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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峰禅寺归来，已有些时日。 这些日，心如镜，身如戏，一个在观看这出戏的“我”。 在九峰的第一夜，寺里钟声长响。“铛，铛，铛”几声，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不知为何流泪，仿佛原因也并不重要。就如同那个“生从何来，死往何去”的问题一样，都是思维的废料。 “为什么”这三个字，真的是画地为牢最好的工具。 01 [第一日] 第一日。止语、静坐、闻法 素颜，换上一样的禅服，脱下外在名相的标签，不说话不交流连眼神相交都省去，如同一个活死人在寺庙里闲逛，撩猫逗狗，观花望天，中午旁若无人吃了两碗米饭两盘菜一碗汤。 傍晚时分，独自去不远处的湖边看漫天霓虹，月光下的九峰寺美得不太真实，星月如勾，天空靛蓝，伽蓝殿上的供灯逐一亮起，心中升起神圣的美好感受。 静默中，只回到自己与自己的交流中，与天地万物的交流中，思维变得简单清澈。在这里，没有期待与被期待，亦没有舌尖名相，眼波流转，眉来眼去，只有一个我，和一个美好的新世界。 夜里，先生白衣加身，堂上讲法。突然明白先生用心良苦，歇掉这个平日里嘈杂无度欲望过度的俗心，才能得见自己的真心。 02 [第二日、第三日] 第二日、第三日。止语、静坐、闻法、苦 梦做得太久，便忘记了这是梦，倒是和梦里的事务终日较真。 突然一“歇”，“醒”来一会儿功夫，一直不舒服的嗓子突然好了。 这种“目中无人”的感受，大概有小半辈子都没有了。回想自己18岁离家，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陀螺一样转，虽然心里总是升起对生活的疑惑和不悦，并且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苦”，但不知道“苦”从何来。 歇到第二日，这份“苦”好像漂在水上的浮萍被打捞出来，剩下的那个“乐”自动浮现。 我给同屋的伙伴写一张纸条：没想到我是这么一个喜欢清净高冷的人，热闹的人间好像与我无关,平日那个奔放热情呱噪的我一定是个假人。 我们连自己都不明白，又怎么谈得上明白别人，更谈不上了悟人生了。 青山绿水，佛堂薰香，竹林木屋, 素食床榻，九峰的每一处都在悄悄治愈我，仿佛又回到孩提的时候，田野间撒欢，泥巴里翻滚，没有梦想，没有要求，也没有后来冗长繁琐写不完的人生故事。 没有认真“歇”过，真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是负重前行，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就如同一个戴着墨镜行走的人，一直纳闷为什么天总是黑色，迎面过来一个人说“嘿，傻子，你戴着墨镜呢。” 03 [第四日] 第四日：止语、静坐、闻法、平常 先生开始严格要求禅坐的姿势和时间，背要直，腿要到位，时间要够长。我在蒲团上坐得焦躁又辛苦，先生提着“打狗板”来回踱步，时不时敲打下我们，一边讲一些禅学故事给我们逗闷子，让我们参悟。 先生这一出“又爱又恨”演得挺好。 也不知道是哪个当下，我突然看见了自己念头一个个的生灭，一个追一个，叠加重复，好像一部荒诞剧，想起很早前看过的一句英文“pls do not make love with your ideas.” 先生说：所有的念头都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念头呢。喜怒哀乐这些感受哪个又不是你呢，为什么要分别一个好坏呢？ 用“言下有悟”来形容我当时的感受应该不过分吧。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那种明白不是靠思维来的，就是突然明白，不经由任何的经验，这种觉受突然出现在头脑中。 都是念头，都是想象，都是自己的臆造。所有的人都是活在念头中，因为恐惧，所以把念头抓得死死的，我们外在要财权名，内在要安全感和好感受。生活中与人有分歧，矛盾，吵闹。那不就是跟一个念头在吵架么，与一个恐惧的信念在斗气么？ 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个二傻子，这么多年，为难自己，有啥可真生气的呢？都是一些念头的泡沫，都是海上的浪花，哪朵浪花不是来自于大海，我的念头，别人的念头，众生的念头。一样一样一样的。 于是，闭上眼，跟自己玩个游戏。 我想看看我的这些念头里到底都装着什么，她们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我问自己什么是天空，什么是大地；我想象一个人名，一个物体的名字，大树，河流，妈妈，宇宙，众生......