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我们该如何消解和对抗人生的荒诞

古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因为触犯了众神，被惩罚每天把一块巨石从山下推上山顶，不到山顶就又滚下山去，于是又重新开始，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着这一件事。诸神认为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无效无望的劳动更为严厉的惩罚了。西西弗斯无止休地重复着滚石上山的动作，陷入一种没有意义、没有希望的轮回。生命就在这样一件无效又无望的劳作当中慢慢消耗殆尽。

仔细想想，这个悲剧性的故事就是我们人类荒诞人生的隐喻。在一定意义上，我们每个人都是西西弗斯，我们的生活都像西西弗斯推动巨石上山一样，为了那块巨石到达山顶的目标——或者事业，或者生活的目标，竭尽全力，年复一年地辛勤付出，劳作不息，养活自己和家庭，谋求发展。但是这一切的最终结果是什么？有谁可以逃脱西西弗斯一般永无息止的轮回？人生短短的几十年时间，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上，又要赤条条地离开，离开之后，最后留下的是一片虚无，随之我们经历和我们的生命都将烟消云散。我们每个人都是浩瀚宇宙中的微尘，我们的一生也只是漫长宇宙的微尘飘浮的一瞬。即使那些创造了盖世功业的伟人，在几千年几万年乃至几十万年之后，都将显得微不足道。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蓝色星球，最终都将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我们人类也不可能幸免。宇宙的终极目标在何处，已经超出了我的思维范畴，不得而知，但是宇宙也一定有自己的寿命周期。在终极意义上，人类的任何努力都逃不脱空间和时间的限制，孙悟空十万八千里，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人类的智慧也无法超越宇宙的限制。作为个体，任何人的一生辛劳，无非是一段走向茫茫虚无的苦心之旅。唐代诗人陈子昂发出的“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千古叹息，正是人类醒悟到自身的局限性，渴望突破却又无法突破时间和空间限制的荒诞和无奈。

人生的荒诞，在于我们力图选择自己的一切，但却总是在外力作用下身不由己，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生命，生不由己，死不由己，我们渴望自由却无往而不在桎梏之中，我们渴望突破束缚，却在摆脱旧的束缚之后进入新的束缚之中……

人生的荒诞，在于我们的生命在广袤无垠的宇宙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我们渴望永恒，追求长生不老，却无法改变个体生命在茫茫宇宙之中尘埃般飘浮瞬间之后永恒消失的现实困境，人生在世也就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生理的局限性而摆脱死亡的魅影。

我们个体生命的脆弱、局限和荒诞很容易感受到，当我们把视野放大到人类，乃至宇宙的时候，同样无法摆脱这种荒诞性。我们个体生命的持续几十年的荒诞不过是人类的荒诞性和宇宙的荒诞性的微缩版。因为我们无法否定所有人类终将消失、不留痕迹的事实，同样浩瀚宇宙也终将归于寂灭。宇宙大部分是由黑暗能量所构成的，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这些能量也会呈现不断的增长，任何物体都有其自己的容量度，但这些黑色能量增长到一个极点的时候，宇宙可能会承受不住压力而爆炸。目前宇宙中的黑暗物质占据了宇宙百分之七十的比例，根据它的增长速度来看，宇宙毁灭在大约167亿年之后。

我们为什么会有生命短暂的感叹？我们为什么感悟到生命的荒诞？我们为什么常常感到人生的孤独、虚幻和绝望？因为我们人具有思维能力，具有超越性的反思能力、抽象能力和怀疑能力，可以把自己从现实生活中抽离出来，以一种超越性的视角观察、审视和反思自己，就像观察我们脚下忙忙碌碌的蚂蚁。运用这种能力，我们可以感知到自己真正的处境，理解人类的局限性。

荒诞来源于反思，来源于自我意识的觉醒，来源于对现实生活的超越和怀疑。我们脚下四处觅食的蚂蚁生活没有荒诞，春移室外，秋居室内，昼伏夜出的老鼠生活没有荒诞。它们的生活之所以没有荒诞，因为它们没有自我意识，没有超越自我而反思的能力，因此，它们的生活只是对自然环境的本能反应，只是为了活着而忙碌，它们的一切活动只是一种生存的本能。

假如有一天，动物们具有了人类反思自己的能力，荒诞随之产生。老鼠一旦明白它只是一只到处偷食的老鼠，蚂蚁一旦明白它只是一只微尘般存在的蚂蚁，它们的生活就会变得荒诞，因为一旦自我意识觉醒，它们就不再愿意做自己，老鼠不想再做老鼠，蚂蚁不再想做蚂蚁。这时候它们生活的荒诞就在于它们期望改变却又无法改变，期望超越却又无法超越作为蚂蚁的命运和作为老鼠的命运，不满现状渴望改变却仍然必须做它们自己，无法离开造物主为它们安排的既定的一切，必须回到它们那种微贱贫乏而又狂乱无序的生活中去。而它们的这种荒诞，难道不是我们人类的荒诞？在更高维度上生活的外星人观察人类生活，人类的活动怪异而可笑。上帝俯瞰芸芸众生人间百态，我们何尝不是我们脚下忙忙碌碌的蚂蚁和老鼠？

那么，我们如何消解和对抗人生的荒诞？

人类走到今天，回归动物的无意识是不可能的，我们还要回到现实的荒诞生活中来，只有在这种孤独、荒诞、绝望的生命过程发现新的意义，发现生活中美好的东西，即使是苦难，也要笑着迎接。我们必须明白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必须明白人类自身的处境，必须明白自己在社会生活中的位置，当明白之后不是去放弃和逃避，而是赋予生活以形而上的意义。宗教的意义就是可以为人类提供一个超越性的意义和人生的目标，使人类从动物性的境况中有了神性的追求和升华。我们在领略各种人间美好，体悟人世各种苦难的同时，要在有限的的现实中做自己想做的事，追求自己想达到的目的，即使并无意义，但可以问心无愧。

要接受自身的不完美，接受遇到的一切，同时努力创造自己的命运，选择和采取符合现实的生命行动，不断改变自己完善自己，也改造环境。我们必须在洞察我们自身真实处境的同时接受自己。阿Q欺负弱小，摸尼姑的头，令人可恶，也忌讳自己的秃头，不让别人说光，说亮，阿Q不能接受自己的缺陷，也不能意识到自己生活的荒诞，就不能以理性和符合人性的生活态度去提升自己和应对人生，仍然生活在愚昧之中。人生在世，无论是顺境逆境，无论是幸福或者苦难，都需要认真地去体验，在生活的苦难和幸福中体会我们的感受，接受和分享我们的情绪和思想，就像看天上的云彩，看眼前流过的河水一样。我们的痛苦，常常来自我们内心的期望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冲突，这种冲突反应在我们的内心，就是企图改变现状和无力改变的无奈和痛苦。

记得和珍惜一切美好的东西。我们对世界和人生本质的悲观认知，并不妨碍我们具有积极对待生活的乐观态度。认识和接纳人性的丑恶，学会坚守自己的善良，也为别人的善行善举而感动。了解世事的无常，更加懂得珍惜现有的一切。珍惜我们的亲情，爱情和友情，珍惜每一天，过好每一天。人生短暂，没有时间去抱怨，也没有时间去后悔，善待自己，善待他人，能放过别人也能放过自己，幸福就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