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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常珠丨父音希声 大爱永恒——父亲去世三周年祭】

 镜中我 2021-06-20

原创 海常珠 五里井三洲子 3月24日

父音希声 大爱永恒——父亲去世三周年祭

父亲刘和刚 - 情路长长

(父亲身份证照片)

【内容导引】父亲朱养华,生于1933年8月4日(阴历六月十三),属鸡,卒于2017年3月9日(阴历二月十二),享年八十五岁。父亲与母亲袁兰英同年生、同属相,母亲先于父亲两年逝去,其生于1933年4月10日(阴历三月十六),属鸡,卒于2015年7月1日(阴历五月十六),享年八十三岁。母亲去世后,真是母子连心啊,我的失母之痛,长时间不得缓解,难以形容,一连写下十多万文字,如《大爱如天——写在送别母亲的日子里》《八忆母亲的如天大爱——写给母亲的一百天祭日》《良语箴言常在耳——铭记母亲的治家经典语录》,等等。母亲给予我们博大的爱,犹如一本厚厚的书,我的那些怀念和追思文字,也只能是挂一漏万,而对于父亲的追思和怀念,尽管一直萦绕在脑中,至今一个字都没有写,总觉得这是欠父亲的文债。

一个字都没有写的原因,或许是父亲大音希声,父爱无痕,他一辈子少言寡语,留给我们的有声话语太少。父亲是个内心很复杂、身教重于言教的人,他正直宽厚善良,又有担当,又有涵养,想读懂父亲,真的很不容易,这是最主要原因。还有一条原因,就是在母亲去世后,父亲因年事已高,思念母亲过度(加上老家拆迁寄居他地受到很大刺激),不幸罹患老年痴呆症,先前身教重于言教的父亲,不但身教再也看不到了,有时连正常沟通都很难,所以,我们对于他的离去,也预有心理准备,并不感到突然,老父亲在老家毕竟是高寿了,并没有什么不能承受之痛。但是,人都是父母所生所养,欠下父亲的文债总是要还的,父爱再无声、再无痕,父亲的形象之高大,在我脑中印象之深刻,父亲的许许多多往事,是我永生不会淡忘和忘却的,以下便是我在父亲去世三周年之际,深情怀念、真情感恩之文字。

(父亲在极目凝望,2015年7月拍摄)

时间过得真快,父亲是2017年离开我们的,眼看就要到三周年的祭日,我经常在有意无意中,在许多时候、许多场合,想起父亲,想起父亲的一切。

父亲与母亲同年出生,母亲比父亲早走两年。老家是按照农历记事的,再过十几天,就是农历二月十二祭日,即2020年3月5日,父亲离开我们整整三年了,母亲也离开我们五个年头。同样是按老家的风俗,通常到一周、三周、五周,都是要隆重祭奠一下的,在父亲一周年时,正好是母亲三周年,我在2018年3月28日(农历二月十二)前,借着清明节和高中毕业四十周年同学会,请假回去几天。但是,今年的父亲三周年、母亲五周年,因突发新冠肺炎严重疫情,各地防控形势严峻,非必要不得外出,老家也不例外,能不能按时请假回去祭奠,眼下看来有很大不确定因素。

(后来,果然没有如愿,不仅三周年没有回去,在清明节、五一节时,也都由于疫情等原因放弃回去祭奠了。以下便是我与老家大哥在微信中的部分文字记录:大哥,感谢一大早来电话!目前防疫还在继续,各地要求仍然很严,控制人员外出和聚集,昨晚跟长好也讲了,综合考虑后,不打算回去,祈愿父母在天有灵,原谅在外游子不孝!我们商量,到母亲五周年时再说,说来也快的,我查了一下,农历五月十六,是7月6号,小暑,正好天赐良机,推迟一起办,你是老大,具体由你决定!对于父亲三周年,倘若你们去祭奠的话,就代表我们一并敬献和祷告吧,祝天堂父母永远无病无痛无灾,一切安好,同时也一如既往地,保佑我们一大家和和睦睦、吉祥如意、心想事成、幸福安康!)

