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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组诗

 木素兰堂 2021-06-23

(一)

公元前,一切都妙不可言,

世界吃地溜圆,光滑整洁,无边无沿。

每日间金色太阳从东边高高升起,

夜深里皎洁银月恰似银盘飞旋。

每个人都兴高采烈,载歌载舞,

年轻总是张扬,整日纵情狂欢。

秋日登高为的是寻愁觅恨,

凭山临水想的是搜求佳篇。

香烟醇厚,美酒甘甜,人情煦暖,

酒未冷,杯莫停,文不加点。

四海杳渺,三山遥远,仰天大笑,

蓬蒿离离,历史皆在指尖。

出门从不看天,兜里也不缺钱,

买菜不需要讨价还价,新鲜饱满。

饭菜合口,日子也总能随遇而安,

夜晚人们相拥而眠,梦,又黑又甜。

现如今,一切都不可妙言,

世界早已支离破碎,狼狈不堪。

颓败阳光或早或晚,全看心情上班,

嫦娥和吴刚彻夜里横眉对着冷眼。

大家能言善辩,巧言令色,道貌岸然,

老来一脚烂泥,苟延残喘,全是狂癫。

爬楼惦记着步数,为的是拍遍阑干,

香烟是烟,酒苦难咽,也说世道艰难。

酒已冷,杯也干,管它废话连篇,

能明白的,不明白的,反正荒诞。

残山剩水,惟留一声长叹,

笔研磨穿,历史全是胡编。

临行前黄历翻遍,厌看别人数钱,

饭菜里硌牙的沙粒神似小贩嘶喊。

梦,早已失眠,难以入睡只因为

记挂着夜深里好把别人的隐私窥探。

(二)

     ----丢掉怀里的布偶,将矮床作为展示的柜台。不祈祷,也不睡眠!赤身裸体!

一切都是假的!真的,都是假的!

当无穷无尽的欢乐和幸福开始晨祷,

战神的篝火、死神的黑袍隐退默然。

善与恶,开始气势汹汹地相互咆哮,

蝙蝠猩红的眼睛惊醒,田鼠尖叫着,

匆匆收拢着稀薄如晨雾的灰色梦魇。

火红太阳喷射的烈焰,灼烧着秋天,

梵高活了过来,喘着粗气,伸直腰身,

任凭湛蓝的意识哗哗流淌,银光泛滥。

扒开打谷场湿淋淋、孤寂的黑色麦垛,

默默聚拢战乱过后,散乱的风的残肢,

记忆之外,离家出走的眼睛失神窥探。

虚无之地,曼妙的肢体布满荒岛,

丰满洁白的乳房震颤、高耸、挺立,

整个宇宙为之窒息,香汗淋漓,咬着牙痛苦分娩。

桌案上蓝色的小球,已被巨大的黑色十字插满,

遍体鳞伤,靠着几摞厚厚的典籍支撑不致倾倒,

“to be or not to be?”的唠叨也已太过久远。

阵阵狂野风暴里裹挟着片片柔弱的粉色花瓣,

记忆、希望、语言、文法,爱情、死亡,

洁白羽毛在一次次尝试着擦亮锈迹斑斑的铁剑。

无尽的黑暗虚空深处,勇猛战士的前赴后继,

最终无人能够取胜,无助飘摇的生命之歌,

如同一片坚硬的绿叶,钻石恒星死寂、璀璨。

一闪而过的堕落诗句,唱响在地狱的每一层,

每一圈,婴儿呱呱地啼哭从来不曾间断,

谎言一个哺育一个,严丝合缝,世代相连。

号角声声,法槌高举,以痛苦慰藉痛苦,

肉体、灵魂分道扬镳,皆得解脱和救赎,

理想如同浪荡的情人,实现仅需半句诺言。

靠一杯咖啡征服整个世界,意志萎靡不振,

欢乐与幸福端坐于生命天平微颤的两端,

衡量的刻度不停变换,总量却不曾增减。

这一切都是假的。真的,一切都是假的!

谁说赞颂的诗篇有长度,有重量和气味,

世界从来就不相信,也不需要欺骗和谎言。

(三)

如今,看这一地的碎片,

多么刺眼!

工业、文明,机器齿轮,

冲压模具,碾压、切割。

男与女,情与欲,

冲突与战争,胜利和火焰,

昨天、今天、明天,

希望在虚空,遗忘在黑暗。

雄鹰追逐着和平鸽,

奔跑的野兽弓着脊背。

阴与晴,热烈与寒冷,

高山峡谷还有矛和盾,

压抑、反抗,撕裂、拼接,

前后左右,潮湿与干燥,

坚强还有懦弱,迸射、聚集。

点、线、面,时间、空间,

模糊与清晰,曲折与光滑,

混乱和有序,拥抱和背弃,

起源与终极,是无还是有?

