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赤 脚

油菜花开得一片金黄灿烂时，我们这些乡下的孩子，便懒得穿鞋了，双脚被捂得太久，太想出来透透气了。

　　

鞋袜一脱、一扔，打起了赤脚，我们相约到春日的野外去疯玩，双脚奔踩在软软、嫩嫩的草地上，甭提有多兴奋了。

　　

但此时，土地尚是冷凉的，大人们怕我们过早赤脚，会受寒气生病，故而多不让：“把鞋穿上，别凉着了”。但我们哪肯听呀。春光明媚，草色青青，少年们的眼中、心里，没有一丝寒气。但终究还是要偷偷摸摸的，佯装穿了鞋袜，以免引来父母的责骂和唠叨，搞坏了气氛。

　　

等到了立夏，地温完全升高了，我们便可正大光明地打赤脚了——双脚随意踩在泥土上，体验无拘无束的痛快与豪迈。

　　

没有鞋袜的束缚，真好，嫩白的双脚直接接触地面，能轻松地感受到每种土质的特性，有的细腻温柔，有的硬气十足，有的弹软可亲，有的养脚，有的硌脚，有的缠脚……那是穿着鞋袜，无法体会得到的。

　　

等到了芒种，我们会赤脚下田干活，赤脚上山挖地，赤脚忙东忙西。忙中易出意外，有时，脚会冷不丁地被路边的荆棘划破，被凸起来的石头或土块碰伤，破了皮，流了血。但皮粗肉厚、大大咧咧的乡下孩子们，不会太在意这些的，随手揉些路边的药草敷上，照旧赤脚不止，反倒是回到家中，母亲会心疼，叮嘱着要穿鞋，看着点路了。

　　

赤脚的我们，大多是胆大无畏的，即便是到了最热的酷暑正午，地面发烫，我们还是敢赤脚走在外面，如脚掌实在热得不行，就坐到河梗或池塘边，将双脚浸入水中，濯足降温，惬意得很。

　　

烈日下，暴雨中，晨曦时，黄昏处，我们都曾赤脚走过，走过故乡的每一寸深情土地，每一片壮美的山河。

　　

如今，人到中年，告别了赤脚时代的我，夏日回到乡下，站在老屋面前，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了：“把鞋穿上，别凉着了。”

　　

夏日，赤过脚的人生，才是豪迈甜美的，不妨试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