我脑子里马上反应出一堆的信息，直接又真实，全是存储在头脑里的记忆碎片，来自于过往的经验和累计。 我抬头望窗外的天空，是天空，名天空，又不是天空。我离真实太远，障碍在我与真实之间的就是这些存储碎片。他们是这些，又不仅仅是这些。 如果我是猫，我是风，我是瓦片，我是眼泪，我看到的世界又是什么。如果这世界都是黑夜，我永远不知道草可以是绿色，我肯定以为草是黑夜里泛白的颜色。六根真正就是个工具而不是实相，实相一定不在外面。 心里涌出很多感动，感恩之情由衷升起，如果不是这段安静而有禅机的时间，我可能不会这么深入去看自己的头脑，念头，一切。 哪还有什么小心眼和委屈，这些都是臆造。 我猜想，菩萨认清了实相还要一次次回来跟我们玩耍，一定是因为慈悲。 无条件的爱。我爱你，不因为你是你，因为你就是我。 平等所有念，平等所有人，接纳一切的角度。 心如大海，深深海底行，才能高高山上立。 04 [第五日] 第五日：止语、静坐、闻法、深入 端坐一日，悟个“怎么办”。 先生讲一个“怎么办”的故事，引蛇出洞。堂上所答活泼生动，一时也让每个小伙伴得一份轻松自在。 “怎么办？”“没钱怎么办？”“得了癌症怎么办？”“老公出轨怎么办？”“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如果表现不好很丢脸，该怎么办？”“变丑了胖了怎么办？”……人生里面10万个“怎么办？” 能怎么办，能问出这个问题，是动了哪种心？求好心？凡夫心？攀缘心？ 平常心失，算计心起。 打坐后的傍晚，沿着田间路一直走，抬头望天，也问自己“怎么办？”我那些无处安放的得失心，是非心，算计心，到底要怎么办？ 初夏的风吹得人也算清醒，一个答案悠悠浮上心头：剧本写到这里了，就如是办。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生病生病，该分别就分别。还要怎么办？ 何谓病本？谓有攀缘。从有攀缘，则为病本。云何断攀缘？以无所得。若无所得，则无攀缘。何谓无所得？谓离二见。何为二见？谓内见外见，是无所得。 ——出自《维摩诘经》第05品 这个“怎么办”，还是一颗有求心，如用此心，真正是病本。药能医假病，酒不解真愁。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世上痴人如我，自欺、欺人、被人欺。 05 [第六日] 第六日：止语、静坐、闻法、破 早课，先生讲起“僧法达见六祖”的一段故事，不觉听得流泪，泪点变得极低又毫无原因。 在禅坐时，听先生讲故事，猜谜语，又多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怎么办=妄想+执着=大地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 先生看似毫无章法的提问方式，里面却下了一个巨大又根本的钩子，轻易勾招出了当下我们最真实的心。 傍晚，依旧在田边散步。晚霞美得没有道理，真实又玄幻。 想起一个思考很久的问题：时间。 时间是度量万事万物变化的工具。四季更迭，星辰斗转。因为事物有变化，才有了时间。所以时间是无法单独存在的，必须有一个变化的事物间接表明时间的存在。但是，如果这个变化的事物，本身就没有真的变化呢。 就好比我们就是在被设定好的某个游戏里面的人，游戏的设计者早就设定好了一切变化的场景，这些场景都是由一帧一帧的画面构成，只需要按照次序播放，游戏里的人误以为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有时间，玩得不亦乐乎。而我们只有回到游戏的源代码，才能看到整个全景，甚至可以改变游戏的剧本。 我发现我固有的价值观在不停松动，重建，整个过程真是充满了趣味。 想到这里，真的很期待2.0。循图归家，玩个大的。 06 [第七日] 第七日：止语、静坐、闻法、归 到第七日，心平如镜。我笃定一些旧有已经被改变，一些新的已经在发芽。感恩之情无法言说，与九峰有缘，故事写到这里，也该离开了。 没挨上一板子，呈上的问题也没有被解答。一切如是。还需要问个为什么吗？还需要明白怎么办么？收拾收拾行李，照了个幸福的大合照，一觉醒来，便又归家。 业风吹拂。一时入天堂，一时入地狱。大风吹啊，吹啊，不停歇。 Love you all . 作者简介 作者：珍心，一个对生命本身充满疑问和好奇，一直试图找到生命本源力量，解开心中无数疑问的尘世间迷途小女子一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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