枪支击中腰部，不能继续战斗，需要及时救治。刘兆亭的外公家就在黄柏郢，红枪会成员想就近把刘兆亭送到黄柏郢救治，一群人扛着刘兆亭便向黄柏郢跑来，被日军发现了行踪。日军认定这里就是红枪会那群“猫猴子”的大本营。刘兆亭不同意到他外公家，一群人又折向新城口撤退。 2月18日，天刚蒙蒙亮，上窑据点的日军巡河大队特务班班长宗岛茂带领50多名全副武装的日军绕道杨拐坟鬼鬼祟祟地向黄柏郢进发。这被早起拾粪的村民发现，慌忙跑回古寨报信。 黄柏郢古寨有四个门。东门和西门是偏门，比较小，仅供村民和牲畜行走。南门和北门比较大。其中南门最大，可以进出太平大车，一般的婚丧大事也是从南门出入。得知鬼子来了，刘兆亭的外公、叔外公合计三人与寨主一起，连忙挑起日本的太阳旗，拎着酒肉和活鸡走出南大门，去向日本人解释，希望撇清黄柏郢与红枪会的关系。 此时，日军的侦察兵已先行到达黄柏郢。这是一名朝鲜人，会写汉字，他递给四人一张纸条，大意是：我是朝鲜人，后面的是日本人，他们是来杀人的，赶紧跑吧，不跑就没命了。刘兆亭的两个叔外公撒腿就跑。他的外公和寨主还是等在那里，想给日本人解释一番。没想到，日军到达后根本不听解释，拔枪就射，两人当场毙命。他们是日军黄柏郢屠杀的307名无辜者中最初的两个人。 凄厉的枪声告诉村民，日本鬼子杀人啦，鬼子进村啦！古寨如雷轰顶，瞬间混乱，鸡飞狗跳。因为是在南大门杀的人，村民们争相逃往北面的大门。此时，东南西北四个大门都被日军士兵把守住了，为了防止村民翻墙逃命，每隔50米远的距离，还有一名士兵虎视眈眈，持枪把守着。 鬼子进村后见人就射杀，或者用刺刀劈砍。手无寸铁的男人们尽管健壮，也抵不过呼啸的子弹，他们在跳圩寨石墙的时候，被日军射杀后掉进了圩沟里，几十具遗体的鲜血染红了河水。 黄柏郢古寨在设计的时候，一条南、北大路把古寨分成东、西两个大区。又有两条东、西走向的巷道，再把东、西大区分成六个小区。这两条东、西的巷道不是与南、北大街十字形直接连接的，而是路口各有错过，这是为了防止盗匪进入巷道后一览无余。没想到前人的这种设计在危机时刻救了一些村名的命。 日军进村后，开始搜查紧邻南北大街的房舍。有几十名妇女抱着孩子躲进了西南片区的一家房子里，这户居民的房屋紧靠着寨墙，距离南北大街有一定距离，比较僻静，门口堵着一些高粱的秸秆，伪装的比较好，躲进来的人太多了，一些妇女抱着孩子只有站着才能容身，所有的眼睛都是惊恐的，为了怕孩子发出声音，大人们紧紧地捂住了孩子的嘴巴。这个屋子的村民最后都保住了性命。 不幸的是那些逃往东北片区的人。那些人也是妇女和孩子，还有襁褓里的婴儿。日本人的铁蹄声咔咔地近了，枪声近了，凄厉的呼号声此起彼伏。 在北大巷里，有一户人家有三间草房和一个院子。因为跑鬼子反不在家，就用块石把草房的前、后门砌了起来，仅仅留了一道缝，供应急出入。平时，这道缝隙是用几捆高粱的秸秆堵住的，外人很少能察觉。 女人和孩子都躲进了草屋，那雪亮的威胁似乎远了，那冰冷的枪声好像会绕过她们吧？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人们恐惧的思维凝滞了，又好像在飞速运作，捕捉外面的信息。突然，一个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这哭声会让满屋子的人即刻灾难临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孩子的母亲慌忙用衣服紧紧捂住小女孩的嘴巴，活活闷死了亲身女儿。在日军屠杀黄柏郢的307名村民中，没有计算这个小女孩。 黄柏郢圩寨高，地处僻静的山区，又有古道连接寿县、凤阳、怀远，属于进退有据。加之上窑山上有缸场，需要用工，一些混穷的难民，还有临时投亲的人们，也来到了黄柏郢。 圩寨里一户人家的姑奶奶家境较好，有大型牲畜骡子，为了躲避土匪的掠夺，就把骡子牵来黄柏郢饲养。骡子拴在巷道里，鬼子看见骡子后就解开绳索准备抢走。骡子被解开绳索后马上跑掉了，奔到了东北片区妇女孩子们躲藏的那个草屋旁边。因为那里有堵门的几捆高粱秸秆，骡子饿了，见到秸秆就吃起来，吃着拱着，堵门的高粱秸秆被它拱倒了，骡子跑进了院子里，日本鬼子追骡子追到了院子里…… 跑进院子的鬼子看见了一双双惊惧的眼睛，就“嗯嗯”两声，又跑了出去。随即招来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人们绝望地骚动起来，有几名十来岁的男孩在混乱之际跟着几个男人从东面的圩寨缺口逃了出去。更多的妇女和孩子被赶出了屋子，加上从其它巷道集中过来的村民，大约有170多人，村民被要求一排排站着，一名较胖的妇女吓得瘫软在地。她的弟媳妇带着儿子蹲下去扶她。这时，哒哒哒——日军绞杀村民的机关枪响了，这三个人把旁边人的鲜血往脸上一抹，捡回了命。 哒哒哒——机关枪的声音似乎响在了我的耳畔，响在了抗日战争已胜利73个年头的今天。今天，我们不请自来，我们就是想进行一次自我教育。教育自己要热爱生命。教育自己要热爱祖国。邪恶的人再强大，都会败在正义的脚下。眼前的和平真的来之不易。我们必须为祖国献出建设热忱。献出纯洁的赤胆忠诚。
《石头古寨黄柏郢》 2018.9.9 作者：崔小红，安徽省作协会员，中学语文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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