(这是在清明节那天,我与大哥在微信中的文字:扫墓视频看了,看了好几遍,时间过的太快了,转眼即逝啊,父亲已经走了三年,母亲离开我们也快五年了,依然声声在耳、历历在目啊,一想起来都是泪!谢谢你们把我们代表了,共同祝愿天堂父母永远无病无痛无灾,尽享天乐,永远保佑我们一大家和和睦睦、幸福安康!

(这是我与大哥在五一节前的微信留言:好的,五一节就不回去了!先前,我跟长好也聊了一会,眼下疫情防控还是很严,许多地方都严控五一外出,提倡和要求不聚餐、少聚会,特别是对外出人员返回后,必须提交核酸检测报告,或者按规定进行隔离什么的……那就听大哥的吧,等以后有机会再相聚!有话说的,穷修庙、富修谱,一切都是形式,有的也是迷信,只要心里想着父母就行,愿父亲母亲在天有灵,理解原谅我们,永远保佑我们!)

但是,不管怎么样吧,只要心中装着父亲,文字祭奠也是祭奠,所以,对于父亲是怎样一个人,我是怎样看待父亲的,一直很想用文字表达出来!一晃三年了,该写一写父亲了!

父亲早年读过六年私塾,能写一手好字,还很会打算盘,早年当过大小队会计和记工员。据说,他能用脚趾头拨拉算盘珠子,连当过县合作社总会的后庄陈国谋,都向父亲学过有难度的珠算。由于父亲在当地多少算个有文化人(像他那样年纪的,从他口中说过的,还有前庄的高绪业,东庄的何达邦和后庄的吴治帮、王育军),记得家有一本用牛皮纸封装的四角号码字典,我们小时候需要查字典,父亲对四角号码口诀总能张口就来,还教会我们如何认字、如何拆字,有不少繁体字、生僻字,譬如薅草的薅,蒯痒痒的蒯,还有小苘的苘(生产队种的用来搓绳子的一种农作物),父亲都能写得出来。

要说父亲会写字,在一条庄同辈人中,那是数一数二了。但是,印象最深的,还是过年时写对联,那毛笔字写得一笔不苟,按现在话说叫行楷,既端庄得体,又非常耐看,识得文字的人,总会发出感叹,说到底是念过私塾的人写的。在母亲去世后,为了让老人家散散心,小弟特意把父亲接来杭州,那时很想让父亲留下点笔墨手迹,我把文盲四宝都准备了,不料父亲总说胳膊酸痛,不想动笔。后来,只好把笔墨纸砚带了回去,让他以后能写就多写些,对身心健康也有好处。可是,回老家不长时间,就患上老年痴呆症了,而且越来越严重,不到两年就去世了,什么笔迹也没有留下,这也成了我的永远的遗憾!

父亲是一名老共产党员,大约1962年左右入党,在普通干部群众中间,很有思想政治觉悟,也乐于帮助人。回想在我十来岁时,也就是文革期间,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在坝头小学参加大批判会,曾盘腿席地而坐草写发言稿,在生产队组织夜学毛选发言时,父亲口中说过延安瓦窑堡什么的,大家都夸父亲思想好、觉悟高,识字多、有文化!至于其他一些能让父亲大显身手的场合,譬如帮人代写书信、红白事记帐,还有帮人针牙痛(用缝衣针在墙上划一个圆圈,再在圆圈内写上风火虫牙四个字,尔后把针戳在正中位置,牙痛的人不一会就说不痛了——现在看来,实质上是一种心理暗示),还有给小孩子起痄也就是腮腺炎涂墨汁(由于家里有墨汁不断,凡有大人带着孩子找到我们家,他会用墨汁在起痄的腮帮上反复画圈涂抹,这个不完全是心理暗示,可能墨汁具有消炎止痛功效),等等这些,我也能记得很多,相比不大识字、不太会写会说的,那时我们都觉得,父亲真是太有文化、太有本事了。