希望,立足于模糊不清的一点。

张开的双眼,寻觅于黑暗,

张开的双臂,抱紧于虚空,

张开的嘴巴,诅咒着所有,

张开的心扉,空无而寂寞,

生命,独自泅渡于死亡之海。

“妈妈,我还是我吗?”

罗斯柯说:

面对“静止”的世界,

难以呼吸!

(四)

小时候,夏夜凉爽,风悄悄地,孩子仰望着星空,

安静地躺在小院的竹床上。

奶奶轻摇着蒲扇慢慢讲:在美丽的月宫中,

住着一个美丽的仙女,她的名字叫嫦娥。

因为偷吃了长生不老的灵药,

飞到了月亮里,一个人冷冷清清。

那阴影是棵茂盛的桂花树,四季飘香。

旁边的玉兔抱着杵在捣药,不慌不忙。

少年的笔记本里记载着,

遥远南方的十万大山中,

有一种植物在顽强生长。

它吐出的种子鲜红如血,

人们把它叫作:相思豆。

然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不知何时开始了漂泊的日子。

距离南国的大山,越来越近,

距离家乡的黄土,越来越远。

路越走越窄,路越走越弯。

心里想着一个人,怀里揣着一捧土。

夏夜的冰凉透彻骨髓,瞬间划过的流星

遮掩着月亮苍白的光芒。

渐渐懂得了思念,知道了思乡。

讲桌上摆放着小小的月球模型,

教授开始讲课:这个荒凉的世界,

没有风,到处是陨石砸出的坑洞,

如同没有眼球的眼睛。

红豆被豢养在了丛林般的植物园,

洁白栅栏上钉着金光灿灿的铭牌:

“种子剧毒,请勿采摘!”

依然无法阻挡一双双渴求的眼睛,

贪婪地把苍翠间的那点猩红纠缠。

祖母的念叨,父亲的背影远去,

母亲柔顺的乌发,日渐灰白、干枯。

故乡也走远了,日益模糊。

书,电视,报纸,电影,远处的街道,

被抖落满地四处游荡的人群。

喝着水,抽着烟,端着酒杯,窃窃私语,消磨时间。

梅雨季节如此漫长,雾霾沉沉,

花季,雨季,梦季,模糊混乱。

出生,成长,衰老,死亡,

病痛,失落,希望,迷茫。

昨天刚刚呈现,今天就消散。

随着一个数星星的孩子离去,

满夜空的星星都凋落了。

日子在黑暗冰冷的地层深处,渐渐僵硬,

时间将郁郁葱葱的绿色森林,压迫成黑炭。

床底下,那坛尘封了亿万年的老酒,

无人开启,早已化成一坛浊水,一坛死绝的浊水。

直到1999年冬天的大雪,铺天盖地,

纷纷扬扬,飞洒了无数时日,不曾停息。

梦,开始呼啸,尖叫,四处乱窜,

寂寞,孤独,沉醉,迷乱,精疲力竭,

只祈求,沉沉睡去,不再醒来。

小时候,只要两手捂住眼睛,

便以为吓人的妖怪看不到自己。

必须等到长大才懂得,这本来就是妖魔鬼怪的世界。

漫天风暴,雷鸣电闪,跟眼睛、耳朵和嘴巴无关。

小时候,总是相信人多的地方,必然热闹欢腾,喜气弥漫。

即便是白色葬礼上彻天动地地哭嚎,

喜庆的糖包也总能把小小的口袋填满。

及长大,才明白,热闹和欢乐无关,

尘世喧嚣持续不断,冲突和争吵,

冰冷的笑脸,扭曲的肢体,

将一个个狂欢的孤岛,死命裹缠。

小时候,总是相信自己努力,

就可以拟就一副旷古绝今的名画,

或者流传百世的书稿。

长大后才懂得,这世上的一切,

不过是他人手中胡乱的涂鸦。

长大了的孩子,争相讲述着,

童话故事里无尽的黑暗和邪恶。

却不知道,长不大的童话里没有童年。

俄尔浦斯一瞬的回首,

孟姜女四季里苦苦凝望,

菟丝草忘我的攀援,能够奉献的只有鲜活的生命,

你的,我的,他(她)的,还有它的。

生生世世,牛郎与织女隔河相望,

岁岁年年,牛郎与织女仍要隔河相望。

七夕的雨轻轻地落着,不是情人的眼泪,只是雨。

喜鹊躲在自己的巢里,黯然抖落着浑身潮湿的羽毛。

以前是在别离的思念里祭奠孤独,

现在总是靠疲惫的亲吻和拥抱驱逐孤独。

冥冥中,谁都会害怕黑夜里的镜子,

镜子里面那个人,你不知道是谁。

长大的童年,危险且充满恐惧,

每一时刻,每个地方,每一次心跳,

每一根汗毛竖起,都依赖着这一次呼吸。

小时候,总以为天堂在头顶,地狱被深踩脚底。

长大后才知道,地狱和天堂,本是一处。

放弃成长,放弃梦想,放弃希望,

生命用自身做祭品,完成对故乡的永恒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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