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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书有益)《风云石马垭1933》修订版—正文第五集

 启书有益 2021-06-19

(启书有益)《风云石马垭1933》修订版—前言

(启书有益)《风云石马垭1933》修订版—正文第一集

(启书有益)《风云石马垭1933》修订版—正文第二集

(启书有益)《风云石马垭1933》修订版—正文第三集

(启书有益)《风云石马垭1933》修订版—正文第四集

这次,学校放假。赵全英和赵璧蕙如同往常一样,结伴回家。一路走来,稻田里的秧苗已经长得绿油油的了,谷穗青绿饱满,清风拂过,此起彼伏,相当可人。

当天晚饭后,赵全英悄悄地给父亲汇报了在学校入党的事情。

父亲赵元亨说:果然是读书增长见识,你的眼界开阔了。你能够加入党组织,我很高兴。你后面要记得转告何朴村、罗天照二位老师,代我向他们表示感谢,并请他们放心,我作为共产党员的父亲、金宝石马垭赵氏的族长,肯定会支持党的工作。但是,娃儿啊,现在风声很紧,国民党到处在抓共产党,你们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爸爸放心!我们那些同志们会相互照顾的。赵全英安慰父亲说。

赵全英也私下给嫂嫂张济兰讲了这个事情,本是想告知他,以后可能会很忙,家里要她多费心,没想到她却主动提出:妹,既然如此,我也想加入你们的妇女会。还可以帮党组织做点事情、出点力。你看得不得行?

这令赵全英喜出望外:有大嫂加入帮忙,那就太好了!

第二天凌晨,天刚麻麻亮,微雨。赵全英戴着草帽,要去石马垭大院子后面的大蛮洞,和以赵吉周为首的几位石马垭支部党员代表接头碰面。

石马垭大院子是一个四合院,浓密的竹林四周掩映。南侧,是用原木和石条构造的简易院墙门。进门,则是一个硕大的院坝,石板铺底,平整光洁。东西两侧,均是民居,木柱两层,下为石板墙壁,上为竹泥墙壁,顶覆青瓦。北面正中,正是石马垭堂屋。实际上,每个大院子都有着这样一处堂屋,不但可以用于供奉先祖排位,还用于承办婚礼、葬礼等,家族或者院子的重大活动都在这里隆重举行。

石马垭堂屋的柱子上,悬挂有一副对联:祖功宗德流芳远,子孝孙贤世泽长。这处堂屋十分气派,四柱、三间、三进,通高三丈三。更有奇特的一处,据说,堂屋中间的两根大柱十分特别,一根是黄荆、一根是马桑。要知道,这两种植物均属于灌木,要想长成粗达一抱、高逾三丈的栋梁之材,不知道需要几百年。

石马垭大院子后面的山坡上,是一处观音殿,建设于清代康熙年间,专门供奉观音及其侍从,据说十分灵验。观音殿往东一百五十步,是石马垭的一处家族墓地,规范有序地排列着不同历史时期逝世的先辈。墓园四周,嵌有几块巨大的嶙峋怪石。

最前端的怪石,状如仰首长嘶的奔马,据说,石马垭因此石而得名。当年这石马吸收了天地灵气,竟然私自到田间偷吃老百姓麦苗,被追打,惊慌逃离时,在马蹄山磕碰一蹄,在马滚岩掉下岩去,再跑到马尿滩被吓出尿来。后被高人用法术定在此地,永远守护赎罪。

中间的一块巨石,外观若半球形,恍如当年皇帝出行时的行仪华盖,被誉为华盖石。有在石头上掏出的梯步可以上到顶端,顶端有一处直径两步的规则石窝,名曰金鸡窝,据说是古时候有金鸡在此孵蛋所留,神奇的是,不管天干与否,里面都有一汪清泉。

坟地再往上,却有一方形石头,高三丈许、阔二丈许,上大下小,四面均为绝壁,俨然一座轿子,故名轿子石

轿子石旁边悬崖上,有一三角形石头,尖部突出岩土之外,凌空下峙,状若老鹰叼小鸡,得名老鹰石

林林总总,怪石参差,叹为观止。

金鸡窝所在巨石的底部,却有一个硕大的空间,这就是大蛮洞了。人工开凿而成,一人多高、一丈二宽、进深两丈四,内部干净整洁。这实际上非常类似于七宝寺的神仙洞,是汉代的墓葬。由于年代久远,被盗后已经完全闲置,平素被老百姓用来堆放柴草。因为此处处于坟地中间,十分隐蔽,日常少有人来,近期已经被赵吉周等共产党员作为日常碰头的据点之一。