在乐于助人、乐善好施方面,有关父亲的故事、趣事,甚至是尴尬事,那就更多了,这里只能略举一二。比如,父亲是个老烟枪,烟瘾很大,买不起卷烟时,大多是抽汗烟,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把自己栽种的或从街上买来的烟叶,采用刀切手揉有时还要伴上几滴素油的方法,进行精细研制,然后放进一只国民党时期留下的印有英文字母的长方形铁皮盒,大凡有人来蹭烟,都说父亲的烟叶好,劲大,而父亲听不得好话,总是人家要多少,他就给多少,为这事,父亲挨过母亲不少唠叨,包括数落、埋怨、指责。记得母亲唠叨最多的是,父亲在大小队当干部时,经常拿自己家的物件充公,什么水缸呀、麻袋呀,以及可手的劳动工具啊,不论丢失的还是损坏的,都不见有补偿、赔偿一说。后来不当干部了,在生产队负责看场盖印和喂牛,也是公而忘私,以队为家,助人为乐事,谁家有什么急事、难事,他都尽心尽力去帮。分田到户、联产承包后,他利用富余时间,对自留地精耕细作,各种蔬菜应有尽有,家里吃用绰绰有余时,便经常到集镇上卖菜卖种量,说是卖不如说是送,有许多都是遇到了亲戚和熟人,白白送出去了,根本卖不了几个钱,也被母亲多次数落过。

但是,父亲也爱小零钱,更有大胸怀、大智慧。记得父亲身上总是有钱包的(老家叫小片匣子),钱包内不管钱有多少,哪怕几元几角几分,他都省着攒着藏着,自己很少乱花,有人需要急用,又会慷慨解囊。但父亲从来不赌钱,甚至连看二层都很少,他对熟人间赌来赌去,感到没有一点意思,有时还会得罪人、伤和气。父亲生性直爽,宽宏大度,很容易共事,一般不会与人产生摩擦,引发争吵行为,我都记不得他和谁人吵过架,闹过别扭,或者说从来不曾有过。他有自己的主张,他说过,一庄到头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对面不啃西瓜皮。

当然,父亲再是虚怀若谷,也还是有脾气的,一旦有人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或者没完没了、故意挑事,而每当这时,父亲往往会大声回怼一句——你看你什么样子,或者更直接、更有力、更短促一点——什么样子,便不再理会。即便是在家庭内部,与母亲因大事小情,会隔三差五伴个嘴,早年甚至也动过手,对母亲有家暴行为(次数极少极少),但末了多是父亲主动示弱示好,他不会跟母亲没完没了,于是,很快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父亲胸怀博大,是一个很有修养、很懂得隐忍的人。他和母亲一样,都识得一些字,说话文明有素,除了对家人不分轻重,有时会随口詈骂一下,对外则很少爆粗口,带鞋拔子。父亲也很少对儿女使劲用狠,我自幼调皮捣蛋,性急手快爱打架,经常惹是生非,曾被母亲打过无数次,而父亲没有动过我一个指头,对其他兄妹也同样如此。在我的记忆中,有一回是与四弟长双扭打成一团,被正在扫地的父亲用扫帚杵了一下,骂我搅骚骡子,除此,再无第二次了,所以我们家是典型的慈父严母家庭!

慈父严母多忠孝,暴力家庭出暴子。我们家在村庄上是最大户人家,共有八兄妹,我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五个弟妹,奶奶在世时,全家有十一口人,父亲是一家之主和顶梁柱,在父亲身教重于言教、母亲偏于严厉管教的双重影响下,一大家人从那样的积贫积弱年代挺过来,而且大体上是和和睦睦、平平安安的,这是多么的不容易、不寻常。看到别人家经常发生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动辄口吐恶言、拳脚相向,有时还会激化升级为动用冷兵器(我就亲眼目睹或听说某些人家是操弄铁锹、铁杈和棍棒干架的),相比我们一大家少的尊重老的、小的敬畏大的,一个做给一个看,在大面子上都还说得过去。因此,真的非常感恩父母尤其是父亲,给我们做出了好榜样,在潜移默化中,带出了好家风!

