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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96岁高龄的岳父因病辞世后，我妻子无限悲怆地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既然一个人最终还是会死，那么，又为什么要生？”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个问题如同“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样高难度，很难回答。很难回答，可我妻子又一定要我回答，我只能这样告诉她：“一个人的生死，并不在自己的控制当中——我们的父母当初生下我们的时候，何曾征询过我们的意见，得到过我们的同意？并且，没有哪个人不希望长生不老，可又有谁见过长生不老之人？哪怕是昔日皇帝，哪怕是今天亿万富豪，哪怕是体育艺术界的天皇巨星，他们可以拥有天下，可以拥有不计其数的财富，可以拥有极高的知名度，但是，他们却无法逃避死亡。既然这些人都是这样，又何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普通之人呢？”我妻子对我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而我也知道，我这样的回答未必十分切题，但是，我同时以为，生与死这个一直困扰着无数人的问题，堪称有关人生的“哥德巴赫猜想”，就我的能力而言，是很难给出圆满的回答的。因此，我想做的与能够做的就是努力消除我妻子对死亡的恐惧，唤醒她对生活的热爱——既然生死并不在人的控制之中，既然所有人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是我们不可避免的最后的归宿，那么，对我们来说，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坦然一些，好好活着，享受生活每一天。我岳父就是这样一个相当豁达、潇洒的人。他50多岁的时候，就有非常严重的肺气肿，可他很懂得宝贝自己，所以，当他90上下的时候，依然活得十分滋润与充实：每天上午打开电视，收看电视中的戏曲频道，看京剧、黄梅戏，或者收看动物世界、拳击比赛等等；下午，他会叫上一辆黄包车或者打的，到文化馆棋牌室下象棋，过把棋瘾。当然，有的时候他也可能戴上老光眼镜，捧起那本破破烂烂的《隋唐演义》，再一次复习……。假如同时能够考虑到他很早就成为了孤儿，完全是靠寡母养大，后来个人婚姻又曾至少出现过两次变故，那么，他这样一个屡经磨难的人最终能够活到96岁，恐怕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我岳父创造这一奇迹的秘诀就我看来，就一个字：洒脱。什么事他都能放下，什么事都无法困扰他很久：昔日与我岳母发生矛盾，我岳母可能因此一夜睡不着觉，但他上了床就能呼呼大睡；我岳母过世，我看他伤心也伤心，可不言不语若有所思两三天之后，他又恢复了常态，平时做什么依然做什么——毫无疑问，他将生死看得很淡，诸多东西都能轻松放下，也很会调节自己的心理、情绪。也可以说，洒脱乃是我岳父的生存智慧。因此，我跟我妻子说，你真的该向你父亲学习，像他那样豁达与潇洒。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人一头钻进牛角尖里，为生生死死一类的问题头疼，能不能找到答案？能不能改变现实？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一定会走，这是自然规律，并不受我们的意志左右。既然如此，最好的办法也就是顺其自然，好好活着，努力让自己每一天都能过得充实、过得快乐，并且我相信这也应该是我们已经过世的父母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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