赵全英到达的时候,赵吉周等五人早已经将就柴草席地而坐,三位年龄稍长者轮流抽着旱烟,洞内一片烟雾缭绕。

这一天在场的六人中,赵全英生于民国四年(1915年),这一年十六岁,年龄最小;赵朝禄出生于清宣统元年(1909年),这一年二十二岁;赵朝贵出生于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这一年二十三岁;赵朝全、赵永奎均出生于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这一年三十三岁;赵吉周出生于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年纪最大,这一年四十一岁。按照辈分,赵全英和赵吉周同辈,要叫他一声老哥子,比赵永奎要矮一辈,必须叫他一声老辈子,而比赵朝禄、赵朝贵、赵朝全三人都要高一辈,就只得直呼其名了。

赵吉周说:元亨老辈子两二老(夫妻)能干啊,送两个娃娃读书。现在全英还加入了共产党,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老哥子过奖了。赵全英说,现在人心浮动,都希望能够为老百姓和国家尽一点力,哪怕是取得一点进步和成功,我都知足了。你们岁数大、见识广、经验多,要多关照一下我们这些年轻人。我们在学校读书,接触到的信息要快一些、多一些。

于是,赵全英就给石马垭村党支部代表讲述了近期共产党的大事件。大家才得知,原来,仅在民国二十年(1931年)的上半年,共产党就已经做出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月七日,根据共产国际的指示,中国共产党六届四中全会在上海召开,会议通过《中共四中全会决议案》,新选王明、任弼时、陈郁、刘少奇、王克全五人为政治局成员。

二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和共产国际远东局共同为全国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起草了五个文件,即土地法、劳动法、经济政策、红军决议案、苏维埃组织法。规定地主不得有任何分配土地的权限”“富农可以分得较坏的劳动份地”“限制资本主义的发展等。

三月中旬,国民党军队十余万人,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开始组织第二次大规模围剿。红军采用灵活机动、避实击虚、各个击破的战法,共歼敌五千余人。

四月,蒋介石调集二十万兵力,对中央苏区开始进行第二次围剿。红军在毛泽东、朱德指挥下,十六天内连续打了五个胜仗,横扫七百里,歼敌三万余人,缴枪二万余支。

五月九日,中共中央作出《目前的政治形势及党的紧急任务》的决议,强调改造苏区各级领导机关,号召白区党组织发动群众,必须在五卅当天于上海、南京等大城市举行示威或飞行集会,不这样做,就是极可耻的取消主义与逃避主义

而且,在身边也发生着很多重要的大事情。

民国十九年(1930年)三月,苏俊先生在蓬溪建立了第一个党支部。十二月,为加强南充中心县执行委员会工作,省委调三台人赵利群接任吕由义的秘书工作,同时派从江西中央党训班学习归来的罗守朴(又名罗洪恩)回南充作兵运。南充中心县执行委员会根据当时的情况,派罗守朴到李渡场成立特殊支部,负责肃反和打叛徒。民国二十年(1931年)春,建立了西充、南充边境的中共安乐院支部,于江震任支部书记……

提到于江震,所有人都激动了:这位于书记我们再熟悉不过,他就是我们石马垭支部的联络人和发起人啊!

总体上看来,党的事业如火如荼,各地干得风生水起,让大家听得群情激动,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赵全英把随身携带的油印宣传资料发给大家,要求分别带回去学习,学完后必须就地销毁。

从大蛮洞出来,一众人各自散去,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已经很久没有到这个地方来过,赵全英决定独自到周边走走看看。

穿过坟地往上,就到了轿子石下面。不知道是哪位老乡,凭借石头上凸下凹的天然优势,在北侧搭建了一个粪房,在里面堆砌有干粪,用来种植庄稼。石凹处的尘土里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倒锥形的坑。赵全英知道,这是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玩的一种虫子,叫做地牯牛(学名蚁狮)。要想捉住它,必须用一节草梗,边唱儿歌边往小土坑凹陷处轻轻捅,看见泥土些许松动,用两个手指前后堵截,就可以把地牯牛捉出来。这个虫子,是喂鸡的好饲料,不但可以增进鸡的食欲,还能够促进母鸡多生蛋。