父亲是一个勤劳的人,很能吃苦的人,他干活从来不护力不躲懒,重活脏活累活都是抢着干,真的属于那种“能挑千斤担,不挑九百九”的人,而且父亲为人处事甘愿多吃亏,在前后三庄,他的口碑非常好,都说他很有共产党员的样子,是老黄牛式的实干家,也是名副其实的“老长班”和“老实头”。父亲无论在哪里干活,不管是扒河打堆、耕地打场,还是推车挑担、和泥垛墙,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是出了名不知道累的人。后来年纪大了后,在自家小园地干活也是一样,不到吃饭时、不喊上几遍,他都不会自动收工。他也有口头禅,说力劲有什么好的,出了还会来,又累不死人,在一起干活,谁躲懒耍滑,大家都有数。

父亲的确很了不得,他虽是党员,也是普通人,真可称得上,仰无愧于天无愧于党,俯不亏于地不亏于民。特别是在学大寨、赶大寨时期,他带队和随队,多次参加大小队扒河打堆战斗,从家东边的黄码河、废黄河,到几十里外的来安大运河、渔沟淮沭河,曾有不少次被累倒过,据说还吐过血,但每一次都会获得至高荣誉(记得家中堂屋墙上贴有很多奖状,包括印有“农业学大寨”“一定要把淮河修好”“兴修水利,利国利民”等字样的奖状,就是例证)。在父亲去世后,五房头堂哥朱长进跟我说过,父亲在渔沟淮沭河段竣工后,曾作为小公社唯一的先进代表参加省里的表彰会呢!

(网络截图)

不知道是不是大凡勤劳的人,身体都很壮实,很有力气,还是人间有爱、老天有眼,老天爷偏爱勤劳刻苦、忠厚老实、甘愿吃亏的人,给了父亲一副好身板。反正根据我的印象,父亲年轻力壮时,身体真像牛一般,他的臂膀和腿上,全都是腱子肉,还特别有手劲。老家有个叫五里井的汪塘,夏天快干涸时会翻塘深挖一次,遇有黄鳝在烂泥里出没,哪怕从洞里刚一露头,父亲往往十拿九稳,只要他一出手,就能把黄鳝紧紧锁住,立刻拖拽上来,而别的父亲似乎少有这种本事,所以小时候特别羡慕父亲,手劲怎么这么厉害啊!想起在母亲去世后,他来杭州期间,晚饭后带他到附近学校操场遛圈,当看到有老年人在吊单杠,引体向上,我说你也可以去试试,他当时很有信心,结果只拉了一个,就因胳膊酸放弃了,要不是因为这,我估计他再拉几个,肯定没问题,尽管他八十多岁了,跟在场几个老头有一比!

父亲的身体和体能、体质,确实一直都很好,他一辈子除了头痛、牙痛和腰痛(其中,头痛可能是伤风感冒引起的额窦炎,牙痛按他说也是风火虫牙,后来拔掉几颗就没事了,但他好像从未给自己搞那样的心理暗示——在墙上写字戳针,而腰痛则是积劳成疾的类风湿病),在我的记忆中,他几乎没生过其他什么大毛病,只是在母亲去世前那一年,因为持续高烧不退住过几天医院。我至今不太明白,这样一个身体棒棒、老来也是闲不住的父亲,老天爷缘何让他患上老年痴呆症呢?他老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他的双手结有厚厚的老茧,冬天手指头皲裂得厉害,看着很深的口子,真让人心疼,在母亲去世后,难道老天爷是让他这样享清福的吗?据老家大哥讲,父亲从杭州回去后,每天都在思念母亲,不分白天还是黑夜,嘴里总在乱说乱骂些什么,不几天就开始颠颠倒倒了,本指望他能帮着干点活的,结果是病情越来越重,什么活也不能让他干了。