不过,赵全英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这些东西,她再也不会亲自动手去玩耍。

经过轿子石,就到了石马山大垭口。垭口处如同往昔,仍然神奇地存在着一个沙凼,那是一个小水塘,雨丝打在水面上,激起密密匝匝的涟漪。垭口东西走向,就是石马山山脉。垭口向北,山岩下,就是山后头,那是石马垭村的另一处聚居地,有十多家人在此居住,有姓覃、有姓冯、有姓赵。再往下看,就是西溪河,这段河的上游,就是龙泉,再上游,就是七宝寺。其下游,则会经过金宝、三元、中和、双桂等地,直达南充西河,最终汇入嘉陵江。河对岸,就是龙泉境内,那边的安乐院、宫子岭,革命事业也在紧锣密鼓地开展中。

垭口向南,眼前就是石马垭大院子,左前方,是大平山,那是石马山的余脉,形如卧龙,山顶平旷无树。右前方,则是九间房,再继续往右前方,则是嘴上、董家沟。田里的水稻长得绿油油的,地里的庄稼、蔬菜、瓜果,各有身姿。家家户户正在做早饭,一派炊烟袅袅,生机活现。

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还不知道暗流什么时候才会直接涌现出来,还不知道今年秋天的收成是否能达成心愿。

日子不紧不慢地进行着,转眼就到了八月。

所幸,大半年来,雨水阳光分配均衡。古人的智慧不可低估啊,果然是好年景,就连麻雀、害虫糟蹋庄稼都比较少,唯一一点,就是山耗子(田老鼠)有点多,不过还不至于影响丰收的大局。

赵吉周家种有糯谷,这种谷子长出来就是糯米,那是在端午节用来做糍粑的核心原材料。一般情况下,由于这种稻谷产量较低,且用途相对单一,种植面积就很少,大约够家里吃几顿就行。绝大部分的水田,还是得种植常规稻谷。

糯谷的成熟期要早好多天。赵吉周一家人在割取糯谷谷穗的时候,其余稻田的稻谷只了六七成。因为种植面积相对较小,不适宜采取大型器械方式收割,一般是用镰刀收割谷穗,然后摊晒在院坝里,用一种名叫连架的竹木器具反复捶打,然后用胡豆筛滤出谷草残渣,再晾晒三四天,经风车扬去剩余的些小谷草和秕谷(谷壳)后,就可装仓存放。

赵吉周在收割谷穗的时候,赵元亨已经到自己租佃出去的稻田里看了两三遍,就吩咐赖崇明等佃农早早地放干了水,以便收割时候好下田。

所有的谷穗终于十成了,必须马上收割,万一这时候来一场绵绵雨水,所有的成果都必须付诸东流。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家家户户开始彻底忙碌起来。

赵元亨安排赖崇明以及其他几家佃农齐齐动手,每四个人一组,抢抓时节,参与稻谷收割。

他们所用的器具有所不同。先用镰刀将稻谷连穗带苗彻底切割,摆放成整整齐齐的一堆堆。然后布置好拌桶,这是一种木质器具,若长方体斗状,宽约四尺,长约六尺,高两尺,具有十分良好的水密性,绝对不能漏水。再在拌桶三面,围上高约三尺的草席,防止操作过程中稻谷洒落到外面。

接下来的操作,就是按照分工,两人投递事先堆码好的谷穗,两人接过来后,使劲在拌桶围席空缺的一侧反复拍打,金黄色的谷子就一粒粒脱落在拌桶里。手中剩余的谷草就顺势丢在一边,等到所有的稻谷都收割完毕后,再慢条斯理地过来扎成一束束,分开放置自然晾干,后面背回去在家附近,选择一棵大树为中心,一层层地围绕堆放成草树。不仅可以用来铺床,还可以扎成草席用来遮蔽猪圈,确保没有被屠宰的猪儿可以保暖过冬,更重要的是可以喂牛,确保牛儿能够过冬有食物。,