我就在想,莫非这就是天意?老天爷就是这样安排的,让我们的老父亲在老年痴呆的混沌状态下,考验儿孙的孝心,目睹人间的一切。我也知道,混沌是大自然阴阳和谐的有机统一,进入一种混沌状态,这是人到终老时的最好归宿,不能达到无疾而终的话。但我仍有不明白,父亲在老年痴呆后,一直能吃能喝,只是去世前一天不吃不喝,第二天中饭时还喝了一小碗汤,下午还能让大哥带着理了发,晚饭前大哥问他想不想吃肉圆子,他也答应了,结果大哥上楼把肉圆做好端过来,也就离开半小时左右,差不多快到新闻联播时,一看父亲怎么也叫不醒了。父亲如此这般的与世长辞,也同母亲突然离世一样,八个儿女居然也没有一个在身边,而母亲是在傍晚突然离世有父亲在场,但父亲就这样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我就在想,父亲终究是一名共产党员,而母亲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在世时老两口各有信仰,都没有跟儿女添什么麻烦,就这样的离开了人世,去了圣城天堂。可我就是不明白,二老双亲天般地配,有许多天缘巧合,老两口同年同岁,都是1933年出生,农历生日十分好记,父亲是六月十三,母亲是三月十六,去世日按照公历算,更有阴差阳错之巧合。母亲先走一步,在2015年7月1日,父亲在2017年3月9日,好像生前有个约定,相互有个照应似的,带着特珠意义的纪念日,也让人记忆深刻、心生联想。还有,父亲和母亲是一条庄同辈人中年龄最小的,但均是最长寿也是最后一个走的,人家都说这都是我们父母一辈子相依为命、情同手足、老老实实、任劳任怨、知行合一、乐施好善、积善积德、含辛茹苦养育八个子女、晚年儿孙绕膝、四代同堂修的福啊!

我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多的巧合、暗合和小小遗憾呢?父亲一辈子与世无争、与人为善,虽然干活能力强,但生活能力较弱,在多数情况下,都是靠母亲操家理事的,这也叫天般地配、优势互补吧。母亲在世时为着学府豪庭的安置房,她执意坚持也得要一套,哪怕是大车库也行,尽量不与儿孙住一起,她和父亲都不愿挨家过、吃转饭,主要是担心添麻烦,动工兴建后,她骑着三轮车,不知看过多少次,眼看就要竣工交付了,她却撒手人寰把大车库留给父亲了,而父亲在母亲去世后,正好患上老年痴呆症,一直是由大哥家负责扶养,其余兄弟分摊出钱赡养。他寿终正寝了,入住的大车库作为唯一遗产,由于大哥二哥都需要、都想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和不愉快,最后我和长双长喜长好一合计,作价三万元,通过大哥二哥现场抓阄的方式进行处分,可谓老天有眼,恰巧让大哥获得,这样五六三十,六兄弟都有份,每家分得五千元。我简单估算了一下,也就是说,对于父亲在最后阶段的扶养和赡养,我们六兄弟基本上都没有多花什么钱啊!

我想不明白的,还有很多很多,由于时间和篇幅的原因,不打算更多追忆了。这篇文字是专门写给父亲三周年祭日的,反正,父亲是一本厚重的书,真正读懂悟透父亲,尚待时日,尽管他不像母亲那样,留给我们的许多经典话语和立身做人处世风范,可以作为家风家训传承,但父亲留给我们像谜一样的东西实在太多,除了以上浮光掠影、点到为止的那些,由于父亲对我们从来身教重于言教,他在许多事情、许多问题上的态度和看法,可能越是寡言少语、很少说话,越发耐人寻味、发人深省,越有追忆追思价值,如今他已经离开我们三年,哪怕是只言片语都显得无比珍贵了。

譬如,父亲作为一名老党员,但在老家面临拆迁时,他一直表示反对,多次说过,这哪是共产党干的事,哪能这样?他主要反感安置房没盖好,就想拆他亲手盖的房,感觉这只是小城镇开发,又不是什么国家工程,以致最终成了村庄上的唯一钉子户,弄得镇党委书记和新城主任亲自求我出面做工作。又如,2016年的五六月间,在他老年痴呆后我第一次回去探望。