一堆稻谷拍打完后,四人分别提着拌桶四角的耳朵,喊着一二三,一起用力,移到下一堆稻谷。当拌桶里的金黄谷粒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必须将其推移到田埂边,装进箩兜里,由其中力气最好者用扁担挑着转移到晒坝,细细晾开。等到下一挑稻谷转移过来,再用一种叫做抓抓的篾制工具反复翻操,以便晾晒均匀。

挑稻谷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在了赖崇民的肩上。赖家男人,力气都大得惊人。尤其是赖崇民的叔父赖世胜,外号大力士,力大无穷。据说,他可以用扁担轻轻松松挑起一对磨扇。这个磨扇,是用一种质地十分特殊的磨子石雕琢而成,密度超过常规青石许多,圆柱状,直径两尺、厚度半尺。一个磨扇,需要两个青壮年合力才能抬走。一对磨扇,重量至少四五百斤,但对他而言,举重若轻,不但能轻松挑起,还能边走边说话,谈笑自如。

但因为赖世胜为人十分老实本分,经常被其他人开玩笑。曾经有一次耕田完毕,他在田边洗脚,就有好事者开他玩笑说:你光给自己洗脚,咋不给牛儿洗脚?给牛洗脚,用手捧水冲洗效果甚微,因为牛儿的体型太大,转身困难,并不能完全配合。只见他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将那头大水牛拦腰抱起,然后靠近水面。牛儿四蹄腾空,下意识一顿乱蹬乱踢,三下五除二之间,四蹄就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然后,他再将牛儿轻轻放在田埂上,脸也仅是略红。

这种良好体格,赖家男人普遍拥有,只是可能没有达到赖世胜那么登峰造极的夸张程度。正是因为有此等神力加持,赖崇民忙个不停。

晾晒稻谷,一般需要三四天。稻谷其实很娇贵。傍晚时分,生怕因为雾气回潮,所以必须及时收回去;早上时分,也担心因为雾气扯潮,所以必须在太阳完全升起后再晾晒出来。三四天后,捡起两粒谷子,用牙齿一磕,只要能发出一声清脆的,就证明晾晒合格达标。接下来需要做的,用胡豆筛去掉较大的谷草残留后,再用风车扬去灰尘和泥土,并去掉夹杂其中的秕谷。

上述所有工序进行完毕,就可以装仓了。

这一时间段的整个石马垭村,处处弥漫着摔打谷穗的啪啪声,处处欢歌笑语、交谈不断。收割休息的间隙,相互临近的老乡们会相互招呼一声歇下气,过来抽烟、喝水,对方就马上围过来,一袋旱烟轮流抽,一桶凉开水一起喝。完毕后,继续开工。

群众的力量确实不可低估,石马垭村这么硕大的一片稻田,如果逐个用脚步把田埂全部走完,都需要一整天时间,但却在短短的十天之内,全部收获完毕。田里,只剩下排列整齐的谷桩,还有一束束成排的稻草。

大家彼此一碰头,共同发现了一个令人欣喜的事实:今年的稻谷,家家户户都丰收了,产量比去年增长了两成。按照这个效果算下来,今年不但够吃,而且有余粮。

赵元亨将谷仓里面的谷子取出一箩筐,和儿子赵述侨一起抬到朝门子(房屋前面宽阔处)那硕大的石碾旁边。这个石碾是赵元亨多年前找石匠师傅制作的,虽是私人出资,却是周边所有邻居都可以免费使用。下面一个直径一丈的石盘,中间一根圆形柱子,柱子上面连着一个可以滚动的圆柱状石轮。这石轮直径一尺五,长约四尺,表面用錾子雕琢有细细密密的斜形纹路。将谷子均匀撒在石盘上一层,再用水牛拉动石轮转圈圈。很快就能实现稻米与谷壳分离,放入风车处理,将米糠与碎米去除,就得到白花花的大米。

赵元亨用新米做了一顿香喷喷的饭,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这么好的东西,必须要分享。他还特意准备了三袋新米,专程送给远在中和张观沟的大女儿赵凤周,并要求女婿张备,将其中一袋新米带给亲家张涛,另一袋转赠给亲家张澜。

无疑,眼下的生活,是最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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