父亲一辈子不爱多说话,也不大爱发火,很少与人开玩笑逗乐,但在他老年痴呆后,却嘴里经常念念有词,有时脾气上来还会大声怒骂,甚至动不动做出点比较出格的、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来,仿佛要把过去没有说过的话、没有发过的火、没有开过的玩笑,非要在人生的最后阶段通过这种形式补回来一样。然而,我们都知道,父亲不大爱说话,不代表他不会说话,记得他同几个老亲戚、老相识在一起,甚至包括有外地人来(我们家靠近公路边,常有生意人路过留宿),还是很有话可说的,其中跟外地人说话、闲聊,父亲口中老是说此地(他习惯说次地,就是本地之意)如何如何,我们高兴时也会鹦鹉学舌问他笑话他——此地(次地)此地(次地)是什么意思啊。其实,父亲不爱多说话,对人对事不会轻易发火,他很会隐忍,很有涵养,很大可能是社会变迁、家庭环境、生活压力导致的,当然也有他一贯严于克己、宽以待人的缘故。

譬如,早年困难时期,奶奶与母亲婆媳关系紧张,他夹在中间的滋味可想而知,后来奶奶分开过了,也会因家庭琐事,动辄产生矛盾摩擦,父亲哪一边都不能多说话。为了息事宁人、定纷止争,奶奶那边除非叫去干活,一般很少过去,而且干完活就走,奶奶再留饭也不行,他都要回到家跟我们一起吃,哪怕吞糠咽菜也无怨言。奶奶就他一个儿子,有时大姑小姑来做点好吃的,让他去补补身子,他也轻易不会答应,那年月,我们一大家太缺吃少穿了,遇到青黄不接时,吃上顿没下顿、一天只吃两顿饭,是常有的事,但父亲心甘情愿与我们一起共度难关,默默无闻承受着生活的艰辛。后来大妹彩平出嫁,当时家里也同样经济拮据,不够宽裕,父亲到一亲戚家想借上500元钱,结果不知什么原因,让他空手而归,到家后倒头便睡,谁能知道当时父亲内心是怎么想的,有许多话可能不想说、不愿说罢了。他和母亲一样,在无数的困难面前,能忍则忍,从来不哭穷,不会随便向别人诉说,即使再后来二妹彩红出嫁急需用钱时,也都没有提前给我说一声!

父亲一辈子就是这样,有他自己的做人做事风格,他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也没有出过什么远门,除了在母亲去世后来过一次杭州,除了早年外出到几十里外的地方扒河,他最远的路、最平坦的路,就是通往天堂的路了。父亲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也不信神不信鬼,但他从来没有得罪过、伤害过什么人,夜晚独自敢走黑路,很少会因生活琐事和人怨人艾,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他在出殡前夜像是有幽灵、神灵一样,频繁呈现着惊天动地、感天动地之异象。我十分惊奇地发现也清楚记得,先是在宴席开始后,本来是好好的天气,突然狂风骤起,刮起很大风沙,让人睁不开眼,不得安然就席,后在宴席散去民间艺术团正欲开演时,又是突如其来一阵狂风夹着风沙,呼啸着吹得台上台下人员,一个个担惊受怕、抖抖索索,但在第二天的正式出殡安葬,老天重又微风拂煦、阳光普照了。

人都说父爱无言、父爱无痕,父亲的形象是崇高、伟大的,我看书和写作都比较多,但我从来很少这样说过写过。人都说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好人有好报,人善人欺天不欺,我对这几句话也非常相信,但在许多人的面前,我也不会经常去说。我经常根据观察和思考去总结别人,但我直到眼下还是总结不了父亲。与其说父亲是一本厚重的书,想读懂悟透真不易,还不如说是挂在墙壁上的一幅油画,但要真正看懂这幅名贵的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色彩层次和侧面太多,站的太近、太远和太偏,都不可能获得应有的色彩感、立体感和即视感。我想说,只要身上流淌着父亲的血脉,我会用一生去看待和理解,因为他留给我们的无形遗产,是吃苦耐劳的精神和品质,是博大的胸怀和爱,是永远的、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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